又輪到了陰君的布子階段。這次的陰君沒有馬上跳過這個階段，而是出現了片刻的猶豫。

紋仲抓住這一時機，故意挑釁道：“父親，你該不會是想採用拖延戰術吧？這樣僵持下去，這盤棋三天三夜也下不完！”

“沉不住氣了嗎？”陰君不緊不慢的說道，“落子的數量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中，即使沒有行動點數，你不是也向我發出這麼多輪的進攻了嗎？現在我們雙方的棋框中還各有六千多枚棋子，只要你一口氣將白子用完，應該可以將棋盤上的黑子掃清吧？”

紋仲卻笑道：“這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吧？我可不是十幾年前那個魯莽的小孩兒了，既然你有耐心等，我會比你更有耐心。”

陰君笑了笑，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了，接下來我的布子，你可要看好了。”

陰君終於開始他的布子了。紋仲與紋伯的心都緊張到了極點，他們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棋盤上，生怕錯過一處布子的細節。要知道，陰君的布子可以用神速來形容，常常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將整個戰局扭轉。

然而此次的陰君就像特意照顧紋仲一樣，布子的動作十分的緩慢。黑子一枚接一枚的被陰君移動角度和位置，每移動一枚黑子，都會帶動附近多枚棋子的變化，被影響到的棋子不僅侷限於黑子，也包括白子。

這種緩慢的布子，無法立刻呈現出整體的效果，直到陰君的布子階段進行到一半時，紋仲才赫然發現，整個棋局竟然轉動了起來。

原來那看似散亂的黑子，每一處的佈局其實都十分的精妙。三千多枚黑子生成了一個強大的立場，將所有的白子都籠罩其中。當黑子棋陣沿著一個方向轉動起來時，棋盤之上便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漩渦，無論是白子和黑子全部捲入其中，之前所有的陣型都在這漩渦的席捲之下徹底的瓦解。紋仲精心設立的君臣系統，也徹底的崩潰。王棋和臣棋們，都在這場災難中變成了民棋。

當陰君布子完畢後，紋仲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棋局完全換了一副模樣，黑子和白子混亂的攪和在了一起，很難分得出彼此。但最令紋仲驚訝的是，如此破壞力極大的過程，竟然沒有產生一枚死子和棄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紋仲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父親的棋藝已經達到了我們難以想象的境界……”紋伯感嘆道，“九天玄玄棋的九大要訣，在他面前已經不再成立了。這場對決不會再有棋子種類的劃分，有的只是陰和陽的變化。”

紋伯對陰君棋藝境界的描述已經超出了紋仲的理解， 他有些慌張的問道：“那我們應該如何戰勝父親？”

紋伯思索道：“如果棋局是世界，那現在的世界已經迴歸到了最原始的玄黃狀態。我們的思路也要迴歸最初級的狀態，就像你第一次與父親對決時那樣，不……要比那時更加返璞歸真，我們要讓棋子們徹底的迴歸平等。”

“也就是說我們要耗費精力去操控每一枚棋子的變化嗎？”

“對我們來說也只能如此了，也許父親已經領悟到了另一種掌握大局的方法，但我們只能依靠精神力的優勢與他對決。別忘了我們是兩個人。”

“懂了。”

接下來是紋仲的布子階段，一下子獲得了六千多個行動點數，他開始學著父親，去調整每一枚棋子。然而布子卻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順利。當他試圖將一枚棋子變成殺門子的時候，這枚棋子似乎產生了抗拒，拒絕一切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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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殺戮的對決，如何分出勝負？”紋仲有些疑惑了。

“命宮！”紋伯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被無極陣操控的棋局中，每一枚棋子都會本能的趨向最初始的狀態，也就是中命格。”

“我好像明白了……”紋仲若有所思道，“如果對手的所有棋子全都變成了中命格，就不會有任何殺傷力了，這就意味著失敗。”

有了目標後，紋仲開始轉換思路。他不再以殺傷對方棋子為目的，而是設法讓對方的棋子變成中命格的初始狀態。

這種下棋方式，比單純的殺戮還要複雜千萬倍，紋仲的每一次布子都要耗費比過去多得多的精神力。好在這次與父親對弈的並不是他一個人，每到紋仲趕到精神力已無法支撐的時候，紋伯都會接替他的位置，繼續進行布子。

兄弟二人輪番交替，整整花了兩個時辰，才將一輪布子結束。而對於整個棋局來說，似乎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陰陽的漩渦只是沿著原來的方向又多轉了半圈。

布子階段結束之後，紋仲和紋伯都已趕到疲憊萬分，於是直接跳過了下一回合的落子階段。

場上沒有新的落子點數產生，陰君也只能被迫地跳過落子階段，直接布子。這次他沒有一枚一枚的去逐個調整他的棋子了，取而代之的是衣袖一揮，三千多枚黑子便各自移動了起來。漩渦再次轉動，將黑與白攪得更勻，越來越多的白子變成了中命格。

“我堅持不下去了……”紋仲在心網中虛弱的說道，我們的棋藝跟父親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境界，這樣下去我們支撐不了多久。

“那就想辦法將我們的境界拉平！”紋伯道，“既然父親追求的是眾生的平等，那我們就來製造混亂吧！”

紋仲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然後將整個白子棋框舉了起來，向棋盤方向用力一甩。所有的白子全都飛了出來。六千多枚白子，被棋盤同時吸附了上去，整個棋局一片大亂。棋子們開始無差別的相互廝殺了起來，頓時造成了大量的死子和棋子。

因為白子在棋盤上的數量佔比很大，所以犧牲的數量也比黑子大得多。然而陰君的無極棋陣卻因此而崩潰，這個代價對紋仲和紋伯來說也許是值得的。

陰君似乎沒有想到紋仲會出此一招，平和的心境終於泛起了波瀾。他沒有立刻落下黑子，而是整個人呆立在棋桌旁，望著紛亂的棋局靜默了良久。

……

最終，陰君還是行動了起來。他從黑子棋框中將黑子一枚一枚的拿出來，然後又一枚一枚的放到棋盤上。正在竭盡所能的挽回陰陽相容的狀態。但這個過程卻十分的艱難，陰君的每一次落子也都要花費極大的精力。

紋仲終於從父親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疲憊，正如十年前他與紋伯一戰是那樣，父親出現了落敗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