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個,阿思格外興奮,說道:“當然是小說啦,課本上的內容太枯燥了,一點意思沒有。”
佔用學習文化知識的時間看課外讀物,這是不務正業呀。
徐攸之眉頭一皺,想嚴肅地與她討論這個問題。
不過換一個角度,一旦自己這樣做了,和批評阿思的教師又有什麼區別呢。
雖然阿思的未來已經預見,但徐攸之從上一個夢境中得到了啟示: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有無數條,相應的會產生各種變數。
所以不能把眼前的阿思與未來的她完全看作同一人,也許自己遇到的是另一條毫不相干軌跡上的阿思。
許多人聽過這樣的故事,一天,正在檯燈下奮筆疾書的青年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自稱來自未來世界,是二十年後的他。
青年聞言,立刻迫不及待詢問二十年後的自己狀況如何。穿越來的人告訴他,未來你將是一名成功的金融家,在華爾街聲名顯赫,擁有鉅額的財富,還娶到了美麗的妻子,受到世人的尊重。
青年一聽,高興的不得了,沒想到以後的自己這麼牛逼,既然註定要走上人生巔峰,那還寫個毛線的作業,這麼小兒科的東西不值得浪費時間,還是去打遊戲吧。
青年自甘墮落,結果多年後他沒有如預料的那般獲得驚人的成就,相反,由於沒有努力學習,知識匱乏,只能做社會上最低等的工作,現實與理想相差的太遠,最後青年鬱鬱寡歡,淪落街頭。
可見是那個未來的自己害了他。或許青年沒有見到那個自己,他的命運將完全不同。
同時,這也意味著那個未來的青年,並不是青年的未來。
在某種意義上,徐攸之正扮演著未來人的角色,他的一舉一動,有可能改變已成定局的歷史,讓其偏離原有的方向。
這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不小心在這兒做了什麼壞事,比如給阿思灌輸了不正確的價值觀,就有機率影響阿思的未來。
因此,當徐攸之重歸正常的時空,所見到的阿思或許顛覆了以往的認知。她不再是記憶中失去味覺的美食主播,而是設計師、文員、服務員、理貨員、管理者……任何在這世界上存在的行業皆有可能。
那麼,徐攸之的任務也就無從談起,屆時無論怎樣努力,都扭轉不了失敗的結局。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推理迷盤的最後一關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聯想到這些令人膽戰心驚的變數,徐攸之嘴角一抽,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承擔篡改阿思命運的罪名。
徐攸之決定把偏離正確軌道的阿思拉回來,起碼要讓她接近未來的阿思,於是不動聲色的說道:“你看的是哪一類書?”
“只要故事有趣,我都喜歡看。”阿思不假思索地道。
這和徐攸之的瞭解有出入,他曾聽未來的阿思說過,她愛看的大多是人文類的書籍。
“有趣的標準是什麼呢?”
徐攸之又問道。
這回阿思沉默了,她也搞不清什麼才是有趣的標準。
“應該是能讓自己感到愉悅的書吧?”
阿思不確信地道。
“跟吃火鍋相比,如何呢?”
這個問題就比較有水平了,為難住了阿思。
阿思不善於說謊話,即便會被打上吃貨的標籤,但在內心的一番糾結過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當然是火鍋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書籍帶來的快樂只是虛擬的安慰,不如痛痛快快的吃一頓火鍋。”
徐攸之汗顏,這也太直接了,好歹含蓄一點呀。
不過這正是徐攸之想要的答案。
“火鍋算不上絕頂美味的食物,比它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如果你能體驗到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相信一定會把火鍋忘在腦後。”
徐攸之企圖開闊阿思的眼界。
阿思一副好奇寶寶的神態,“真的嗎?”
她當然渴望瞭解更多的美好,可惜這個時代網際網路遠沒有後來那麼發達,尤其是在偏遠的小縣城,學生獲取知識的渠道只能從虛無縹緲的電視、片面侷限的課本,以及大人們交談的隻字片語。
阿思對一切未知的事物保持著新鮮感和好奇,心裡面對徐攸之接下來的話比較期待。
只是關於美食的知識,徐攸之掌握的並不多,雖說他這段時間品嚐了不少美食,但真讓他總結,說出個一二三來,著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徐攸之能做的只有機械般的報菜名,但是這樣難以令阿思印象深刻。
徐攸之不免犯愁。
忽然,他的眼睛瞥到了左前方的一個小架子,上面擺了一排雜誌,徐攸之眼力好,看到了封面名字,《走遍世界》。
徐攸之心念一轉,走過去取了一本,翻看了目錄,發現這是一本介紹世界各地風土人情的雜誌,標號顯示第一百零三期,能發行這麼多期,說明內容質量不錯,深厚讀者的喜愛。
徐攸之簡單瀏覽了幾頁,這一期雜誌上介紹的主要是南美洲的國度秘魯,從歷史宗教、自然環境、飲食文化這三個方面,詳盡的描述了秘魯是一個怎樣的國度。
火鍋店老闆是這一領域的愛好者,便訂購了一些雜誌擺在店裡,供顧客等餐之際閱覽。
然而這年代的人文化素養大多不高,大家只關心自己的生活,沒幾個人能看進去這種略顯枯燥的讀物。
雜誌放到落灰了也無人問津。
徐攸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然後將雜誌遞給了阿思。
阿思好奇地接過,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和聽故事相比,她更習慣於從書本上汲取知識。
這麼一看,立刻停不下來了,被裡面的情節所吸引。
阿思最喜歡的是飲食板塊,雜誌上一道道精美獨特的秘魯美食向她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不自覺地吞嚥了口水。
雜誌的內容不算多,阿思又專挑感興趣的地方看,僅一會兒的功夫,就將這本雜誌粗略過目了一遍。
合上雜誌,阿思重重地呼了口氣,其內的文字顛覆了她的認知。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世界上有四大洋七大洲,二百多個國家和地區,還是地理課上老師教給他們的。
除了這些,最多也就聽過世界上主要大國的名字,至於秘魯,之前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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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雜誌上,阿思第一次知道南美洲有這樣一個國家,盛產青金石、瑪咖、雪蓮果、仙人掌果等稀有的物品,並且是著名的亞馬遜熱帶雨林所在地。
包括雜誌上介紹的秘魯名菜,檸檬汁醃生魚、土豆泥派,加上配圖,看了直流口水。
然而這只是世界上眾多國家之一,還有許許多多她一無所知的國度,那裡同樣具有難以言狀的美景和誘人的美食。
不論那些遙遠的地域,即便是華夏大地,阿思也知之甚少。
單單一個祖國,沒個三五年都走不完。
想到世界那麼大,而自己只能被禁錮在小小的縣城中,阿思心生無限嚮往之情的同時,難免嘆息,何時才能走出去,看一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和書上的描繪又是否完全一致。
這一刻,阿思覺得徐攸之的話很有道理,世界是豐富多彩的,自己不能因區區的火鍋就感到滿足。
阿思對這方面升起了濃厚的興趣,擺弄著手中的雜誌愛不釋手。
見此情形,徐攸之十分滿意,達到了他期望中的效果。
“想到處走一走嗎?”
徐攸之看著阿思,認真地說道。
阿思‘嗯’了一聲,隨即想到了什麼,熾熱的目光迅速暗淡了下去,貌似她沒有這樣的條件,只能在心裡想想罷了,付諸實踐難於登天。
徐攸之猜到了阿思心中所想,“你如果長大後想到這些國家旅行,品嚐世界各地的美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努力地把功課做好,爭取考上一個有前途的大學,才有機會改變命運。”
阿思目光堅定,小嘴一抿,深以為是的點了下頭。
徐攸之朝著阿思擠了下眼睛,“這下子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繞了這麼一大圈,不就是想讓我今後上課認真聽講,不在下面開小差嘛。”
阿思非常聰明,立刻洞悉了徐攸之的用意,心想你乾脆直說好了,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話雖這麼說,但必須承認,徐攸之的方法是可取的。
假如他上來就直接對阿思說這些,以後者執拗的脾氣,根本聽不進去,多半會產生反感的心理。
有些時候,需要語言的藝術,方能達成心中的目的。
徐攸之笑了笑,“行,你明白就好。今後要努力學習課本中的知識,至於心裡面的愛好,那是學有所成時候的事……也不枉我今天請你吃的這頓火鍋。”
阿思感受到了徐攸之濃濃的關切之意,就像呵護她的大哥哥一樣。
和徐攸之的遭遇相似,阿思的雙親自小就永遠離開了她。
阿思在爺爺的撫養下長大。
雖然她的爺爺對她疼愛有加,盡力為她創造條件,可年齡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老爺子自然難懂小姑娘的心事,學業上的事情更是幫不上忙。
這導致阿思缺乏足夠的關愛,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個被忽視的孩子,所以才喜歡上了讀書,將情感賦予在冰冷的紙上,從那一個個故事中尋找生命的存在感。
這是很危險的徵兆,長此以往下去,阿思的心理可能會發生不為人知的變化,以致某種不可逆的後果。
徐攸之的出現,讓她從自我的小世界中走了出來,步入了生活的正軌。
且不說徐攸之此舉對阿思的影響有多大。這一點上,他是功不可沒的。
“我現在懷疑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阿思開了個玩笑。
“如果你想,我倒是樂意當你的哥哥。”
“嗯,那你現在就是我哥哥了。”
阿思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和若干年後的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神似,徐攸之看的怔住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好了,阿思妹子,吃完了咱們就撤吧。”
徐攸之見桌子上的東西打掃的差不多了,阿思也已吃不下去了,朝著服務員一招手,結了賬。
徐攸之帶著阿思離開了火鍋店,行走在夜空下的城市中。
兩人沒有分別的意思,一邊走,一邊聊天。
徐攸之好奇阿思什麼時候喜歡看書的,畢竟她的家庭狀況,應該難有時間和金錢培養這種愛好才對。
阿思告訴徐攸之,書是租來的。她經常去學校附近的一家書店租書,時間長了,和老闆也就熟了,便給了她不小的優惠,因此看書花不了幾個錢,少吃一頓飯,就能借好幾本書。
至於是怎麼喜歡上看書的,阿思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八九歲的時候。
徐攸之無語,怎麼哪個時段的阿思都有健忘症的毛病。
走著走著,阿思忽然想起了什麼,問徐攸之幾點了。
徐攸之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多。
阿思叫了聲,壞了,錯過了一節晚自習,她得趕緊回去,不然被多管閒事的同學舉報,明天又少不了一頓批評。
徐攸之擺了下手,“再見,阿思。”
“對了,你為什麼總叫我阿思呀,我不是說了我叫姜穎思嗎?”
阿思剛要轉身,忽然又停了下來。
“知道了,阿思。”
徐攸之不以為然的道。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知道是那麼個意思就行了,何必糾結於此。
阿思:“…………”
徐攸之瞧見阿思的口袋裡露出了一本書角,知道她把那本雜誌帶了出來。
阿思察覺到徐攸之的目光,低頭一看,連忙把雜誌往口袋裡塞了塞,不好意思地道:“它實在太吸引人了,我想拿回宿舍好好地看一看。”
像這種不值錢的雜誌,如果客人想帶走,火鍋店老闆也不會阻攔,阿思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的。
徐攸之覺得阿思的神情很好笑,再次對她擺了擺手。
阿思沒走出兩步,又回頭說道:“你到底是誰啊,社會閒散青年,還是學校的學生?”
“這不重要,我們會再見的。”
“額……”
阿思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她的身影消失後,徐攸之嘆了口氣,他騙了阿思,沒可能再見了,因為24小時之內,他必須離開這個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