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猶豫,就會敗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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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戰場上,連續兩輪的投彈,已經將大部分的毒藥揮霍一空。

山坳中大部分的鬼,並沒有像病葉那樣,有意培養對紫藤花毒的抗性。

在蝴蝶忍精心調配的猛毒霧的籠罩下,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只能在尖叫和哀嚎之中皮膚潰爛、內臟融化,隨後變成一堆衰敗的細胞,死的不能再慘了。

不過,即便形勢再好,弦一郎也沒有半點放鬆。

在他的靈視之中,一股股黑色的腐敗能量,正從那些極力求生的惡鬼身體裡鑽出,替他們抵禦毒素入侵,一如當初被蝴蝶忍毒翻的魘夢,進行著最後的掙扎。

近千隻鬼中,大約有十分之二都是如此,一旦這批鬼衝上高地,與鬼殺隊的人短兵相接,不知道又會感染多少人。

即便他有信心,也必須在今天就解決鬼舞辻無慘,從源頭上解決幽邃,但弦一郎仍然不想冒這個險。

“羅伯特,把他們關起來。”

弦一郎吩咐一聲後,個頭矮小的羅伯特回應一聲,立刻上前伸展胳膊, 無數銀線從他的掌心中噴出,構成一張由上萬根蛛絲組成的巨網, 如同一個笊籬似的扣在低窪地帶。

而羅伯特之父則將手掌握住蛛絲尾端, 將其進一步金屬化和硬化, 將銀色的外殼覆蓋在蛛絲的表面,最終形成一個看似細小脆弱, 實則堅不可摧的巨大牢籠。

除非那些鬼是打算遁地或者變小,否則他們就只有一個刻意留出的出口可以逃離。

而能夠開啟斑紋的四個柱(巖炎風蝶)已經堵在那裡守株待兔。

只有身體中也含有陽光之力的他們,才可以規避幽邃的感染。剩餘的隊員則舉槍輔助, 儘量站遠一些。

至此,正面戰場的勝利,已成為定局,再不會有什麼意外。除了幾個倒黴的隊員開槍時打到了自己人,並沒有出現嚴重的傷亡。

“上千只鬼斃於一役, 弦一郎, 你居然還有這種指揮才能啊。”

粂野匡近笑呵呵地, 發自真心地感到慶幸。

他沒有想到, 在設定陷阱的情況下,可以這麼輕鬆地剪除鬼舞辻無慘的爪牙。面對紫藤花毒藥配合讓鬼無法恢復傷勢的特殊藥粉,這裡面大部分鬼和普通人類也沒什麼區別了,全都得倒在機槍掃射下等死。

“這裡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

弦一郎曾指揮過更加艱難的戰鬥,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仗著兵器之利而已。

“接下來,你們要做好準備。只要珠世成功到達了鬼舞辻無慘身邊, 我們就直接傳送過去。別忘了, 還有兩個上弦在他那裡……還有那些不久前主動成為鬼的農民, 應該也聚攏在他的附近。到時候,等待我們的是一場沒有準備的遭遇戰, 犧牲恐怕不可避免……”

“至於現在, ”弦一郎轉頭看向了山坳盡頭的小山, 臉上浮現出一絲隱隱的暢快, “我們就一起去看看黑死牟的敗亡吧。鳴女——”

一聲琴響之後,除了負責堵門的四個柱之外, 弦一郎和其餘的柱都到了那邊山頭的一塊巨石上。猗窩座和妓夫太郎兄妹已經等在那兒了。

“我還以為, 你會把黑死牟交給我對付……”

猗窩座的表情有些不高興,他把黑死牟當成必須要超過的宿敵。可偏偏,弦一郎居然送了一個病懨懨的老頭過去,也不知道那是何人,身上的鬥氣極不穩定, 看起來隨時可能倒地而那亡。

剛剛到達的眾人順著猗窩座的視線看向那邊山頂的空地,一個個驚訝地發出聲音。

“永真小姐嗎?還有那個老人家是……”

蝴蝶香奈惠立刻認出等在一旁的永真,但那老人還是第一次見。

“正是家祖。”

弦一郎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有些驕傲,“劍聖,葦名一心。”

“為了一會找鬼舞辻無慘麻煩的時候不必分心,只有爺爺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他。”

“我們就在這裡看著就好。”

……

隨著永真退開,失去了支持者的一心身形逐漸變得挺拔,將刀懸掛在腰間後,一截帶有繁複花紋的刀刃緩緩抽出——一瞬間,冬夜的寒風突然停歇,周遭的空氣也變得有些粘稠,彷彿是因為某些不祥的事物出現而變得死氣沉沉。

“葦名一心?”

黑死牟沉聲說道,“沒想到會在這場場合中遇到。

“你是來,挑戰我的嗎?”

“挑戰你……不。

“你對老夫的孫兒做出的事,實在令人如鯁在喉,不可原諒。”

一心輕輕振刀,將之斜倚於身體的右側,滄桑的獨眼閃爍著凜冽的寒光,與黑死牟的六隻血眼分庭抗禮,卻無半點頹勢。

“因此,將你斬殺,便成了我的分內之事。”

葦名一心口氣很是冰冷。

他所說的“不可原諒”,並非是指弦一郎差點被黑死牟殺死,而是指黑死牟給弦一郎灌注了大量的鬼血,讓弦一郎品嚐到了鬼化後力量暴增的甜頭,導致他差點再次被這種外道異端所迷惑的事。

不過,這一切在黑死牟聽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鎮定如同山嶽的外表下, 是滿心的疑惑——

這個老頭,憑什麼敢如此篤定地說下“將我斬殺”這樣的話呢?

對方那巨大的自信,還有自己血液裡隱隱的焦躁,究竟又從何而來?

不是他非要輕視這個期待已久的葦名流宗師,而是自己面前之人,身體已不是“衰老”二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若是把老年時緣一的身體比作一截堅硬的枯木,那葦名一心的軀體,就是在枯木的基礎,進一步上被蟲蛀空,還長滿了腐爛的菌類——內臟衰竭、骨骼脆弱、血流絹細,就算沒有通透,普通人也能從他皮包骨頭的外形上,看出他早已如同風中燭火,一吹就滅的事實。

更何況,此人用的不是日輪刀,用得也不是能夠提升戰鬥力的呼吸法!

他究竟憑什麼,就敢直言要將我斬殺?!是他太過自大,還是在小看於我?

而最讓黑死牟不能忍受的,是那幾個鬼殺隊的柱明明就在對面的山崗上,卻只是遠處觀看,根本沒有來幫忙的意思。而葦名弦一郎那若有若無的笑容,更是被他的六隻眼完完整整地捕捉下來。

那時在暗示他——你必死無疑。

再加上無慘的拋棄行為,黑死牟突然體會到了一種熟悉的屈辱感。一如當年父親發現了緣一的資質,希望由緣一來繼承家業的時候,彷彿自己已經失去了被人認可的價值。

我已經不是四百年前的樣子了。

黑死牟的心湖中泛起層層波瀾。

我還不怎麼強的時候,連緣一都沒能殺死我,揮出一刀便已死去。

如今一個不會呼吸法、沒進入至高境界、拿著連斬鬼刀都不是的武器的病弱老頭——

憑什麼敢這樣斷然說出我的結局!

古老的記憶、複雜的情緒驅使著黑死牟忘記平常的禮儀,身體驟然向前衝去,衝向了那個門戶大開、敞胸露懷,甚至還在閒庭信步的狂妄老頭。

他拉出一道縱向的淡紅色大月牙,企圖直接將一心剖成兩半。

如此老朽,如何能夠抵擋我的戰技!

我的速度和力道,何止勝他十倍!

黑死牟信心十足,遠處那些觀戰的柱,那些年輕力壯的天才劍士加起來一起,才是他渴望的敵人。而眼前這個,只是一個與他記憶中那個身影重疊的幽靈罷了!

若不能殺死這個老朽,我這些年的努力還有何意義?

然而,葦名一心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臉色淡然如常。

就在那斬擊要擊中他的面門時,他的身體就像被風擺弄的蘆葦輕輕向一邊側閃,以毫釐地差距與月牙貼身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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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黑死牟雖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驚悚,卻來不及多想,光速做出居合架勢,隨即向身前揮出一道根本看不清軌跡的橫斬。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宮!”

這是以鬼的身體使出的拔刀術!

若是沒有通透的視野來預測他的動作,根本無從躲避,這就是為何猗窩座從未在他手下勝出的原因!

可是,令人疑惑的一幕再次出現。

葦名一心忽然彎腰躲過這一招,隨即半跪著旋轉身體來到了黑死牟身前,便是一記再簡單不過的上撩——鮮血瞬間濺出。

“他受傷了?”

猗窩座不敢置信,“怎麼回事?”

黑死牟只感到面上一痛,右邊的三隻眼睛便失去了視野,立刻反擊卻被葦名一心直接架住刀刃——原本屬於他的力氣立刻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黑死牟重心不穩,立刻後退了一步。

但也就是這個空檔,葦名一心雙手持刀與身側,腳下踏步之間身體飛掠而出,須臾之間已經到達了黑死牟身後三四米的地方。

至此,兩人完成了一次位置的交換,彼此都靜靜地站在原地,數秒之內沒有動彈,彷彿時間凝滯於此。

隨後,黑死牟率先出聲——

“這怎麼可能?”

緊接著,他拿刀的那隻手,和那長滿眼睛的刀一起,撲通一聲落在了地上!

屬於上弦之一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堅硬的土地中。

黑死牟臉上的傷勢雖然已經恢復,但眼睛裡已經塞滿了不可置信。

為什麼,我無法預測他的動作?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反擊,完全都是預料之中的反應,為什麼,我還是被他擊中了?

為什麼,這種老朽病弱的軀體,拿著一把不是日輪刀的武器,也能將我堅硬的軀體斬斷?

這一刻,比當年與緣一對戰時更大的疑惑,塞滿了黑死牟的心頭。

他感覺葦名一心就像是一面牆,他把名為進攻的水潑了上去,但卻根本不知道會看到什麼圖案。

葦名一心的動作,彷彿只是根據他的動向當場破解,根本沒有任何的計劃和預測!如此以來,他自然已久無法看出什麼“徵兆”來。

黑死牟有些不甘,他苦苦鑽研多年,才進入的那個境界,但卻對面前之人完全無效!

如果說,上一次被弦一郎用鏽丸砍傷,是因為那只義手有隔絕視線的古怪能力。那這一次,就完全是遇到了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交手三招不到,就被斬斷了手臂,這是何等的挫敗啊。

“你身為武士的本事生疏了啊……”

葦名一心突然振聲說道,“因為成了不在乎受傷的鬼,離生死危機太過遙遠,所以忘記了如何保護自己的軀體嗎?”

“看來只要成為鬼,就再也不算是真正的武士了。”

這句話,如同黃鐘大呂一樣在黑死牟腦中轟然作響。

他拾起握刀的手掌重新接好,轉過身來重新面對葦名一心,之前的輕視被掃除一空,只剩下了疑惑和顯而易見的惱怒。

“鬼和能否身為武士,究竟有何相關?”

黑死牟至今以鬼舞辻無慘手下的武士而自居,這時他貫穿幾百年的生存方式,絕不允許別人隨意侮辱。

“這還需要解釋嗎?”

葦名一心說道,“所謂武士,是明知道戰鬥會帶來可怕的後果,所以不得不磨練出在殺死敵人同時,還能保護自己的劍術。因為一旦身體受損,身為武士的生涯便會結束,自己的臣民便會被敵人羞辱,所以為了生存下來承擔自己的責任,不得不把心立於刀刃之上,小心翼翼地面對每一場戰鬥。”

“可你身為鬼,早已不需要再維持這種武士必須的警惕。多年沒有遇到相當對手的你,距離上一次受傷已經太遠了。因此盲目追求劍術的速度和威力,卻忘記了劍術的本真。創造出的招式再華麗壯美,最終只是舍本求末。”

等他說完這一切,黑死牟的臉色早已陰沉的可怕。

若真如葦名一心所言,那麼自從他成為鬼之後的所有努力,豈不是都是白費,甚至是南轅北轍。

“多說無益。”

葦名一心突然納刀入鞘,將右半邊身體置於前側,身體微微低伏,“一試便知。”

話音落下,一橫一豎兩道鋒利的銀色真空波已經逼近了黑死牟的面門。

正是正宗的葦名流十字斬!

黑死牟輕而易舉擋下了橫斬,卻被更快的下砸當場逼退,旋即借力在空中旋轉身體,無數細碎的月牙包裹著兩道寬闊的斬擊飛出,一旦擊中人體,絕對會將其當場攪碎。

“月之呼吸·三之型·厭忌月·消蝕!”

葦名一心只是輕輕擺動劍刃,細碎的月牙叮叮噹噹地與之相撞,隨後便纏繞在葦名一心的金鋼鐵游龍之上,反而推動著其對黑死牟發動反斬,削去了一截劍尖!

第二次了!

黑死牟還是沒有看懂葦名一心是如何做到的。為什麼自己的力量,會被他借用過來,原封不動地打回自己身上?

難怪,以如此老朽的軀體,也能斬斷他的手臂!只要自己在他的斬擊範圍內發動攻擊,恐怕任何劍型都會被他反過來利用!

這就是他以這種身體狀態與我匹敵的訣竅!

黑死牟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想要戰勝這個老頭,就必須拉開距離!

“五之型·月魄災禍!”

這一招,與其說是劍型,不如說是血鬼術。因為黑死牟根本不需要揮動武器,便可以身體為圓心捲起漩渦轉的刃風,朝四面八方發射月刃。

果然,葦名一心的進攻被迫中斷,彈飛兩發月刃之後,便立刻向後退去。

而黑死牟藉助這點時間,立刻將自己用血鬼術催生出的刀刃變成了它的終極形態——一把光劍身就足足有兩米長的巨型七支刀!

既然近身揮刀會被利用,那我就將你趕出攻擊距離之外!

“七之型·厄鏡·映月!”

他揮舞著手中的七支刀,接連五道粉紅色的衝擊波如同摺扇的骨骼一般襲向前方的地面,沿途的地皮土石數根盡數被切斷掀飛,並有無數如同彗星一般的小型衝擊波填補了攻擊的間隙——

一擊之下,三四十平方米的地面,徹底面目全非,即便是一座樓房也要被開出一個大洞來。

在黑死牟想來,葦名一心身體虛弱,及時能夠躲過這種大範圍無差別的打擊,也無法多次反覆,總要體力完全耗光的時候。

雖然跟人類打消耗戰有些可恥,但這不是正好可以證明,他並不是在走一條錯誤的路嗎?只有成了鬼,在劍術一途才會沒有止境可言。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葦名一心被逼到了五米之外的打擊範圍之外,根本無法靠近。

然而,就當他以為一心不會呼吸法,所以沒法用出那種強大的斬擊威脅到他時,一股讓他胃裡發寒反胃的恐怖氣息,從一心手中那把看起來只是有些堅硬的武士刀上湧現出來。

“往而不來非禮也……既然你選擇了這種切瓜砍菜式的戰鬥方式,那我再為這裡加一把火,你覺得如何?”

說到此處,一心抬起的腳忽然重重地踏在地面之上,一股股帶著惡意的橙色火焰,就這樣覆蓋了他們交戰的整個戰場。

這一次,黑死牟終於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感,像緣一的赫刀一樣,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猶豫,就會敗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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