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過的街道一塵不染, 斑點狗擱男人傘下嗷嗚得歡快，左右環顧，見四周沒有經過的車輛，爪子一邁, 撒歡似的拖起搖搖晃晃的步伐朝紀辭的方向衝。
狗子臨到他腳邊還來了個緊急剎車, 溼漉漉的腦袋差點撞到紀辭腿上。
斑點狗吐出舌頭, 圓溜溜的狗眼殷切地望著他，又回頭看看另外一邊的男人。
嗷嗚~
紀辭看著走到他面前的男人, 依稀還有點印象。
之前幫過他的那位霍先生。
紀辭伸手輕輕彈了一下狗耳朵, 對來人說：“謝謝, 我在找它。”
霍聞之淡笑：“在前面一家小吃門店找到的, 估計餓饞了, 下雨又走不開。”
紀辭：……
看來他平時給這狗喂的量少了。
斑點狗被雨淋溼後原形畢露，長了皮膚癬的地方一看就能大致看出範圍。
紀辭打算帶斑點狗去醫院看一看。
雨還在下，周圍都沒有經過的車輛和行人，這姓霍的突然出現, 還把他要找的狗帶過來也太巧了。
某個念頭突然一閃, 紀辭想到自己的網戀物件也姓霍, 遲疑幾秒，不確定的看著對方。
他掏出通訊器, 螢幕上沾了些水, 擦乾淨，看著不久前的微信訊息, 說：“你是……霍聞之的哥哥？”
下雨天不方便外出，如果霍聞之出門不便，請求自己的哥哥過來幫忙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霍聞之：“……”
他忍住笑意：“要不要先帶它去醫院檢查, 我的車停在前面。”
紀辭：“……麻煩你了。”
霍聞之：“不麻煩。”
等紀辭帶斑點狗上車，霍聞之開車時望著後鏡裡的畫面。
紀辭低頭給wenz發微信。
小瘋機：我找到狗了，是你哥幫忙找到的。
霍聞之放在旁邊的通訊器震了震。
紀辭視線看過去。
他又編輯了一條微信。
小瘋機：他之前也幫我過一次。
車上的通訊器繼續震了震。
紀辭眼睛眨都沒眨：……
總不可能出門還帶著妹妹的手機吧。
紀辭不是傻子，有的事稍微想一想，大概就想出點輪廓。
說出來荒謬，卻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冷，眼神審視前面開車的男人：“霍聞之。”
霍聞之：“嗯。”
紀辭：“……”
收在腿側的兩隻手握成拳頭，如果不是對方在開車，紀辭早就一個拳頭砸過去教對方做人。
他居然被人騙了。
網戀什麼的，果然又騙感情又騙人。
紀辭給斑點狗擦毛，擦著擦著，直接把霍聞之留的乾淨毛巾丟掉，解開自己的外套給狗擦。
默默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霍聞之：……
得，小粉毛還挺記仇，連他的東西都不用了，要怎麼才能哄好？
霍聞之的車速越開越慢，得趁這段時間仔細想一想在紀辭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
霍聞之開著他的烏龜車，緩慢趕到周圍最近的一家寵物醫院。
紀辭看到醫院的招牌，車剛停好，他直接帶著斑點狗頭也不回下車。
霍聞之從後面跟上來，紀辭飄飄蕩蕩的小粉毛上掛了水珠，長臂一展，雨傘移到對方身上。
紀辭的臉一直繃著，眼神都不給霍聞之一個。
還在下雨，寵物醫院的顧客很少，偶爾聽到裡面傳來寵物犬的叫聲。
紀辭帶斑點狗給醫生做檢查，狗很聽話，抽血的時候也不掙扎，偶爾疼了，就看著紀辭嗚嗚叫一聲，紀辭摸摸它，就又安靜下來。
醫生說：“狗還挺乖。”
斑點狗就是一隻普通的土狗，已經九個月了，因為營養不良才瘦出一副皮包骨，顯得腦袋大，身體小。
加上患有挺嚴重的皮膚病，耳朵也不乾淨，需要定期治療。
紀辭的目光遊移在醫生打出的單子上，繼續領斑點狗把剩下的檢查做完，忙到差點忘記身邊還跟了個虛假的網戀物件。
他拎著藥單上開好的藥轉了個頭，差點碰到靠近的男人的下吧。
紀辭：“……”
紀辭有點不理解，畢竟兩人相處的時候是個騙局，他沒有當面拆穿對方，紀辭認為自己已經很給他臺階下了。
可為什麼這個人還沒離開。
“你怎麼還沒走。”
霍聞之指了指窗外：“雨還在下，”又說，“你的直播時間快到了，一會兒送你回去能趕得及。”
紀辭抿緊嘴巴；“那我還真是要感謝……霍先生的一番好意。”
他著重強調霍先生三個字，面前的人是個男人，確實個高腿長，身材也頂頂的好，可性別卻和遊戲中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裡，帶把的。
紀辭想不明白，霍聞之為什麼要在遊戲中那樣跟他說話，開麥的時候聲音還是個妹子，用變聲器很好玩？
也怪他腦子不靈醒，見識過不少網絡遊戲的詐騙手段，沒料到自己居然也有上當受騙的一天。
霍聞之沒騙他錢財和利益，可把他唯一一次心動的感情騙走了。
他認為自己不能原諒這種欺騙。
他冷淡的說：“雖然霍先生幫過我，可在這件事上欺騙人……我沒當面給你幾拳，沒對你冷語攻擊已經算對得起你了。”
霍聞之餘光掃了掃四周，低聲說：“抱歉，”又說，“我原本沒想隱瞞你我的性別，除了這件事情外，任何都是真的，這事暫時長話短說不了，你別生氣。”
紀辭：“……”
斑點狗的檢查已經做完，藥也拿好了。
紀辭牽著狗，拎上一大袋藥去前臺結賬。雨嘩嘩地下，現在打車比較慢，有的司機也不願意這時候出車。
紀辭準備打電話讓助理開車過來接他。
電話接通，助理在那邊壓低嗓子，等待片刻，助理才告訴紀辭他在醫院，家裡母親突然生病，準備做個小手術，人暫時走不開。
紀辭沉默，告訴助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絡自己。
結束通話後，他抱住斑點狗已經幹得差不多的脖子，一人一狗望著門外的雨簾出神。
下午六點十五分。
霍聞之說：“我送你們回去。”
最終紀辭還是帶著斑點狗坐上霍聞之的車離開，霍聞之算準時間，途中大致解釋了一下他並非有意隱瞞性別的事。
“我有個弟弟，十一歲。他的號id叫小爺狠帥，被你殺了好幾次，小孩子玻璃心，遊戲也不上了。”
“不過他現在是你的腦殘粉，每天都蹲你的直播間看，被你的技術和外表深深折服。”
紀辭：……
錢多手殘居然是個十一歲的小學生，他還把小學生按在復活點狠狠虐了不少次。
“後來吧，他跟我哭，我就想要不要給便宜弟弟出個頭算了，轉念一想，就去建了個小蘿莉號。本來想逗逗你，接觸下來發現你除了話比較少，技術高偶爾比較毒舌之外，其實都還好，就覺得沒那個必要了。”
紀辭：……
霍聞之：“有天晚上你可能心情不太好，想聽我唱歌，我見遊戲世界有人賣變聲器，當時真的腦子一熱，就用上了。之後的相處沒有任何逗你騙你的心思，就是這變聲器，不好解釋。”
霍聞之開車送紀辭到了小區大門外，認真地看著他：“最後一件事，我知道溫文儒雅就是暴躁小瘋子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要早，不存在只喜歡你的一個馬甲，我是實實在在對你這個人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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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直播我每天晚上基本都有看。”
紀辭：……
紀辭帶斑點狗回了自己的房子，微信進來霍聞之的訊息。
他沒看，順便把霍聞之的微信拉黑。
既然霍聞之對他沒有什麼惡意，他沒多餘的心思計較，直接拉黑斷絕聯絡，兩清是最快的解決辦法。
自那之後紀辭沒上過神蹟的小號，準點直播到點下播，偶爾會留意彈幕區刷過的留言，也不知道想看到哪個id。
他以前沒玩小號時，日子就那樣過，最近卻總覺得有點無聊，每天下午牽斑點狗在周圍溜一圈回家就沒事情了。
在落地窗旁邊一坐就坐大半天，發發呆到了晚上繼續直播。
吃完午飯，紀辭跟斑點狗一起臥在沙發上出神。
手邊的通訊器忽然響起，一個陌生號碼，他按了接聽。
“紀辭。”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能把我從黑名單解除就算了，遊戲也不上了嗎？”
紀辭：……
神經病。
他把電話掛掉，猶如死水的情緒驟然煩悶。
小號不玩了，網戀物件也沒了，上遊戲更沒意思，每天打排名帶水友還嫌玩不夠？
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紀辭下午出門，掃了輛共享腳踏車沿周圍的街道漫無目的地瞎轉。
直到遠離居住的小區範圍，來到中心商業區。
他嫌吵，繼續騎行，大概到了辦公區就安靜了。
周圍林立著許多氣派的辦公大樓，紀辭看到路標，想起他舅舅的公司也在附近，猶豫要不要去看一下對方。
紀辭在連鎖快餐店打包了幾份速食和飲料，剛出去，迎面差點撞到走進來的人。
霍聞之坐在車裡瀏覽郵件，助理去給他買咖啡了，剛等片刻，一股淡淡的奶甜味飄進鼻子。
目光越過降低的車窗，恰好和抱著一堆東西走出來的青年對上眼神。
霍聞之欣喜，隨即緊張。
他推門下車，把紀辭的共享腳踏車的車頭固定。
“紀辭，”霍聞之嚴肅，“你的資訊素，很濃。”
紀辭：“……你有病？”
霍聞之無奈，可隨意放任紀辭跑又不安全。
他這次聞到的味道比前兩次還濃郁。
偏偏紀辭沒有半點察覺，更沒有半點的不適。
他不信紀辭是個beta。
霍聞之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釋放過自己的資訊素。
清新涼爽的薄荷味溜進鼻腔，紀辭手上的袋子差點掉落。
他晃了晃腦袋，不可置信的瞪著霍聞之。
霍聞之見好就收：“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一下吧。”
原本只有霍聞之能嗅到的資訊素，因為紀辭的異常，味道似乎越來越濃，讓偶爾經過的人側目注視，退開了遠離。
霍聞之牽起紀辭，不容他拒絕：“聽話，我們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