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雨後的空氣漂浮著微微的潮溼悶熱，路面還有積水，晏程小心繞過地上的水灘沿花壇的方向直行，在一棟別墅前停下，深深吸了口氣。

剛在玄關換好鞋子，客廳就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酸話，晏程像沒聽到，沒什麼表情的跟他阿姨點頭打過招呼就往樓上去。

阿姨的大兒子晏明並不想放過他，聲音順著樓道一路向上飄。

“一個omega成天向外跑，也不怕突然發.情引發什麼惡性社會影響。”

二兒子晏青皺皺鼻子唱了個白臉：“大哥，小程身體一直不太好，你這樣說往他身上戳傷口哪裡合適。”

晏程隨兄弟兩人一唱一和，回到自己的臥室把聲音全部隔絕在外。

晏家屬於重組家庭，晏程的母親在他年幼時就因病而逝，後來晏父娶了現在的阿姨，劉芹雅。

晏程跟那兩個沒有血緣的兄弟都是重組家庭前就生下來的，生活磨合五六年，基本保持在表面兄弟關係上，誰跟誰都不親。

那兩兄弟還經常抱團明的暗的說些奇怪話，晏程的父親又十分聽從阿姨，長久下來，基本忽略晏程這個小兒子的成長狀態，還以為大家都兄友弟恭。

晏程不愛跟他們說話，也不是打小報告的性子，隨著年齡漸漸長大，他知道有些東西哪怕說出來也起不到什麼效果，因為在他父親眼裡，他跟阿姨和兩個兄弟是比較親近的，他如果說，就成挑撥離間的人了。

這半年家裡形勢不太好，晏爸爸唉聲嘆氣的次數越來越多，連家裡許多值錢的物件都拿出去變賣，晏程隱約知道好像就要沒錢了，大家的日子都不怎麼好過。

他跟晏青都是omega，聯邦針對omega的家庭有一定的補助，申請上後每個月專門的賬戶裡會有一筆錢。

晏程從來沒見過這筆錢，卡也沒交給他保管，家裡的錢都放在阿姨手裡，至今晏程所存下來的錢都是他自己好不容易掙下的。

年滿十八歲的omega就可以選擇工作了，晏程白天上課，課程結束回家後才有做兼職的時間。

他先去浴室洗了個澡，重新換一身衣服後開啟房內的電腦，先調整好攝像頭和直播間的設定，接著登入飛鳥tv，開啟自己的賬號後開啟直播。

在聯邦omega找工作不容易，儘管相關的工作對omega都有一定的保護措施，因為他們群體比較特殊，有的工作單位不敢輕易招收omega，怕出意外需要他們負責。

因此omega要找一份正規穩定的工作，各類證件最好準備齊全，而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居民，通常都把家裡的omega保護的很好，不願意讓他們外出工作，等到一定年齡跟alpha配對上後，就結婚步入家庭生活。

omega的一生基本就是被這樣安排好的，晏程沒想過以後自己會不會跟alpha配對上。

他的身體比一般omega特殊，直白的說他有生理缺陷，天生資訊素封閉，發散不出任何氣味，就像一株沒有味道的花，對蜜蜂失去吸引力。

晏程神色自若的開啟自己的直播間，他在飛鳥tv註冊賬戶後直播有差不多半年，直播間基本沒什麼人看，飄起的彈幕都是機器人。

加上晏程直播的內容不是很討人喜歡，現在的人很奇怪，喜歡看漂亮精緻的omega，不吝嗇的用各式各樣的詞讚美他們鮮.嫩好看，卻又在看到omega化妝時說他們太娘。

聯邦alpha馳名雙標。

晏程做的美妝直播，通常對著沒幾個活人的直播間化完妝就下播，自言自語也沒人回應。

飛鳥tv簽約有一定的條件，可針對omega就會放寬許多，這也是晏程作為小透明主播可以簽約網站的原因，基本就混個直播時長的低保，攢下的錢都不捨得用。

晏程做美妝播主還算盡職盡責，半年如一日，每一次的化妝步驟都會解釋的清清楚楚，不厭其煩。

他剛給自己上完一個乾淨的底妝，直播間提示有使用者進來。

一串數字的id，987654123。

應該是平臺的機器人，晏程沒想太多，嘴裡例行歡迎新到直播間的使用者。

蕭琅沒個正形的靠在懶人沙發裡，隨手看著點進的直播間，把影片投到牆面的光屏上，看著直播間裡的小omega，心說長得還挺眉清目秀的，這麼好看的omega用不著化妝呀。

使用者987654123發言：小主播漂亮啊。

晏程餘光瞥到彈幕似乎跟以往的機器人發的不一樣，定睛看了看發言的id，是個新使用者，大概剛註冊。

他的直播間向來沒幾個活人觀看，晏程不會因為對方等級而帶有異樣的眼光，相反的他很珍惜活人觀眾。

晏程打起招呼：“你好啊，謝謝誇讚。”

使用者987654123發言：主播聲音好奶喔，成年了嗎？

蕭琅聽小主播的聲音介於少年到青年之間的過渡階段，沒有少年變聲期的低啞，明亮柔和，帶有少年人獨特蓬勃的朝氣，聽起來很舒服，有讓人與他交談的欲.望。

晏程笑了下，杏圓的眼睛很像兩顆浸過水的溼潤寶石，淡淡的褐色瞳孔認真注視的時候給人十分溫柔性格明朗的感覺。

“飛鳥tv簽約的標準是十八歲成年，我就當做你變相誇讚我年輕好啦，謝謝。”

蕭琅被小主播笑得渾身一哆嗦，彷彿看到陽光落在他眉眼嘴角似的。

他暗想omega小主播還挺清純，看的出來不是裝的。

蕭琅最喜歡清純簡單的小男生，看到小主播繼續化妝，就頗感興趣的看下去，不時地彈幕發言一些格外直男的話，好在沒有冒犯人的意思。

晏程聽到直播間的水友說自己用火苗刷掃臉時像在打素描，忍不住失笑，露出兩顆雪白的牙齒，同時也有點好奇這個987654123是alpha還是beta，這還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對他直播化妝沒表露惡意的人。

以前晏程的直播間也有過少許的活人觀看，大多數因為他的容貌吸引進來，後來看到他化妝就用一些比較冒犯人的話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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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程一開始不理會，想著直播間有路人黑總比都是機器人彈幕好，後來發展到那些id發言帶有性別的騷.擾，晏程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把他們全部拉黑了。

有段時間那些人換過幾個賬號繼續過來在直播間陰陽怪氣，晏程見一次就拉黑一次，清淨之後直播間就很少有人來了。

飛鳥tv的直播板塊都是按熱度排序的，他所在的美妝板塊往下拉到差不多最低端才看到他的直播間頁面，晏程自娛自樂，有錢賺還不用看別人臉色其實也不錯。

蕭琅剛找到飛鳥個人賬號的充值頁面，他往裡面充了一筆錢，然後看著小主播淡淡微笑的眉眼越看越賞心悅目，找到打賞禮物的選項框後，選擇最高數值的那個禮物，點選確定。

晏程頓時看到自己的直播間飄起一串酷炫閃瞎眼又巨長的提示。

【小妖精，看我對你好吧，抱著超級火箭來看你，麼麼噠】

他嚇了一跳，看清楚確實是送給自己的禮物後，見到987654123使用者在自己的房間等級上升到第一名，就說：“太破費了，這一個禮物很貴，送簽到送的免費小彩虹棒就可以啦。”

987654321送的是價格最貴的禮物，兩千一個。他收到的禮物打賞和平臺是四六分的，儘管這樣，一個禮物下來分到的錢都差不多趕上他一個月直播拿到的低保工資。

蕭琅聞言瞅了下自己的禮物揹包，確實有許多小彩虹棒，於是全部都送出，又一大波數字刷頻。

晏程看到自己的螢幕被禮物佔滿，耳朵熱臉也微微發紅，勸阻的話說出來都變得不太利索。

直播間可以開啟人體感知功能，蕭琅很快感受到omage因為激動和窘迫升起的溫度，唯獨沒有資訊素的氣息。

直播間裡湧進的許多使用者都看著omega小主播手足無措，有些人領完禮物還留下抱著獵奇的心理觀看，有些人則發彈幕調戲他，晏程被接連閃過的彈幕看的應接不暇。

987654123忽然發言：主播除了化妝還有其他才藝展示嗎。

晏程點頭：“我……還會跳舞。”

而且晏程跳的舞跟一般人跳的舞不太一樣，他有些羞於說出口，他喜歡模仿女性的舞蹈，但一直沒去舞蹈板塊發展，就是越不過內心的坎，只敢在房間裡，舞蹈室裡自己跳著玩。

蕭琅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

使用者987654123發言：小主播清場跳一個？

字打完螢幕上方接著閃過連續的幾個酷炫巨長的提示，晏程第一次收到那麼多的禮物心跳都不太受控制，錢太多了。

他叫對方別再送，收到那麼多個最貴的禮物錢他不好意思把對方的請求拒絕，只好把直播間內除了使用者987654123的人全部清掉，鎖場。

清場之後直播間就只有留在裡面的使用者可以看到主播的直播的內容。

蕭琅興致勃勃：“跳吧。”

話剛說完，書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蕭縉看到自家侄子躺得沒個正形的樣子皺了皺眉。

“爺叫你下去陪他，你這麼大了別總讓他們操.心。”

蕭琅軟骨動物附體一樣賴在沙發裡不怎麼想動，接到蕭縉落在身上的目光，脊背僵了僵只好出去。

沒辦法，誰讓蕭縉，也就是他小叔，是他們蕭家現在最牛比的人，威望在那，蕭琅沒蠢到跟對方作對。

況且跟他小叔對視兩眼蕭琅就渾身不自在，哪哪都覺得有壓力。

蕭琅溜出書房後蕭縉準備和分部那邊的人開個會議，察覺到房內氛圍似乎不對，視線抬高，就見到光屏上放大的omega臉龐微紅，神色羞窘的跳舞。

身體扭了一圈，跟水一樣。

舞蹈短，蕭縉全程維持跟下屬開會時嚴肅神情看完，眉心皺起。

蕭縉不明白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什麼，莫名其妙的跳舞，跳完後影片裡的小男孩問他跳得怎麼樣。

小主播青澀稚嫩的臉幾乎懟到鏡頭前，蕭縉不由自主往後退開半步，就挺禿然。

不知道他的侄子看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蕭縉火速切斷光屏的連線，眉還皺著把落在沙發的微型光腦關閉。

晏程跳完還有點喘不上氣：“水友，我跳的——”

話沒說完，系統提示使用者987654123退出直播間。

晏程：“……”

應該很難看吧，嚇得人家一聲不吭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