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餘音繞樑（下）

鄧肯詠頌到百年前的不列顛海戰，大提琴、小提琴、小號、長號、圓號、竹笛一起奏嗚，用聲響描繪那恢宏的場面。

海面颶風將至，

英雄登上敵艦，提議由雙方主帥的決鬥定勝負，

這時，眾多樂器只剩一把小提琴似絮絮低語——

這是一場沒有勝者的決鬥，

英雄的長劍，惡魔的彎刀，同時刺入對方身體，

長笛加入，琴聲漸漸隱去，鄧肯接下來的詠頌雖然盡人皆知，但這種藝術表現形式，仍然賺足了觀眾的淚水：突起的巨浪掀翻了這條船，英雄遺體兩日後衝上不列顛海岸，他還保持著拼殺的姿勢——

噩耗傳來，舉國哀悼，

悲痛欲絕的公主重金贖回丈夫的遺體，

英雄的葬禮在法蘭克城聖母大教堂隆重舉行，

教皇為他封聖，王室追授他伯爵，學院為他立像，

一直站在鄧肯身邊的朱利亞、山德拉開始以清純、透亮的童音無字哼唱，童音一聲聲漸次撥高宛如天籟，撥動人們的心絃——

公主在葬禮上宣誓：

維京人殺死我丈夫的那一刻也殺死了我，

麥希娜死啦！活著的是一個滿腔仇恨的寡婦

聖父啊，願你聽到我的誓言，賜予我力量！

鄧肯抖動雙手，鼓槌上下翻飛，鼓聲激盪在人心頭，一聲激越的銅鑔，演出戛然而止。樂隊全體成員向觀眾鞠躬致意。

掌聲雷動，全場起立，人群中只有一人沒站起來，那是大管家勞赫喬治，他緊緊捂住臉卻捂不住滾滾而下的淚水。鄧肯成功了，孩子們成功了，他們的要求一字沒提，卻又處處在提。他們出奇不意在大人們心頭最柔軟的地方重重一擊，他們天才地運用了音樂的力量，藝術的力量！

克勞恩大步登上舞臺，向鄧肯深深地鞠躬致謝。尤里*克勞恩是他的先祖，家族的榮耀。轉過身又衝其他隊員張開手臂，“過來，孩子們，讓我抱抱你們！”

克勞恩逐個抱過孩子們，親吻他們的額頭，悄悄擦去眼角的淚花，“孩子們，給我時間，或許只要一小會兒！”

“不，克勞恩大人，孩子們不需要等待，或許我們現在就該給出答案！”臺下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他是學院中的軍方代表安東尼將軍，一位豔陽中階騎士。尤里*克勞恩也是他的偶像。

紅衣大主教黎賽留，大魔導士弗魯瓦頻頻點頭，於是臺上的克勞恩大聲宣佈：“好的，四方表決一致透過，聖*克勞恩學院特招安道爾領少年樂隊全體成員入學！”

孩子們歡呼著跳了起來，紛紛擁抱！

“嗨，孩子們！孩子們！歡慶要適可而止！”克勞恩大聲說道：“身為一名音樂愛好者，我有問題要問。”

樂隊成員們慢慢安靜下來，這時將軍、魔導士、紅衣大主教也走上舞臺。安東尼將軍是武學部教務長，弗魯瓦魔導士是魔法部教務長，加上學監克勞恩大人和紅衣大主教，就算到貴族領地招生，這樣的陣容也太隆重了些。這足見新規遭到貴族們怎樣的憤怒和抵制了，要靠這些重量級人物鎮場面的。

孩子們向這些大人物鞠躬致意。

特別是對待紅衣大主教這樣不理塵世的頂級神職人員，普通平民更是不可直視，要躬身等他走出自己的視線的。如果是虔誠的信眾，甚至會跪地親吻他留下的足跡。

而做為安道爾領唯一繼承人，鄧肯只需要對大主教施貴族吻手禮。大主教回禮親吻他的額頭，表示祝福。

鄧肯這套禮儀完成的毫無瑕疵，他在眾學官眼裡又留下了謙遜守禮這一美德。

紅衣大主教黎賽留走到羅蘭跟前，溫和地說：“黑眼睛的東方姑娘，我可以看一看你手中那支神奇的樂器嗎？”

一直躬身施禮的羅蘭，誠惶誠恐雙手奉上長笛。

接過了羅蘭手裡的長笛，黎賽留摩挲著讚歎道：“它居然如此簡單，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真難相信它有那樣的藝術表現力！它叫笛子是嗎？抬起頭吧，我的孩子！”

得到允許了，羅蘭才敢拘謹地抬頭平視大主教，她手裡滿是汗水。

“或許我該把它引入唱詩班了，噢，我能想象出教堂裡迴盪著笛聲是多麼附有感染力！”紅衣主教溫和的藍眼睛慈祥地注視著羅蘭，“黑眼睛的東方姑娘，我想：你不介意教幾個學生吧？”

幸虧鄧肯早有預案，羅蘭才能得體地鞠躬作答，“如您所願，大主教閣下！”

紅衣主教親吻羅蘭的額頭，舉手在胸前畫星辰圖形，“願聖父保佑你，我的孩子！”

羅蘭，一介平民，就這麼簡單地，輕易地，得到了紅衣大主教本人的吻額祝福！這要是讓其他信眾知道，一定會吃驚地跌掉下巴，嫉妒地瞪瞎眼睛的！

羅蘭再度鞠躬，“謝謝大主教閣下，我一定盡心盡力！”

黎賽留遞還了笛子不再開口了，有人早就等急啦。

被紅衣大主教搶了話的克勞恩先生，憋得好苦，這時才有機會插嘴，“弗雷德少爺，說一說你的這套鼓吧。它太神奇啦！”

安東尼將軍也插嘴，“如果把你獨創的這一整套引入軍樂團的話，必將極大鼓舞士氣！”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將軍閣下！”鄧肯回答。

“嗨，安東尼，不要打岔兒，聽弗雷德少爺說！”克勞恩忍紅衣大主教，並不代表他也能忍別人。

鄧肯也不藏私，開始一五一十講解，他知道重點在哪，指著實物詳盡地介紹：“……這個踏板連線銅箍，銅箍調節蒙皮的鬆緊改變鼓聲的音質。看，就像這樣。”

鄧肯踩動踏板，邊“嗵——嗵——”擂鼓，讓眾人辨識音質的層次，鼓桶是青銅制的，共鳴聲中帶有特別的激越，“噢，鼓的蒙皮也很關鍵，我們都知道皮革會因天氣潮溼發生一些眼睛觀察不到的細微變化，可體現在音質上就是不可忍受的了！所以這張蒙皮經過簡單的魔法處理！”

眾人又是一陳讚歎，青銅打造的主結構，魔法處理過的蒙皮。這樂器聽上去太高大尚了，也一定很昂貴吧。

有諸位學官大人在，新學員不敢上舞臺，但他們多數是貴族身份，也不怯場的，就圍到舞臺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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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佈置舞臺時幫過忙，他們跟鄧肯也算朋友了，彼此使用暱稱，“嘿，鄧肯，我的朋友，我的領地也想擁有這樣拉風的樂器！我想，你一定能提供幫助的！”

說話的少年叫查赫萊，他氣血兩旺臉膛赤紅，看體量簡直就是成年人了。敢自稱“我的領地”恐怕距接任領主只差一個儀式了吧。

這查赫萊開了頭，其他少年也搶著說：“鄧肯，還有我們，我們！公平地對待所有的朋友是美德！”

“朋友們，朋友們，聽我說，”鄧肯大聲壓下亂哄哄的七嘴八舌，“我有一位合作者，因為某些個人原因沒法進入城堡，但你們在商道邊的酒館裡能找到他，他叫鮑裡斯！”

少年們一聽轉身跑出大廳，他們提在手裡的錢袋叮噹做響。聽那響聲的美妙，一定是金幣發出的。這個世界的貨幣單位是這樣的，一百枚銅板為一銀幣，一百枚銀幣為一金幣。按購買力比照來說，一枚銅板的相當於鄧肯前一世天朝的一塊RMB。

鄧肯支開這些學友們，是因為他發現在這一場合，有一位對他來說極重要的人物一直沒有開口。他所以不開口，是一直在靜靜地觀察自己，他就是大魔導士弗魯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