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哧！！

伴隨著滲人的血肉撕裂聲，一抹如玫瑰般紅豔的滾燙鮮血，就那樣濺射在空氣中，也灑在了王耀的面具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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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周小萌一張清麗的臉上，甚至都還帶著前一秒那抹強撐著的微笑，但一雙布偶貓一般乾淨的眼睛，卻在剎那間驀地收縮了起來。

飯糰輕輕掉落在了地上，她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胸前那開始汩汩淌著鮮血的傷口，那脆弱得恍若被置身在風暴中的花朵的身子，隨後便跟著無力卻又無比沉重的跌倒在了王耀的腳邊，激起了一片小小的塵埃。

“小、小萌！！”

一時間，除了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石墩上的王耀，周圍的魔法女兵們都亂了陣腳，她們驚呼哀嚎著齊齊簇擁到了周小萌的身邊。

噩耗來得太突然了，誰都不會想到，竟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王耀也緩緩地收回了手，一張鮮血淋漓的痛苦面具微微一轉，兀自看向了玄雍第二防禦塔的方向。

“呀哈！對面好像有個女兵給我射中了！”

“幹得漂亮！”

“哎，好像還挺水靈的，真是造孽啊！”

“哈哈，你小子又見色起意了？”

只見在一片肆無忌憚的刺耳嬉鬧聲中，伴隨著無數戰靴踐踏地面的喧譁，玄雍的一支千人部隊，就那樣聲勢浩大的從第二防禦塔的後方開了出來，遠遠看上去，無數的刀光如同在陽光下的魚鱗一樣閃爍不止，人潮更是黑壓壓一片！

王耀靜靜的看著那群玄雍士兵，靜靜的看著，直至，被身邊淒厲的呼喊聲給帶了回來。

“萌、萌萌！你怎麼樣了？你、你撐住，保持呼吸！別嚇姐姐啊！”

哀哭聲一片，周小萌被她的女伴們圍繞在中間，她們拼命的叫喚著，並手忙腳亂的用手死死的摁著周小萌胸口上的血洞，但卻怎麼都止不住那拼命湧出的滾熱鮮血。

死亡，從不會因為一些人的意志而消弭。

而一旁的王耀，至始至終卻只是坐在石墩上，不言不語的俯瞰著腳邊滿臉痛苦的周小萌，嘴角不停溢著鮮血的周小萌，也一直在眼巴巴的仰望著王耀。

那種眼神，帶著無盡的絕望與蒼涼。

“呃......咳...嗝咳......”她伸出已然血淋淋的小手，掙扎著、努力著伸向了王耀，恍若垂死之人，在絕崖邊緣拼命將手伸向那朵夢寐以求的雪蓮花，渴望著能夠追尋到那種畢生都想要擁有的寶貴事物。

她那血染的嘴唇一直在輕輕的蠕動著，似乎竭力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除了血水堵住氣管傳來的咳嗽聲，終究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以王耀多年的從兵經驗來看，他很輕易就能看得出來周小萌的肺葉已經被射穿了，所以現在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再說得出話來。

“王耀，這、這是什麼情況啊？”略帶訝異的清脆詢問聲，忽然從一旁傳來。

原本在河道邊洗漱的孫尚香，似乎察覺到異樣，不知何時已經急忙忙趕了過來。

此時，但見少女肌膚如雪，一頭溼透的及腰長髮下，臉畔邊還殘留著幾滴晶瑩的水珠在輕輕滑落著，映襯著她清麗無儔的容貌，無形中自有一份動人心魄的驚豔美感。

但在這個時候，在場卻沒有人去看孫尚香一眼；在死亡的面前，人間的一切瑰麗的色彩，也都將黯然失色。

“我想起來了。”

完全無法分辨出任何情緒的淡淡聲線中，王耀終於站起身，並單膝跪在了周小萌的身邊，握住了她那冰冷的小手。

就跟她的人一樣，她的手也很小巧柔滑，卻也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如此的冰涼。

“我想起來了，一年前，我們確實見過面。”

一邊說著，王耀一邊抬起另一只手，就那樣，緩緩地，第一次摘下來臉上的那張痛苦面具。

喀——

一頭如金屬般、在陽光中熠熠生輝的銀髮下，因為久未經受過陽光照射的清秀臉龐毫無血色，蒼白得極其可怕，而那雙黑紅迥異的詭譎雙眸，更是黯淡無光，根本就沒有活人該有的那種靈動與光澤，儼然就像是死去了的人的眼睛一樣。

孫尚香無比詫異的看著王耀的面容，她沒想到，王耀會主動摘掉自己的面具，但當再一次見到王耀的臉的時候，大小姐感覺到的卻不是久違的溫暖，而是可怕的陰暗！

而與孫尚香不同的是，在這一瞬間，周小萌原本已經逐漸失去了光澤的眼眸，卻泛起了七彩的光芒，她顫巍巍的死死反握住了王耀的手，然後竭盡全力，斷斷續續的擠出了一句話。

“您......變了......”

“嗯。”王耀同樣蒼白的嘴唇微動，“你好小萌，好久不見，你也長大了，還有……再見。”

王耀很清楚，周小萌的傷勢根本不可能救得活，而他的召喚師技能【治療】是不能對小兵產生效果的，所以。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告別。

入神的仰望著王耀的臉，原本正經受著痛苦的煎熬的周小萌，竟緩緩露出了一絲微笑，那絲微笑，如曇花一現，帶著滿足，幸福，與欣慰。

“王...耀......大...人......”

她最終還是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並逐漸停止了呼吸......

一年的守望，卻只換來一句你好再見，但即便如此，周小萌還是欣然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她生得比那鬱鬱蔥蔥的野區風景還要怡人，也死得比峽谷中的那片河道還要平靜。

多麼好的一個姑娘。

她本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如果不是生在這個時代的話，她應該會有更好的生活；可以在校園快樂的成長，可以找一個疼她愛她的戀人攜手同行，而不是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峽谷戰場上當一個士兵，乃至最終都逃不過小兵的命運，在這個最好的花樣年紀，就陣亡在了這座殘酷的峽谷戰場之內......

“！！”隨著周小萌的溘然逝世，旁邊的魔法女兵們都捂住了嘴，不忍的流下了淚水。

如果說，還有什麼比一個人躺在那裡靜靜等待死亡更讓人傷感的話，那就是眼睜睜看著摯愛的人躺在那裡等待死亡而又無可奈何的情景！

生命中，有些人來了又去，有些人去而復返，有些人近在咫尺，有些人遠在天涯，有些人擦身而過，有些人一路同行。或許在某兩條路的盡頭相遇，結伴同行了一段路程，又在下一個分岔路口道別。但無論如何——

生命終免不了曲終人散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