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春耕,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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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餉充足,甲堅兵利,是一支強軍必備的兩個基本條件。相比於東江軍,其他明軍都是難以全部達到。

要說東江軍中最令人生畏的是哪個部門,無疑是直屬毛文龍和郭大靖的軍法部。

即便是這兩位,也很少插手軍法部的工作,全部按照軍法處置,沒有什麼說情寬恕。

而貪汙軍資,剋扣餉糧,則是大罪,直接砍頭,誰也不能例外。而且,前些年軍法重新修定,嚴格執行的時候,可是著實殺了一些人。

從那以後,便很少有人敢鋌而走險,為了幾兩碎銀,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了。

隨著發放糧餉的方式不斷改進,就更減少了貪汙剋扣的空間,使得軍官們即便想,也找不到漏洞。

比如現在的發放到戶,以及發放到個人,還是每月按時公開進行。誰拿到多少,基本上一目瞭然。

而軍票的好處也體現出來,數額標準,不存在銀子缺斤短兩,或是摻假的弊端。

當然,提高軍官的餉糧,也是杜絕貪腐剋扣的措施之一。夠花用,不缺錢,誰還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貪。

陳興山一家終於放下心來,把紙票子小心地收好,憧憬著官府採購的羊、雞,甚至是耕牛。

“每月的餉糧直接去鎮上領。”陳興山算了下假期,把事情都交代仔細,“我已經登記好了,很快就會發下文書,你們拿著去領錢糧就成。”

“哥,你不留點花用嗎?”二弟說道:“雖說軍隊上管吃管住,可平常也要買點日用吧?”

老母親點頭稱是,說道:“發了兩個月的軍餉,你都帶上。反正家裡糧食夠吃,下個月讓你弟去鎮上再領餉糧,也誤不了家裡的花用。”

陳興山想了想,點頭答應,卻只拿一個月的餉銀,也就是一兩四錢。

在軍隊上,少不得和袍澤出去吃個酒啥的,兩手空空光吃不拿錢,會讓人瞧不起的。

“家裡這三十畝地,就要靠你多出力啦!”陳興山又囑咐著兄弟,說道:“還有咱娘,也要你好好侍候。”

二弟連連點著頭,說道:“哥,你就放心吧!家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能做得妥妥當當。”

原來在寧遠,靠著那點七扣八扣的餉糧,全家只是勉強湖口。

關鍵是田地很少,又怕建虜打過來,沒有耕種的積極性。而其它的就業,在形似孤城的寧遠,基本上沒有。

來到遼東,最讓官兵們安心的,便是按照各人家的情況,分派了田地,並享受軍屬的低賦稅待遇。

對於當時的老百姓來說,幾十畝田地那就是永久的職業,還可以世代從業,讓家人吃喝不愁。

讓官兵後顧無憂,也是東江鎮幾年來一直在實施和完善的政策。

憑什麼讓人家上陣廝殺,還要顧念家人?憑什麼將士們浴血奮戰,家人卻還要有凍餓之苦?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朝廷卻做不到。除東江鎮之外,其他軍鎮的明軍還處在社會的最底層,更有形同乞丐的軍隊。

“明年爭取買頭耕牛。”陳興山憧憬著,臉上帶著笑,“就是還差點,官府還可以那個,那個借錢吧?”

“貸款。”二弟笑著說出正確的名稱,“沒有利息,兩年還清。但只能用於購買耕牛、豬羊,或是其它農用工具。”

對於貸款,雖然不收利息,但官府也不虧。主要是提高了社會生產力,繳納的賦稅在總量上也會增加。

陳興山看著兄弟,十分欣慰地點著頭,說道:“多讀書還是有好處,年歲也不算大,繼續學習,不要荒廢了。”

母親看著小兒子,也甚是心喜,說道:“是啊,這村上要挑管事兒,你也去爭一爭。要說識文斷字的,村上哪有幾個?”

老二呵呵笑著,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才認識幾個字,還識文斷字,別讓人笑話啦!”

“聽說村上不是還要派先生,要開夜校嘛?”陳興山說道:“你好好學,這次選不上,也掛了個號。以後,肯定還有機會。”

老二連連點頭,說道:“我肯定不會荒廢讀書的,等考過小學文憑,再看官府招不招人吧!”

“我估摸著肯定要招人的。”陳興山說道:“你想啊,等平定遼東,那是多大的地盤,總要更多的人管理吧?”

老二深以為然,也為自己能讀了兩年私塾而感到慶幸和自豪。再說,在家務農也是穩定的持家之道。

老母親看著兩個兒子,忍不住偷偷轉頭,抹了下眼睛。可惜老頭子在戰亂中過世,看不到家裡的好光景了。

…………………

遠處五六裡外就是鎮江堡,雖然不算高大雄偉,卻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

村落很整齊,也很乾淨,可卻少有人走動。村外的田地裡,男女老少都在忙碌地播種。

韓山童在挖著坑,淑珍在撒種,兩人配合默契,沿著壟溝一直向前。撒下的是希望的種子,流下的是喜悅的汗水。

特戰營已經確定會在遼東繼續作戰,直到平遼。為了慰籍將士們的思念,他們的家卷可以自願申請,前來遼東定居。

而在原來的遼南根據地,因為人口和耕牛的增多,原有的土地已經不夠耕種,正好進行新一輪的疏民拓地。

鎮江堡周邊的十數個村鎮,在月前便很快住滿了軍人卷屬。他們也得到了軍隊的特別照顧,房屋更好,土地也都犁完,省卻了他們的大半力氣。

小丫頭在地頭歡快地笑著,拿了根木棍正在捅田鼠洞。銀鈴般的笑聲也感染了淑珍和韓山童,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俺爹快回來了吧?”韓山童直起腰,扶著鐵鍬,休息一下,也想聽到最令人高興的訊息。

淑珍呵呵笑著,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珠,看了看天上溫暖的太陽,說道:“探親假是分批的,書信中說他爭取早些回家探親。”

韓山童點了點頭,算得很快,有些無奈地說道:“那就是沒有個準兒啦!”

“也許就是十天半個月。”淑珍安慰著說道:“現在他們忙著軍屯,估計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韓山童聳了聳肩膀,象是抱怨般地說道:“家裡的活兒都幹完了,他才回來。”

淑珍知道這是氣話,其實心裡是想得很,便笑而不語。

由於遼東作戰,也因為離得太遠,韓仲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沒著家了。過年的時候,韓山童就很失落,過得不開心。

幾年的時間,韓山童已經長成了壯實的少年,家裡的重活累活,能夠承擔大半。

而他的理想也似乎在越來越接近,再過兩年就能從軍入伍,象父親那樣殺敵立功,甚至是成為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韓山童又揮起了鐵鍬,邊幹邊說道:“娘,咱家攢的錢夠買頭牛了吧?”

淑珍聽到這孩子的稱呼就心裡熱乎乎的,趕忙說道:“夠了。只是覺得還用不上,養牛也挺費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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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買匹馬唄?”韓山童咧嘴笑道:“再弄輛車,上哪去坐著也方便。就象這回搬家,又有些傢什都沒帶。”

淑珍猶豫著沒有馬上答應,好半晌才緩緩說道:“要不,等你爹回來再決定?”

韓山童嘿嘿一笑,說道:“只要你開了口,買了就買了,俺爹才不會說什麼呢!”

淑珍有些赧然地抿起嘴角,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那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我聽說馬匹可是很金貴,軍隊上急需呢!”

韓山童是想學騎術,可老爹要是回來,估計是不會同意的。他很清楚老爹的心思,可不想再讓他當兵,在戰場上拼命。

當然,如果沒有合適的馬匹,買頭耕牛也挺好。家裡有了耕牛當勞力,他是不是就能去從軍了?

“打你,打死你。”小丫頭突然掄起棍子,追打著一隻竄出洞的田鼠,膽子倒是不小。

韓山童玩心大起,掄著鐵鍬追了上去,我拍,我拍,拍死你個偷吃莊稼的壞田鼠。

淑珍直起腰,滿臉笑意地看著大男孩、小閨女在大呼小叫地追著田鼠,不時傳來清脆的笑聲,心裡充滿了幸福。

………………

耕牛在前行進著,鋒利的犁鏵在黑土地上墾出筆直的壟溝,如同一道道波浪,延伸向遠方。

韓仲扶著犁鏵,步伐穩健;前面拉牛的士兵也是好把式,走得的路線比尺量出來的還直。

“大人,最多再有兩天,地就能全部犁完。”士兵的心情不錯,笑呵呵地說道:“播種就不是咱們的事兒了,探親假也能休上了吧?”

探親假只能給那些家卷遷到遼東的將士,遼南離得實在是有些遠,路上就要走上五六天或七八天。

何況,戰爭時期,要奉命調動或作戰,在遼東可緊急召回,在遼南豈不要耽誤時間?

這個士兵能主動提出,顯然家卷應該是遷移過來了。這與韓仲一樣,快有一年沒看到兒子,還有妻女了,韓仲心裡也思念得很。

“想老孃啦,還是想媳婦兒了?”韓仲調侃著打趣道:“不用急,或早或晚,在秋收前都能休上探親假的。”

對於今天將要展開的大反攻,將士們都有所耳聞,儘管還沒有最後確定,但部隊的一些規定已經暴露出不少資訊。

秋收是個節點,糧草充裕、氣候適宜,時間跨度大,能一直打到來年春耕。在這個時間段,應該能把建虜擊滅,至少能打殘吧?

歷經數次大捷的東江軍,對於建虜已經建立起相當強大的自信,也有著儘快平遼滅虜,好安享太平的迫切心理。

士兵嘿嘿笑著,說道:“家裡人都想呢,搬去了新家,俺也想看看過得咋樣兒,也能安心不是。”

“錯不了的。”韓仲很篤定地說道:“那些村鎮的房屋,還是咱們修建的,連道路都夯實了。”

“到了新地方,總是要適應一下的。”士兵停下腳步,望著東面,似乎能瞭望到家人,沉聲說道:“離這裡不過七八十裡路,騎馬的話,兩天也就到了。”

韓仲點著頭,頗有同感地說道:“別著急,都會安排好的。毛帥和郭帥,還有陳副帥,什麼時候也沒虧待過咱們。”

“是啊,這是咱們的幸運。”士兵收回目光,感慨著,虛甩了下鞭子,耕牛又緩緩起步。

韓仲又扶住了犁鏵,緩緩說道:“快啦,明年興許就打完了建虜,能夠享受太平日子了。”

“十多年了,終於要結束了。不知道平遼之後,毛帥、郭帥他們是不是還能管著咱們?”士兵在前面幽幽地說道,象是如釋重負,又象是感嘆憂傷。

生活在遼東的遼人,沒有不受到戰亂的影響和傷害,只不過是程度不同罷了。

而在歷史上,不僅是遼人,還有數以千萬的漢人,也將身陷戰亂水火,在悽慘中苦苦掙扎。

但現在,平遼滅虜已經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更不是難以達到的目標。

也只有徹底消滅兇殘的建虜,至少要打殘他們,使他們不復為害,廣大的軍民才能過上安心的日子。

而且,這次遼東再入明朝管轄,又與以前不同。

要知道,即便是李成梁還在,建虜還未叛明的時期,遼東也沒有徹底安寧,邊患也是存在的。

更重要的是,遼東軍民並沒有過上多好的日子。萬曆年間的援朝作戰,以及高淮亂遼,都給他們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和深重的災難。

現在,戰爭雖還未結束,但軍民們的生活卻不比戰亂前要差多少。在感激毛帥、郭帥、陳副帥的同時,軍民們也有著自己的擔憂。

對於朝廷,遼人並沒有多少好印象。建虜能禍害遼東,朝廷的責任最大,卻並沒有多少的補償。

平遼之後,遼東是不是又要交給朝廷,交給朝廷派來的官吏來管理?現在的政策會不會改變,賦稅會不會增加?

這是壓在軍民心上的疑惑,更是他們擔憂的事情。

韓仲也有著同樣的擔憂,只不過沒說出來罷了。相對著這個士兵,他還是比較相信郭帥,相信郭帥不會功成名就,便不再管隨他征戰沙場的將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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