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脫身之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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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王推開車門,我跨了上去,安樂王對面正是鄭昭坐著。我上來時,他眼中有些閃爍不定,準是我追上來讓他大吃一驚。只是他讀不出我的心思,多半不知道我早就已在文侯跟前失寵了。我心中暗笑,拱了拱手道:“鄭先生。”

鄭昭眼裡閃過一絲驚懼,勉強笑了笑道:“多謝楚將軍厚愛。”我這般突如其來地追上來,縱然他智珠在握,也會擔心我是不是受文侯臨時之命緊急捉拿他回去。我道:“鄭先生原來要連夜趕回五羊城,小將先前不知,尚有與鄭兄盤桓數日之心,未曾想草草別過,實是不敬之至。”

鄭昭這時倒平靜下來,道:“在下在帝都頗招人忌,自不敢招搖,何況拙荊歸鄉心切,還望楚將軍見諒。”

他突然說起白薇,我心頭又是一痛。他這樣說,多半是認定我奉文侯之命不顧一切來對付他了,想讓我看在白薇面上放過他一馬。只是他對安樂王使了攝心術,讓我大為憤怒。我笑了笑道:“鄭兄學究天人,小將仰慕之極,實想再請教數日。”

鄭昭的臉一下白了。在他聽來,我說的這話已經是承認要對付他了。他低頭不語,安樂王在一邊忽然道:“鄭先生,楚休紅也是一片好意,不知是否可以再留數日?”

安樂王這樣一說,我已明白鄭昭並沒有對他用攝心術了。看來鄭昭確實是大得安樂王歡心,以至於肯送到城門口。想通這一點,我對鄭昭的憤怒一下子便消失了。鄭昭咬了咬牙,抬起頭道:“既蒙楚將軍錯愛,晚生不敢貿然相別。只是拙荊急著回鄉,只好讓她先走了。”

聽他願意留下來,只是要讓白薇走,我心中更是一軟,道:“鄭兄伉儷情深,令人稱羨。小將不敢如此不通情理,令鄭兄受拆鸞之苦。”

鄭昭長舒一口氣,長長一躬身,道:“多謝楚兄。”

此時已經到了城門口了。門官高聲喝道:“是什麼人?城門已閉……”話未說完,陳超航已然喝道:“我家安樂王爺出城送客,快快開門!”

陳超航這人有點狗仗人勢,這兩句喝得中氣十足,比那門官更有威勢。果然那門官的聲音一下啞了,過了一陣,只聽外面有個人道:“末將康宗佐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死罪死罪。”

帝都的王公國戚向來都是無法無天的,加上帝君兄弟多,即位後帝都更是多出一大批王爺。這些王爺別的用沒有,就會發威。這些王爺在天保年間作為太子,不少受封為一字王,如今帝君即位,他們的一字王保不住,成了二字王。王號裡的字加多了,卻更不值錢,加上文侯的新政大大減少他們的俸祿,這些王爺的脾氣大多不好,前不久剛出了一件事,帝君的四弟靜海王,以前的信王,因為在一個酒樓裡跟人慪氣,就叫了一幫家人把那酒樓砸了個精光,在金吾衛過來彈壓裡,靜海王還大打出手,將金吾衛也打傷。這事鬧得民怨很大,文侯要對靜海王治罪,帝君則因為這個弟弟與他關係不錯,只讓他閉門思過,奪祿一年,輕輕放過了。事後帝君下詔讓這些兄弟注意言行,不得再做出格的事。說來好笑,我名義上是安樂王府郡馬,帝君對王親國戚下的詔書居然也給我下了一份,我才得知這事,但在民間那些王爺名聲已壞,人人見了都怕,這個康宗佐大概已被嚇慘了,抱了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

看來,南宮聞禮現在改革吏制是自下而上,實在有點本末倒置。吏制清平,絕不是汰去冗員,提拔能吏就能樹立起來的。上行下效,如果上面盡是一些無恥之徒,那有什麼資格要求下面的官吏清廉正直?

我不禁看了看鄭昭,心裡突然間極其悲哀。不論共和軍是不是說的一套做的一套,那些“以人為尚”、“以民為本”有沒有成為事實,至少共和軍還做一些表面文章,而帝國卻連這種表面文章都沒有,製造出來的只有尊王團一類的愚民。

鄭昭這時倒沒有注意我,只是向安樂王行了一禮,道:“王爺,晚生此去,不知何時復返。王爺大恩,晚生他日有緣再見王爺之時方能圖報。”

他向安樂王行了一禮,忽然轉過頭,道:“楚兄,在下也將告辭,多謝楚兄相送之情。”

現在到底該不該讓他走?我心裡又有些猶豫。讓他回去自是放虎歸山,但他一直在努力彌合帝國與共和軍之間的裂縫,兩方的盟約也是他全力支持才得以訂立。何況他的本事雖然神奇,在戰陣上卻毫無用處,對戰事根本沒有影響,如果文侯想殺了他,只不過是因為在這個人面前他不能保留自己的秘密吧。現在帝國與共和軍的同盟即將破裂,錯並不在他們這一方,我就算拿下他,無非是討得文侯的歡心,別的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嘆了口氣,小聲道:“鄭兄,我再送你最後幾步。”

下了車,我與他都上了馬。向前走了一程,鄭昭微微一笑,道:“楚兄,多謝成全。”

我不再和他打機鋒了,將手按在刀上,小聲道:“鄭兄,你這般一走,是不是帝國與共和軍又要勢不兩立了?”

鄭昭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赤裸裸地問他,怔了怔,忽然嘆道:“楚兄,我真服了你了。再假裝不知,那是看不起你了。”他抬起頭,看著我,低低道:“共和軍與帝國的戰爭,已是迫在眉睫。”

我苦笑了一下。這個答案早有準備,但我實在不想聽到。我道:“難道沒有挽救的餘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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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昭微微一笑,道:“你也該知道,文侯大人隨時都會對我們下手。這同盟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楚兄聰明人,難道真信有同舟共濟,坦蕩無私之事麼?”

他見我又要說什麼,笑了笑道:“鄭某定下這條脫身之計,雖然自信瞞得過文侯大人,只怕瞞不過楚兄你。但楚兄看來也不曾想到,在下以身為餌,丁將軍他們早已出城了。文侯之網雖密,但未撒之前,猶是滄海一片。”

我又苦笑了一下,道:“確實。我該向文侯大人進言,說丁亨利才是該留下來的,你對戰事沒什麼影響。”

鄭昭的臉上更是笑得高深莫測,搖了搖頭道:“楚兄若是這等人物,我早就束手就擒了。只是楚兄真是這等人物,恐怕楚兄自己早已身首異處。”

他的話雖然很有點玄妙,但我已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在五羊城丁亨利送我回來,就算我看破了鄭昭的脫身之計,現在仍然無法去對付丁亨利。而我如果真是這等不擇手段的人物,恐怕文侯就是第一個容不得我的人了。

我道:“鄭兄,你想過沒有,也許帝國與共和軍仍有修好的餘地。”

鄭昭想了想,道:“恐怕沒有了。”他長長嘆了口氣,又道:“蒼生苦難,不知伊于胡底。”

“也許有的。”我想說,這時身後忽然響起了白薇的聲音:“楚休紅!”

我轉過頭。白薇也騎在一匹馬上,看來她與鄭昭準備輕身而退。她一臉驚愕,眼中卻不知是什麼神情。我的心頭又是一痛,在馬上行了一禮,道:“鄭夫人,一路走好。”

白薇想說什麼,便還是沒有說。看著他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中,我不禁長嘆了一聲。

鄭昭還是對安樂王用了攝心術。在他下車時,我突然提出要下車送他,照理安樂王肯定要說兩句的,但安樂王一聲不吭,顯然就是中了攝心術了。可是當初想到他對安樂王施攝心術時的憤怒已經蕩然無存,耳邊迴響的總是他最後一句話:“蒼生苦難,不知伊于胡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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