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將計就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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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那蛇人身邊。這蛇人的眼上蒙了層白膜,似得目光有些灰濛濛的。我記得聽人說過,蛇沒有眼瞼,這蛇人有很多地方和蛇相像,眼睛也一定是一樣的。

我抽出刀來,拍了拍那蛇人的頭,道:“喂,你叫什麼?”

金千石在一邊奇得有些忍不住。蛇人有名字,他們大概也沒想到。不過我知道蛇人一定有名字的,因為那個說話說得極好的南門蛇人首領就叫山都,它也說過什麼“巴吞”、“伏羲”什麼的,那大概也是些蛇人的名字。

我這麼一拍,那蛇人眼上的白膜登時褪去。看來,蛇人雖然沒有眼瞼,但這層白膜也有眼瞼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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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蛇人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掃了我一下,在它嘴裡正吐著一根細細的紅舌,像是從嘴裡吐出一束火苗。頓了半天,它忽然怪腔怪調地道:“西查,我。”

“你叫西查?”

“是。”

我一陣欣喜。這蛇人的話有條有理,大概不用讀心術我也能問出我想知道的吧。可是,再問下去,這蛇人卻不能這般流利地回答了,問來問去,無非是些“你的”“我是”之類。這個蛇人看樣子也不是作偽,實在並不會說很多話。

問了半天也不得頭緒,我嘆了口氣。看樣子,問是絕對問不出什麼來的,現在鄭昭已經施完了讀心術麼?

我道:“來人,把這蛇人抬出去。

我長嘆了一口氣。這般嘆氣我也不是全然做作,鄭昭能不能讀出那蛇人的心思也是個未知數,但我自己問它也毫無用處,希望鄭昭能有所收穫。

把那蛇人抬出去,人也走空了。金千石在走時還嘆了聲氣,大概他覺得我冒險出城,費盡心機捉了個蛇人回來,結果一點用也沒有,很有些為我不值吧。

全走完後,我撩開那隔間的簾子。鄭昭正盤腿坐在白薇她們睡過的地鋪上,一臉驚愕,看樣子,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我道:“鄭先生,你讀到什麼了?”

鄭昭道:“統領,蛇人的想法我讀不出來。”

我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回答,簡直有點氣急敗壞地道:“什麼!一個字也聽不懂麼?”

“差不多吧。那蛇人想的,我一點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被搞得一頭霧水,道:“可我看你剛才那樣子好像很吃驚一樣。”

“因為,”他一手撐地坐了起來,“這蛇人想事的方法,跟一個人非常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我道:“是用另一種語言麼?”

鄭昭嘆了口氣,大概是對我這等不懂裝懂的人的嘲笑。他道:“人想東西時主要不是用文字,那是說不清的。我剛才對這蛇人用讀心術,也並不麻煩。只是這蛇人想的,和我以見過的一個人在想時的情景毫無二致。”

他說得還算平靜,但不異於一個焦雷。和蛇人想事時幾乎一模一樣,那麼這人一定與蛇人極有淵源。而鄭昭也說過,他有三個人的心思讀不出來,其中一個正是高鐵衝。

我皺起了眉,道:“是高參軍?”

“對!”他的左拳猛在在右掌中一擊,“正是這個人!”

我的身上一陣陣涼意。伍克清那天告訴我,他正在懷疑一個人是內奸,只是沒有證據。難道,他也懷疑是高鐵衝麼?可是為淵驅魚雖是文侯定下的大戰略,但具體實施的四將合圍之計卻是高鐵衝做出的。如果他是內奸,為什麼又不遺餘力地幫助帝國軍破城?

也許,蛇人和共和軍的確沒有關係,蛇人更希望看到帝國軍和共和軍的雙敗俱傷吧。可是蛇人取勝後,高鐵衝又有什麼把握斷定勝利後的蛇人不會對他不利?

我想得頭昏腦漲,嘴裡猶自說道:“那可能是因為高參軍和蛇人的母語是同一種吧。蛇人會說帝國話,肯定是學來的,說不定最早學的卻不是帝國話,而是另一族的語言。”

鄭昭道:“楚將軍,我跟你說過,不管人想的是什麼,用讀心術,大多都讀得懂。一個人不會是只用文字來想的,你難道想什麼事時,想到的都是一個個字麼?”

我有點怔怔。這種事實在太過玄妙,不過想想也對,想和文字確實沒什麼關係。不識字的人,難道不會想麼?和語言也沒關係,天生的聾啞人也一樣可以想。那麼鄭昭說的“讀不懂”又是什麼意思?讀不出還能說是因為那人意志太強,可讀不懂,難道??

我已不敢再往下想了。我隱隱覺得,鄭昭也很為讀不懂這種事覺得苦惱,因為他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吧。如果讀不懂,說明的,也就是想的方式和人完全不同,所以才會讀不懂。可想的方式和人完全不同,難道高鐵衝是蛇人麼?

我記得高鐵衝雖然常坐在輪椅上,可也走下地來過。我第一次殺死那個蛇人,把屍體拖到武侯帳外時,便是高鐵衝來看過。那時我見過他走到那蛇人屍體邊,絕對是兩條腿。

我已沒法再想下去了。這時,聽得鄭昭有些膽怯地說:“楚將軍,我可以走了麼?”

我想了想道:“鄭先生,好吧。對了,你能肯定蛇人和那人思考的方法是一樣的麼?”

“是那個高參軍?”他想了想,“不能說完全一樣,但他們的想的方法非常接近,一定是有某種關聯的。好比??”

他有點說不太清,似乎想打個比方,頓了頓,他忽然道:“對了,楚將軍,你看見那些樹麼?”

城中的樹樹皮多半被剝光了,那是共和軍絕糧後的成績,看過去,只是一連串的奇形怪狀的木柱。我道:“怎麼了?”

“那些樹樣子完全不一樣,但你不管看到哪一棵,再看另一棵就知道那是棵樹。蛇人和高參軍心裡想的方式,也像那樣子。”

我冷笑了笑,沒有回答。現在我手頭沒有一點證據,當然不能證明高鐵衝是內奸,就算拉著鄭昭去稟報武侯,他也絕不會信。我雖然現在雖很受武侯重用,但接連發生的幾件事肯定讓我在武侯心目中的地位大減,絕對比不中軍中第一謀士高鐵衝的。

可是,他一定會有所行動的。

我走出營帳,鄭昭也跟了出來。我看著難得放鬆一下的龍鱗軍,心頭不覺沉重。

龍鱗軍現在實行由吳萬齡制定的軍規,紀律已好了許多。因為年紀都很輕,精力旺盛,幾乎沒有停的時候。

在這些人中,過些年,也許會出現武侯的後繼者吧。不管怎麼說,為人為己,現在的首要任務其實是把這內奸挖出來。

如果內奸真是高鐵衝,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會不遺餘力地獻計獻策。他所獻計策都相當有成效,如果我是武侯,也一定不信他會是內奸的。

天已近黃昏。南疆的黃昏,祥和寧靜。碧藍的天際,夕霏半斂,明天怕又是個好天。這在雨季是很難得的,不過也只是難得的晴天。蛇人已經有兩天沒有攻城了,仍在城外排程,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打算,但不去看它們,倒有種太平盛世的錯覺。

城中的屍臭味因為下過雨,已被沖淡了。那也是從古傳下的規矩,焚燒死屍時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屍首一旦腐爛會產生瘴氣,那時便不是一點味道難聞的小事了。大帝得國時,最後在攻打西疆伽洛國時,伽洛國國都石虎城被圍兩月,正值酷暑,城中死人無算,破城時才知道,戰死的只是小部,大部份都染上時疫病死,以至於大帝也不敢入城,顯赫一時的名城就此敗落,直到百年後,石虎城才重新恢復生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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