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陽光照射進來，一股子油菜花香味彌散在整個屋子裡。

破舊的泥土房子內牆上已經片片脫落，幾張矮凳子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一張老舊的木桌上，擺著整整齊齊的一疊碗筷，房屋裡的地面是純粹的泥土，坑坑窪窪。

好在房間還算寬敞，除了中間擺木桌的地方，南面擺了三張木板床，床上的床單被單補丁到處都是，其中最左側的那張床上，一條布簾與其他兩張床相隔；房屋北面，一張大床，大床前也是一條布簾，不過此時布簾卻是揭開的。

沒有布簾的兩張床上，躺了兩個人。

兩張床中間，坐了一個梳著羊角小辮的姑娘，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穿著一件打滿了補丁的粗布麻衣，那姑娘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兩床中間，與躺在裡間的男子說話。

“大哥，你說二哥他會不會好起來啊？這都三天了……”

躺在裡間床上的男子面色蒼白，腿上蓋著一條打滿補丁的薄衣服，轉頭看了看躺在中間鋪面上的男子，嘆息道：“哎，誰知道呢，不過送他回來的大哥叮囑過了，說二弟有可能會失去記憶，不記得若彤表姐介紹他去月華宗的事，讓我們等他醒來最好不要提這事，免得刺激到他。”

小姑娘點了點頭，眨了眨眼，側過面來，那副美麗至極的臉龐上，雙眼直眨，盯著中間床上的二哥怔怔出神。

忽然，中間床上的男子指頭微動，緊接著便聽得他輕輕哼了一聲。

“二哥！二哥。”小姑娘撲上前去，離那俊美的男子更近了些，眼中關切盡露，嘴裡有些著急的呼喊著。

裡間床上的男子轉了個聲，雖然沒有起床，也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面對著他呼喊道：“阿弟，阿弟，你怎麼樣了？”

中間床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目光之中盡是呆滯的神色，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二哥，你醒啦？你真的醒啦？”小姑娘十分開心。

忽然，那男子猛然坐起身來，驚呼道：“小妹，什麼時辰了？”

小姑娘道：“午時。”

“爹孃呢？”

“種豆去了……”

“糟糕，昨天還答應爹孃去摘瓜的，這都什麼時候，小雨你也真是的，不早叫我，怎麼搞的嘛，睡到這時候才醒。”那男子說著，一個翻身便落下床來。

此時正值夏日，熱浪滾滾，赤膊著上身的男子穿著一條大褲衩，褲衩的屁股上還破了個洞，男子也不管，順手抄起床頭的衣服，一邊對小姑娘說：“小妹，你照顧好哥，我去煮飯。”

看著男子匆忙穿衣走出陽光照射的木門口時，小姑娘與床上依然躺著的男子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兩人幾乎同時點了點頭，小姑娘說：“看來沒什麼大事。”

那名依然躺著的男子點頭道：“看樣子，他確實不記得了，不過沒有大礙就好，這些年，我一直這樣，若是阿弟再出什麼事，這個家，就沒人照料了。”

小姑娘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大哥，還有我呀。”

……

坐在土灶前，葉寬拿著吹煙筒使勁的吹著，鍋裡的幾把糙米加了許多的水，葉寬吹一會兒火，又起來用鐵鍋鏟攪拌兩下，一邊做事，葉寬一邊自語道：“怎麼才吹這麼兩下我感覺腦子暈暈的……”

一頓飯，眨眼功夫做好，土豆稀飯加鹹菜，然後再加十個雜糧窩頭。

葉寬用木板端著兩碗土豆稀飯，往有些破損的盤子裡放了四個窩頭，略一猶豫，又多放進去一個，再放了一碟鹹菜，然後從黃泥堆砌的廚房裡鑽出來，走到陽光四射的土屋前，一邊走一邊喊：“大哥，小雨，吃飯啦。”

“二哥，你動作好快呀。”

葉寬將木板放在桌上，走到葉雨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床上躺著的大哥，咧嘴笑道：“不快一點，大哥會餓，你和大哥一人吃兩個半，我今天感覺不餓，你們趕緊吃，我給爹孃送飯去，今天的瓜先不摘了，明天早上再去摘，摘了拿去鎮上換些鹽巴和小米，對了，還得問問小六他們家的驢車明天去不去鎮上……”

葉寬一邊說著話，一邊在一旁的洗臉架上拿了兩條有些破爛的毛巾，出了屋後，隨手丟在了土院中的涼水井邊，然後回到廚房一口咬著一個窩頭，把剩下的稀飯、窩頭、鹹菜全都裝進木盒裡，拎起木盒出了廚房門後，快步走到小院的水井旁，一隻手從井裡轉出一桶水來，把搭在井口外面的毛巾淋溼後，右手抄著毛巾，左手提著木盒，一溜煙的往竹籬笆外狂奔。

聽得門外一陣雞叫聲，葉闊咳嗽著用葉寬早已聽不見的聲音呼喊著：“阿弟，你慢點……”

葉雨站在門口，看著飛奔出門的葉寬，道：“大哥，不用喊了，二哥聽不見了。”

一路飛奔的葉寬跑過幹成泥殼的小路，穿過一條黃泥大道，再走了一片樹林後，趟過了幾個田埂後，來到幾十塊被曬得焦黃的田間，對著不遠處兩個正在勞作的背影大聲呼喊著：“爹、娘，吃飯啦。”

田間勞作的兩位老人，此刻早已是滿頭大汗，兩人一聽得呼喊，正在鋤地種豆的手中，鋤頭和豆種散落一地，同時轉過身來高呼道：“二子，你醒啦？”

葉寬一臉尷尬的跑到兩位老人面前，看著兩人汗衫溼透，連忙從懷裡摸出一條剛剛用冷水淋溼的毛巾遞上前去：“爹、娘，趕緊擦擦，這個，實在是……今天早上睡太晚了，剛剛才起床……”

葉寬的母親陳桂憐，滿臉皺紋，此時嘴唇發抖，滿面激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親葉懷空雖然臉上同樣有激動神色，但他極力忍住，一拉身旁的老婆，對著葉寬道：“沒事，就一天，不打緊……”

葉寬去木盒裡拿粥和窩頭，也沒注意父母的表現，只是一邊開啟木盒一邊道：“爹，娘，明兒我早點起來去摘瓜，然後去鎮上賣，對了，小雨一直想去鎮上，上次我帶她看糖人張的糖人，小雨饞得口水直流，我想明天帶她去鎮上了給她買一隻，爹，不貴的，只要一個銅板……”

“恩，沒事，去吧，明天賣了瓜後，給小妹買個糖人，對了，記得砍二兩肉回來。”

“爹，家裡鹽巴、小米這些都快沒了，明兒賣了瓜就夠買點鹽巴和小米的，肉……”葉寬說到此處，似乎下了狠心道：“那就砍二兩豬肉，大哥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多給他補補，還有小妹，也是長身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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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一邊用碗擋住自己的臉，一邊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