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早上, 姜宥睡的正香，就聽到門口有人叫道：“姜老師，起來吃飯。”
他不想起, 假裝沒聽見, 閉著眼睛繼續睡。不一會又感覺到眼罩被掀開，有人隔著被子輕輕拍了他後腰一下：“八點半了，快起來。”
“不想起......”這段時間姜宥如行屍走肉, 根本沒睡過一個好覺, 往床面蹭了蹭，“再讓我睡會兒。”
裴明霄坐在床邊：“今天周幾。”
姜宥想了想：“週三......”
裴明霄繼續問：“週三是什麼日子？”
週三......東輝......股東大會......
姜宥一下驚醒了——操, 今天是謝君欣召開股東大會的日子！
作為姜家這邊現階段最大股東，他必須到場參會，順便見見謝君欣。
姜宥掙扎著坐起來, 扭頭看到旁邊已經穿戴整齊的裴明霄，傾身過去親了下對方臉頰。
裴明霄順勢回給他一個短暫的吻, 在這個吻裡, 姜宥重獲新生, 又恢復到鬧誤會之前活蹦亂跳的樣子。
昨晚兩人散完步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本來想趁氣氛好搞點合法夫夫的名堂, 奈何超市關門買不到套, 加上他們這幾天身心俱疲，最後只在公寓抱著睡了一宿。
把姜宥拉起來, 裴明霄去廚房準備早餐, 姜宥眼珠子恨不一直黏到裴明霄身上——直到裴明霄又端出來兩碗面。
姜宥默默嘗了一口, 說：“你不用再討好，已經不氣了。”
裴明霄皺了皺眉：“有那麼難吃？”
姜宥說：“沒，不難吃, 主要是吧......您天天那麼忙，不好意思總麻煩您做飯。”
“可是你這兒沒廚——”
“回去，回去，”姜宥趕緊打斷裴明霄，“如果醫院不需要守夜，今晚就搬回去，咱們把做飯的工作給廚師，好嗎？”
“行吧。”裴明霄語氣聽起來很勉強。
糊弄著填飽肚子，捯飭好著裝和頭髮，兩人一起出門，裴明霄把姜宥送到東輝。
臨下車之前，裴明霄語氣不容抗拒的說：“晚上來接你。”
姜宥知道他怕自己跑路，沒管車前面是否有人在看，邊親裴明霄邊說：“如果你沒時間，派司機過來也行。放心，肯定回去。”
到承諾，裴明霄才開啟車門鎖，把某位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離婚大禮包侍候的小孩放下車。
東輝很久沒開過股東會，大會議室外員工們形色匆匆，有的負責接待股東代表，有的負責準備待會兒要用的材料。
走進會議室，股東們的名牌已經擺放好了。主位當然是謝君欣的，姜宥的名牌則在謝君欣旁邊。
他坐在擺有自己名牌的位置上，探頭看去，接下來依次是姜天來、姜海濤、姜國立、姜蔓芳、許德升。
除此之外，擁有百分之十股份的姜家旁支共派出兩位股東代表，市場投資者派出了三位股東代表——上週發公告的目的就是通知他們參加會議。
只要持有公司股票就是股東，即使無法全員參與，市場投資者們依然能透過股東代表行使自己的權利。
他來的算早的，坐了十分鐘，其餘人才陸陸續續進來。
姜唯和姜馳沒有股份，不能列席，只能跟負責做會議紀要的文員一起旁聽。路過姜宥時，姜唯瞥了姜宥一眼，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在他的想象中，說出昨天那番話之後，姜宥心肯定會結下疙瘩，甚至找裴明霄大發脾氣、提出離婚有可能。
怎麼現在看起來不像吵架，反而挺......滿面紅光的？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姜宥仰起頭：“唯哥，你來啦，早上吃飯了沒？”
“吃了，”姜唯禮貌反問，“你呢？”
“吃了，不過不太好吃，家先生做飯技術真的很差。”姜宥皺皺鼻子，語氣略帶嫌棄。
姜唯：“......”
裴明霄竟然會下廚房給姜宥做早餐？這傢伙騙他呢吧？他們兩個什麼關係，怎麼可能如此親密？
“記得明霄不會燒菜，以後多鍛鍊鍛鍊就好了。人到的差不多了，先去我那邊。”說著，姜唯收起驚疑不定的表情，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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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宥心忍不住暗爽。
之前一直以為裴明霄喜歡姜唯，面對姜唯時，他自然而然地矮一截。
現在知道裴明霄喜歡自己，他怕什麼呢？就算生活在小說裡又怎樣，他可是綠茶誒，難道搞不過區區一個姜唯？
沉浸在愛情的人最自信，此刻的姜宥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連世界都被他踩在腳下。
不多時，除了主位，其餘位置全坐滿了，姜家幾位話事人表情嚴肅，姜天來時不時低頭看時間，稍微有點焦慮。
等燈光設備等等全部除錯好，大門被人“咣”地推開，一個男人迎面走了進來。
他孤身一人，沒帶保鏢，穿著樸實無華的黑色西裝。個子不，面容十分普通，跟路上一抓一大把的路人別無二致。
可他卻越過姜宥，直直在主位落座。
——這就是攪的姜家天翻地覆的謝君欣！
一時間，全場視線都聚焦到了他身上。他恍若未見，笑著介紹自己：“大家上午好，叫謝君欣，是君欣商貿的負責人。初次見面，幸會幸會。”
“哼。”姜蔓芳冷哼一聲。
“看來你們不太歡迎我，沒關係，”謝君欣依然笑著，“人都到齊了吧，到齊就直接開會，吧咱們聊著聊著就熟悉了。”
幾句簡簡單單的話，瞬間把他推到領導者的位置，姜天來臉色不虞，但有外人在不好像姜蔓芳那樣發作，會顯得東輝很沒氣度，只吩咐道：“小王，放ppt。”
ppt展示的是東輝珠寶的股份構成、公司章程，和近幾個季度的財報，目的是讓股東代表和新股東瞭解東輝的經營狀況。
實際上這些東西能在外部軟體上查到，播出來純屬走過場，謝君欣卻欣賞的興致勃勃，彷彿要把東輝扒的底褲不剩。
等播放完畢，姜天來說：“首先，代表董事會歡迎各位股東的到來，謝謝你們這些年對東輝的信賴和支援。有你們投資，東輝才能一直平穩發展下去。”
屋內響起掌聲。
姜天來：“接下來進入正題，此次股東會由謝君欣先生發起申請，董事會決議召開。謝先生——”
姜天來轉向謝君欣：“你申請開股東會的原因，可以說出來了。”
“原因啊......好，”謝君欣點點頭，“那我直說了吧。”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繞著會議桌緩緩踱步：“近些年來，實體經濟式微，網路經濟大行其道，像我的君欣商貿——你們應該打聽過吧？和咱們東輝一樣，是做服裝、配飾的企業，主要走線上渠道，每年營收都在增加，去年訂單量處於井噴狀態，足足翻了三倍多。”
這是東輝的董事會，沒事提君欣商貿幹什麼，姜宥皺了皺眉，其他人臉色也有些變化。
尤其是姜海濤，從余光中，姜宥發現他猛地抬起了頭。表情十分復雜，有驚駭、懷疑、不解......
不過這些很快褪去，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謝君欣：“在生存空間一再被壓縮的條件下，以實體櫃檯為主的東輝肯定很艱難。剛才仔細看了咱們的財報，前年東輝撤掉了三個省份共六個櫃檯，去年撤掉了四個省份共八個櫃檯，今年也在撤。撤櫃的原因是什麼，想必各位老股東比更熟悉——為了節約成本，很多專櫃已經入不敷出。”
他說的沒錯，若不是聯姻後裴氏的投資，東輝可能會撤掉更多櫃檯。
“所以——”謝君欣頓了頓，“今天過來，就是想幫東輝走出如今的困境。有渠道，你們有貨，咱們兩家公司進行重組，強強聯合，不僅能增加東輝的銷量，能刺激刺激一直穩如止水的東輝股票。”
“到時候你們每城市只留一個櫃檯，或者乾脆不留，重組後的名字就叫......君輝珠寶，櫃檯也都換成君輝珠寶牌匾。”
“怎麼樣，不錯吧？”
“有渠道，你們有貨......”
“強強聯......”
“重組......”
謝君欣每說一句，姜宥臉色便冷一分。等他全說完，姜宥差點起來掀翻桌子！
什麼重組，哪有這麼重組的，君欣擺明了就是想吞掉東輝！！！
姜天來趕緊摁住要發火的姜宥，姜老爺子不在，身為長子，即使再生氣，他要保持冷靜：“小宥，你忘了麼，咱們昨天討論過這種情況。隨他痴心妄想，投票過不去的。”
根據東輝珠寶章程規定，當公司要進行重大變動時，需組織有投票權的股東進行投票，超過二分之一股東意方可透過提案。
就是說，如果謝君欣想重組，在場股東有一半以上意才行，不是他要重組就真能重組的。
“......好，”姜天來深吸口氣，努力維持風度，“感謝謝先生的提議。那麼依照流程，咱們進行投票吧，從姜宥開始。”
想都沒想，姜宥直接道：“不意。”
姜天來說：“不意。”
接下來輪到姜海濤，他沒有反應，姜天來以為他在為重組生氣，便道：“姜國立，你先來。”
“不意。”姜立國等了很久了。
平時針尖對麥芒，此刻姜蔓芳和許德升倒時開了口：“不意！”
“好，現在有謝先生1位意，5位不意，”姜天來算的很快，“下面是股東代表。一號代表，你意嗎？”
一到三號是市場投資者代表，一號說：“意。”
姜宥太陽穴跳了下，看來一號被謝君欣收買了。
緊接著，二號和三號也意。
“怪不要特意來濱城開會，提前準備做的不錯，把散戶代表全收買了。”姜宥咬著牙與姜天來小聲交流。
姜天來搖搖頭：“很正常，沒關係，剩下的全是咱們姜家人。”
大概是為了打他的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姜家旁支派出的兩名代表居然表示同意。
姜天來臉色唰地黑了——這分明是那些旁支見姜老爺子情況不妙，怕東輝倒了之後股份不值錢，提前和謝君欣達成了某種協議！
姜立國等人表情沒比姜天來好到哪兒去，不敢置信地看著四、五兩號代表。那兩位不敢直視他們的目光，全程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看見。
“......那也沒關係，現在同意是六票，咱們這邊你二舅投不意後也有六票。謝君欣只能打平，超不過二分之一，房門都進不來，你不用太擔心。”
跟姜宥解釋完，姜天來拍拍姜海濤肩膀：“海濤，快點吧。”
不拍不知道，一拍嚇一跳——姜海濤彷彿剛從水撈出來，渾身冷汗，臉色煞白，像是見了鬼。
要說在做生意上的段，姜海濤其實比姜天來厲害，只可惜姜天來是長子，姜海濤晚生了一步，才失去了主持大局的機會。
兄弟連心，姜天來心頭忽然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停了會兒才繼續催促：“......海濤，只剩你沒表決。”
“哦......哦。”姜海濤如夢初醒，轉向謝君欣，眼神中透著恨不飲其血、啖其肉的恨意。
說出的話卻讓姜家人跌入谷底：
“......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