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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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隱約瀰漫著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是誰的血,不言而喻。

謝涔之不是沒有見過她受傷。

身為陵山君,這身份地位自是在殺伐中得來,他劍下亡魂無數,戰績更是數不勝數,跨過那些妖魔的屍骸,方可成就如今藏雲宗至尊的地位。

撿到謝姮時,他尚且年少,意氣風發。

也是在遇到她之後,他才脫去稚氣,從藏雲宗宗主之子的身份,變為殺伐決斷的陵山君。

所以那些流血的路上,都有她。

她不是第一次受傷,也在每次受傷之後,更加強大地與他一起並肩作戰。

可以為除魔衛道而流血。

但今日!

今日她就在藏雲宗,面對著同門,受傷至此!

謝涔之自認無情,從不肯為誰動情,但他也絕非是非不分,任由身邊之人遭遇委屈之人。

“殷晗。”

謝涔之眼神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既然阿姮選擇立誓,你既也是在場之人,不如也立誓如何?”

殷晗面色微變。

謝姮睫毛顫了顫,抬頭看了去,似乎是沒想到謝涔之會突然為她出頭。

殷晗袖中的手捏得死緊,眼底掠過一絲不甘,但他斷然不敢違背謝涔之命令,只能咬著牙,低頭說:“屬下遵命。”

“殷晗哥哥……”江音寧擔憂地望著殷晗,又看向謝涔之,見謝涔之側顏冰冷如雪,即使是她,此刻一時也不敢再說什麼求情的話。

只能委屈地咬了咬下唇。

殷晗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手來,重複著方才謝姮的動作。

方才謝姮立下血誓,卻被謝涔之硬生生打斷,但此刻,謝涔之親自令殷晗立誓,周圍所有人噤若寒蟬,無人敢打斷殷晗。

這便是他無端挑事的懲罰。

也是一場殺雞儆猴。

殷晗說完整個誓言,血誓反噬到體內,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地跪了下來,低聲道:“屬下知錯。”

謝涔之神色冷漠,又沉聲道:“日後,若爾等再敢無證據隨意誣陷旁人,無論真相如何,便一律視為同罪,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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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眾人忙齊聲道:“屬下遵命。”

做完這些,謝涔之才轉頭看向身邊的謝姮。

謝姮也一直在看他。

從他開始懲罰殷晗時,她就一直這樣瞧著他。

謝姮一直知道,謝涔之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未必是喜歡她的,但是他卻會像今日這樣,會為她作證,會說句公道話,即使他不曾偏袒她什麼,不過是做個君上該做的事,阻止身邊的人內鬥,她也還是會喜歡上他。

她喜歡他,是有理由的。

若他是個卑賤鄙陋自私的小人,哪怕他再強大威嚴,她也不會喜歡他。

少女眸色柔軟,如秋夜裡一支暖燭,溫暖明亮。

她只能這樣望著他。

謝涔之只看了她一眼,語氣稍顯溫和,“你已自證清白,回禁地療傷罷。”

回禁地。

他太公正,往往也太冷漠。

她一滯,落睫一笑。

“是。”

謝姮臉色蒼白,髮絲被冷汗滲透,貼著額角,渾身上下都似洩了力一般。

她說完便轉身離去,樹上的雪鴞尖利地叫了一聲,從樹上飛了下來,在眾人頭頂盤旋了一圈,也飛快地去追謝姮了。

殷晗還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盯著謝姮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感覺頭上有什麼東西,溼膩膩的,還有點難聞。

抬手一摸,他勃然大怒。

鳥屎?!

他殺了那只臭鳥!!!

謝姮還沒走到禁地,就已經撐不住了。

白羲化為人身,焦急地衝上來扶住她,“主人,主人你怎麼樣?”

少年眉頭皺得死緊,滿眼擔憂之色,見她唇色全無,額角冷汗淋漓,又憤憤道:“方才主人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傷得多重?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只知道懷疑別人,我看那個江音寧才是最可疑的,只知道躲在別人身後,陵山君應該讓她也發個誓才好!太過分了!”

“白羲。”

少年臉色一垮,又悻悻閉嘴,“算了,我不說了,主人我們回家。”

少年猶豫了一下,在謝姮跟前蹲了下來,“主人,白羲背你回去。”

謝姮看著蹲在她跟前的少年,勉強笑道:“你背我?我一身魔氣,你就不怕。”

少年輕哼一聲,“我才不怕呢,我可是你的靈獸。”

謝姮猶豫了一下,便也不再客氣,趴到白羲的背上去。

“主人趴好了!”

白羲伸手拖好身後的謝姮,身後展開雪白的羽翼,朝禁地的方向飛去。

白羲才學會化形不久,以人形這樣載著她比較艱難,飛得有些搖搖晃晃,還紅著臉,頗為不好意思地跟身後的謝姮說:“主人,我飛得有些不穩,下次一定勤加練習,以後就可以經常這樣揹著你了!”

謝姮輕輕“嗯”了一聲,“謝謝你,白羲。”

所幸,她身邊還有白羲。

雪鴞白羲本來也是被封印在禁地裡的妖獸之一,但他未曾害過人,只是險些徹底入魔,謝姮意外與他籤訂契約,反而幫他吸走了那些魔氣,救了他一命。

從此在禁地之中,漫長的歲月裡,便只有白羲陪著她。

“主人,等回去我就替你好好罵罵封印裡的魔頭,都是他害的!”

“其實呆在禁地也還好,禁地只有白羲陪著主人,比那什麼討厭的右尊使好多了。”

“主人,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白羲一路上還在不斷自言自語,謝姮無聲無息地趴在白羲的背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應答,直到白羲飛到了禁地入口,怎麼叫她都她都不應,這才發現她早就昏死過去。

白羲嚇壞了,連忙拿謝姮腰間的令牌開啟封印,將她放在禁地的石床上,盤膝坐在她對面,拼盡全力地為她輸送靈力。

但白羲根本不是魔氣的對手,才堅持了一會兒,便力竭化為原形。

“嗚——嗚——”這只大雪鴞委屈地夾著翅膀,蹲在謝姮身邊,撅起屁股,用頭笨拙地碰了碰謝姮的額角。

主人的狀況很不好。

不行,得立刻去想辦法救主人。

白羲想了想,又叼著謝姮的令牌,重新飛了出去。

他本來想直接去找女醫聶雲袖求助。

但藏雲宗實在是太大了,聶雲袖又不在住處,白羲認識的人不多,像個無頭蒼蠅在外面亂晃,想要尋求幫助。

一道劍光倏然刺來。

“嗚嗚!!”

白羲一驚,拍著翅膀斜斜一躲,驚落一片白羽。

白羲:靠!哪個天殺的襲擊他!!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下一刻,那空中的劍突然轉了個方向,又朝白羲刺來,白羲躲避不及,只感覺翅膀一疼,整隻鳥便往下墜落,啪地落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白羲叼著令牌,拼命拍著翅膀,像一隻兔子驚恐地撲騰掙扎,抓著他的人動作很粗暴,直接抓著兩片翅膀,把它懸空拎了起來。

“咦?這不是謝姮養的鳥麼?”那女子拎著這只雪鴞,正好看見它嘴裡叼著的令牌,伸手奪了過來,仔細一瞧,挑眉道:“這是……謝姮的令牌?”

白羲正掙扎間,一聽到那人的聲音,嚇得一哆嗦。

完了。

怎麼是她啊!!!

身為謝姮的靈獸,白羲大多數時候都呆在禁地陪謝姮,認識的人不多。

不巧,正好認識眼前這人。

這還不是個善茬。

太玄仙宗宗主之女,舒瑤。

這位性子驕縱,還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大小姐,整日只知道用劍術毆打同門,別說是他主人謝姮了,連白羲平時看了她都繞著走。

原因無他,這位舒瑤仙子,和他主人有些恩怨。

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恩怨,不過是這位舒瑤仙子當初欺負藏雲宗的一個弟子,主人正好路過,順手把她的劍打飛了而已。

但這位舒瑤仙子卻覺得自己當眾丟了面子,士可殺不可辱,非要把謝姮揍一頓,找回名聲。

於是她三天兩頭的往藏雲宗跑,一定要狠狠教訓謝姮不可,藏雲宗與太玄宗世代交好,倒也沒人不許她來。

謝姮雖是失憶後從頭開始修煉的,比常人起點要晚,但她本就和常人不一樣,對上舒瑤,也未必會落得下風。

原以為過幾招就行了。

但這人實在是屬牛皮糖的,打一次不夠,非要打得謝姮拼盡全力、痛哭流涕不可,謝姮肯配合她才怪。

謝姮不欲和她正面糾纏,只要見了她,就會想辦法溜走。

謝姮越是躲,舒瑤越是不依不饒。

你追我趕,不依不饒。

二人就這樣僵持了很久。

現在謝姮不在。

白羲卻落她手裡了。

白羲覺得今天流年不利,他可能會凶多吉少。

這只大雪鴞掛在舒瑤手上,開始閉著眼睛裝死,舒瑤晃了晃手,這只雪鴞也隨之晃來晃去,像條風乾的鹹魚。

舒瑤不懷好意地笑了。

“我今日來的時候,就聽說萬劍臺發生了什麼和謝姮有關的事,看來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謝姮真的不太好啊。”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禁地呢?現在又能接得住我幾招?”

白羲一抖,哆哆嗦嗦睜開一隻眼睛,正好看見舒瑤把玩著那塊可以出入禁地的令牌。

他眼前一黑。

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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