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的夏日有些悶溼,樹上的蟬也在煩悶不安地焦叫著。
小男孩一個人孤單單地站在屋內,微微低垂著頭,背卻是筆挺的,讓人心疼。
而他的面前是兩個人的遺像。
很快,屋內的寂靜被打破了,衝進來一夥兒人。
領頭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頭髮早已全白,步履慌亂,叫喊著,“我兒子呢,我兒子呢?”
小男孩默默轉過身,衝著老人喃喃道,“奶奶。”
老人絲毫沒有理會,只怔怔地看向那兩張遺像。
步履蹣跚,一點點往前走,“兒啊,你別嚇我……”
老人終是支撐不住了,摔倒在地,放聲大哭。小男孩上前想扶起老人,卻不料,被一把甩開,“你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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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抬起枯槁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小男孩,“都是你這個災星!”
小男孩一怔,眼中本就搖搖欲墜的東西徹底破碎,連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一時間,屋內無聲。
有不忍心的人默默扭過了頭,小聲哭泣著,但始終沒有一個人為小男孩辯解一句。
他是災星嗎?他不是。
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突然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的一個小孩子,卻被遷怒了。
是的,被遷怒了。
但是眾人為了照顧老人的情緒,卻沒有一個人替小男孩說一句話。
老人繼續罵道,“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老人終是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媽!”
“媽!你醒醒!”
“快,送醫院!”
瞬間,鬧哄哄的屋子又安靜了,只聽得到屋外蟬鳴的聲音。
蟬啊,蟬,你可能懂小男孩的悲傷和苦痛?
“小聲!”
這時,慌慌張張地來了一個男人。
“林叔!”小男孩開口問好。
男人一頓,他覺得小男孩好像有什麼變了,就在一瞬間變了。
這幾天,從昔日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了哀傷沉默的孩子,可現在他覺得小男孩又變了。
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是小男孩似乎變得更加封閉了自己的心。
男人走上前,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和藹地開口,“小聲啊,我們收拾一下,去林叔家吧!小霽,他還在等你玩呢!”
男人為了讓小男孩開心一點,故意笑著說,“小霽,一大早就要找你了!我啊,都差點攔不住!”
小男孩自然能懂林叔的意思,終是扯了一抹笑容,“好。”
只是,這笑,比哭還讓人痛心。
收拾好東西的小男孩出了院子,看著男人鎖上了門,似乎自己心上的門也徹底關上了。
從此之後,都只剩下暗淡無光。
再見了,爸爸媽媽!
小男孩轉過身來,離開了家,再也未回頭。
沒過得了幾年,而這房子也早已被拆掉了,抹去了他和父母存在的痕跡。
終究還是一無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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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災星!”
“你是災星!”
讀小學的小男孩們,壓根不懂好壞,只知道跟在後面起鬨,全然不知這些話會對別人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被圍在中間的小男孩低著頭,終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哭了!他哭了!小災星!小災星!”
一旁的人起鬨得更厲害了。
小男孩抬起頭,露出紅彤彤的眼睛,眼神很冷,嚇得一旁的人閉上了嘴。
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還在起鬨,小男孩一拳頭揮了上去。
“你敢打我?”
“找死!”
兩個不大的男孩扭打在一起。
“快去找老師!”
旁邊的人看著事情鬧大了,害怕了,連忙跑去找老師。
畫面一轉,兩個小男孩站在辦公室裡。
“江潤聲,為什麼打人?”
被叫到的小男孩掛彩不多,只是嘴角有些泛紅。
小男孩低著頭沒有說話。
老師又轉頭看向另一個小男孩,“陳嘉明,他為什麼打你?”
“我就說了他幾句。”
陳嘉明彆扭地開口。
“說了什麼?”
“哎呀,就說他是災星。”
陳嘉明摸了摸自己的頭,聲音很低,隨即又加大聲音,似乎是為了給自己壯膽,證明自己沒錯一般,“本來就是啊!他爸爸媽媽都死了!”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一僵,死死抿著唇,拳頭握得緊緊的。
老師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立馬厲呵道,“胡說什麼?!”
“陳嘉明,給江潤聲道歉,你做錯了。”
陳嘉明看著老師那快要發怒的樣子,不情不願地轉過身道歉,“對不起。”
隨即跑走了。
老師看著面前這個低著頭的小男孩,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是班上最聰明優秀的孩子,這幾天一直都沉默寡言。私底下打聽知道是家中出了變故,卻不想是這般的變故。
老師緩和語氣,扶著江潤聲的肩膀,小聲地說道,“江潤聲,有什麼事情就和老師說。”
江潤聲點點頭。
“去吧。”
而從那以後,老師就有意無意地照顧他,遷就他。
同學們明面上沒有怨言,可私底下都多多少少發牢騷,對他指指點點。也有知道真正原因,而同情他的。
各種神色情態,他都一一嘗過。
小男孩很無奈,也很委屈。
他不想的,他一點也不想的。
他不希望成為那個異類,被人對待。
他不明白為什麼失去了父母之後,整個世界會變成這樣?
似乎身邊的好人只剩下了林叔和小霽。
為什麼呢?
小男孩想不明白,可是他也不想再受到傷害,漸漸地,小男孩在自己心裡造了一個堅固的小屋子,把自己裝了進去。
這樣,就再也不會受到受到傷害了吧?
小男孩想道。
林叔這些都看在眼裡,卻無可奈何,他沒有辦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讓小聲快樂一點。
而在那次他得知自己兒子在學校打架被找家長時,這個在面對罪犯都不落淚的漢子忍不住哭了。
“林明霽,你膽子肥了?敢在學校打架?錯沒錯?”
“我沒錯!那群人罵聲哥,我氣不過!憑啥讓他們罵聲哥?”
男人揮起來的手放下了,抱著自己兒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無數次了,無數次了!
祈求上蒼啊,讓小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吧,
讓小聲可以多一點快樂吧!
老天爺啊,如果您能聽到我的呼喚的話……
而這個事情,江潤聲並不知道,他早就上了初中,在另一所學校。
這件事情,江潤聲到如今也不知道,林家父子從未與他說過。
江潤聲有一個痛苦的過去,
而唯一的幸運是,他還有一個好叔叔和好弟弟,但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