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十方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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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看著這位師姐站在主道中心, 搖了半天鈴鐺各家各戶也沒有一點動靜,走上前說道:“師姐,我從那位老太?太?口中還聽到一個詞, 聖水,或許你再加上它,會有點用?。”

師姐愣了愣,咬唇說:“好,我試試。”

結果果然有效。

之前好說歹說都不發出?一點動靜的障城人民,聽到聖水兩?個字就像是聞著氣味傾巢而出?的毒蛇, 推開門窗急不可耐地衝出?來, 烏泱泱站滿了長?街。

九宗弟子直面一張張泛著幽幽寒光的臉,都嚇了一跳。

障城人,尤其是女子,樣貌更是奇怪。她們眼?皮薄唇薄,臉卻跟個發麵饅頭一樣膨大。幾乎所有障城女子都大著肚子,穿著極為寬鬆衣衫。

上陽派師姐強逼自己鎮靜, 告訴自己這都是一群無辜的老百姓,她道:“多謝諸位信任,我奉師門之命來此除魔, 就一定會保護你們平安的。”

可障城人沒人理她, 甚至沒有一句感恩的話,他們只是麻木又焦急地看著她,等?著她兌現承諾。

言卿走在前方?,看著上陽派和佛相寺,一人搖鈴一人敲鐘,驅散長?霧召集凡人,浩浩蕩蕩往城主府的方?向走。

這樣萬人空巷的場景, 兩?百年前也曾有過。

言卿在隊伍的邊緣處看到了一個拿桃枝的小孩,小孩穿得紅紅綠綠,頭上扎著兩?個小角,生?得玉雪可愛。小孩明顯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睜著大眼?睛去看城裡一磚一瓦,但是因為觀察得太?入神,他沒注意看路,被一個石頭所絆直接栽倒在地,發出?一聲可憐的啊嗚聲。

言卿久久看著他,走過去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低聲問道:“小孩,下雨天,你怎麼不打傘也不看路啊。”

小孩委屈得眼?睛泛紅,捲起?褲腿才發現自己膝蓋已經破皮了。

他走不了路了,於是只能含淚巴巴望著言卿。

言卿也不推拒,把他從泥地裡抱起?來。

小孩子的體溫都是溫熱的,衣衫間?有一股桃木的清香。

“謝謝。”小孩子吸吸鼻子,然後又奶聲奶氣問道:“哥哥,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啊。”

言卿淡淡:“哥哥也不知道。”

小孩子惶恐地說:“哥哥,城裡最近死了好多人,我會不會死啊。”

言卿說:“可能吧。”

小孩子扁著嘴快哭了:“哥哥,我好害怕。”

言卿微微一笑,卻是毫不相干地冷聲問道:“你的法力恢復幾成了?”

“啊?”小孩子眨眨眼?,分外無辜:“哥哥,你在說什麼?”

“障城根本沒有小孩。”

言卿從他手裡拿過桃枝,手腕一轉,那尖尖地枝頭就直接抵著小孩子的喉嚨,他微笑,眼?裡蘊著紅光:“我懶得跟你廢話,謝識衣現在在哪裡。”

小孩子嘻嘻笑了。祂不再偽裝,一雙綠色的眼?睛在孩童身上更顯無辜和清純。

“你想救他?”

言卿說:“沒必要嚇唬我,就你現在根本沒能力殺他。你大費周章也不過是關?他幾天,有什麼用?呢?”

魔神勾起?唇角,神情爛漫無辜:“當?然有用?啊哥哥。”

祂忽然舉起?手來,指向前方?的人群。

天光直照而下,那些影子長?而扭曲,重疊在地上,形成一條黑色的暗河。

“言卿哥哥,還記得我在十?方?城跟你說過的嗎。我說每個人體內都有魘,就像影子一樣,永生?永世無法擺脫。”

言卿說:“然後呢。”

魔神笑嘻嘻道:“然後你就必須承認一件事,只要這世上還有人,我就不可能滅亡。”

言卿抿唇不再說話。

魔神說:“我的誕生?是因為誅神的惡,可我的續存卻很簡單。人的七情六慾太?複雜了。惡念可以誕生?在每一瞬間?。”

魔神微微抬起?頭來。

“哦對了,你們佛家不是有八苦之說嗎?生?老病死是苦,怨憎會是苦,愛別離是苦,求不得是苦,五蘊熾盛是苦。”

“你看這座城市,生?老病死,無時無刻不再上演。”

“甚至,它的誕生?好像就在詮釋‘生?’之苦。”

魔神嘻笑一聲,又從言卿手裡重新奪回桃枝。它變幻身形,再次縮小了一倍。像個娃娃般晃著兩?條赤裸的腿,坐到了言卿的肩膀上。

抱著桃枝,碧色的眼?睛不含任何情緒審視著這座為祂而建造的城池。

魔神說:“你覺得他們可憐嗎?”

言卿諷刺地笑了下。

魔神說:“你想救他們嗎?”

言卿早就練就了把祂的話當?耳邊風的習慣。

魔神也不再執著於這個話題,祂只是偏偏頭,拖長?聲音慢慢說。

“你肯定不想救他們。但是你的愛人就不那麼認為了。”

言卿一臉冷漠。

魔神見他這樣,舔了下唇,跟幸災樂禍一樣悠悠道:“言卿,謝識衣你不想救也得救。他是忘情宗首席弟子,是南鬥帝君親傳,又是仙盟盟主。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責任,他必須救。”

言卿只看著前路,淡淡說:“原來最會道德綁架的是你這種人。”

魔神:“這怎麼是道德綁架呢?總有人要犧牲要付出?不是嗎。他享盡了權力享盡了世人的崇拜,享受了琉璃心帶來的天賦,就理所應當?承擔這一切。”

言卿走在煙雨中,輕輕一笑。

魔神眼?珠子微轉,又開始放低聲音:“退一萬步講。言卿,如果謝識衣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自私自利的懦夫,那麼你還會愛他嗎?”

言卿淡淡:“繼續。”

魔神:“好啊,我繼續。言卿,你知道這世間?唯一封印我的辦法是什麼嗎?”

“霄玉殿,讓謝識衣以命為祭、琉璃心做陣眼?,重新催動誅魔大陣。”

魔神的聲音隔著朦朦的煙雨傳入。

“我就這麼把封印的辦法告訴你,言卿,你敢去試嗎?”

魔神繼續說:“謝識衣出?生?就帶著終結亂世的使命,甚至微生?妝也是這樣對他抱有希冀的。不然微生?妝當?時那麼恨蘭溪澤,早就把他掐死在肚子裡了,怎麼會讓他活下來。”

“可以說,謝識衣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救天下人。”

她把手指往前一指,指向障城的人說:“包括他們。”

“謝識衣若是不救,那麼於微生?妝是不孝、於忘情宗是不義、於天下是不仁。”

“言卿,你若真?愛他,會忍心讓他揹負這樣不孝不義不仁的罪名?”

言卿抬起?頭,任由?旁邊的煙雨擦過臉頰。他一向不喜歡跟魔神聊天,就是因為祂太?吵了。

魔神點到即止,說到這裡,笑了下閉上了嘴。

祂坐在言卿肩膀上,雙手抱著桃枝,粉雕玉琢像是畫中仙童。言卿很少聽進去過魔神的話,但是這一次魔神最後一句,好像解開他一直找不到答案的那個問題。

謝識衣為什麼放血救障城?

他跟在黑壓壓的人群後面,好像走入了那個詭誕的夢裡。

同樣是萬人齊聚城主府,在那裡白?瀟瀟含淚下跪,在那裡謝識衣沉默轉身。在那裡,一雙雙貪婪自私的眼?睛被如願以償滿足。

潤雨如絲,鋪天蓋地,所以也把所有聲音淅淅瀝瀝膈於世外。

言卿就站在人端末尾,看著上陽派和靈藥宗弟子隔著門扉,與天上的城主對話。

他們聊了什麼言卿沒留意,只知道身邊的人越來越煩也越來越躁動。

他正百無聊賴地看著斜開在牆角的花,沒想到,最後的矛頭居然指向自己,讓他成了主角。

幾番交涉過後。

有青鳥駕車而下,上空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隨後裡面走出?一行人來。為首的三人,除了白?子謙,居然還有白?瀟瀟和顏樂心,合歡派居然早他們一步趕到這裡。

上陽派師姐看到合歡派的衣衫都愣住:“顏樂心?你怎麼在這裡。”

顏樂心瞥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白?瀟瀟見狀,主動站了出?來,咬唇說:“今日眾人來了也好。有件事我想代城主說一下。”他頓了頓,環視完一週的人,才皺眉道:“我們比諸位早幾日來障城,所以提前收到了宗門的回信。現在上重天的情況更不容樂觀,九宗長?老幾乎都被派去滄妄海解決魔溝之事,恐怕無暇顧及人間?。”

障城人一下子亂起?來,各種惶恐的聲音不絕於耳。

白?瀟瀟:“但是諸位稍安勿躁,昨日城主在房中收到了一封信。上天給出?旨意,想要救下障城所有人,只需要一件事。”

上陽派師姐一愣說:“什麼事?”

白?瀟瀟手裡捏著那張畫像,捏得掌心發汗,根本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是欣喜是震驚還是該難過。他已經忘了汀瀾秘境中發生?的事,也壓根不信謝識衣是因為言卿逃離的,那麼多風言風語他只知道言卿是魔種。

白?瀟瀟當?著眾人的面緩緩展開畫像:“這人近日就會來到障城,他本就是十?惡不赦的魔種,只要將他的血染紅護城河,作為威懾,我們就能得救!”

“給我看看。”

遠看隔著雨霧也看不清,上陽派師姐上前一步,伸手拿過那張紙,看清上面的臉後豁然瞪大眼?。啪的一聲,紙被雨水打溼重重落地。她雙唇顫抖,在雨中轉過身,難以置信把視線落到了言卿身上。

魔神等?這一幕戲等?了很久了,祂晃著腿,哼著不成調的歌,心情極好。言卿緩緩抬起?頭,鋪天蓋地的雨水流淌過他高挺的鼻樑,眉眼?穠豔的青年在這煙雨霧城裡如同最鮮明的一筆。

白?瀟瀟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言卿本人後,也是神色大變。

言卿簡直要被這一幕逗笑了。

他指向自己:“我?我來放血救障城?”

他語氣裡涼薄的笑意還未散盡。突然就感覺整片天地靜了下來。

時間?停了,再然後是他肩膀上的小孩發出?的輕快笑聲。

言卿立於雨中,面無表情看著這座被魔神停止時間?的城市。

每一滴雨都凝固在空中,蘊著青瓦白?牆森冷的光,哪怕折射著絢爛的陽光,也並讓人覺得溫暖。

魔神忽然說:“你會答應他們的。”

言卿沒說話。

魔神道:“我真?是蠢啊,言卿,怎麼我那一百年都沒想到你最大的軟肋是謝識衣呢?哦不對,我想到了,但是我用?的方?法不對。”

“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障城嗎。”

“因為這裡是一切的起?源之地。”

魔神幽幽笑了說:“你好不好奇我為什麼那麼怕霄玉殿。”

“因為在神之上,還有天道啊。琉璃心的使命就是救世。萬年前是南鬥神君,萬年後是謝識衣。琉。”

“你如果不救障城,那麼今日放血的就必然是謝識衣。”

狩獵山。

謝識衣本來是想在山洞裡面找出?口的。

沒想到,找著找著他在牆壁上發現了一些很久遠的東西?。發青的磷粉簌簌而落,在觸碰到某個機關?後,整個山洞地動山搖。

山壁剝離青苔粉末黃土,向他完完全全展示最裡面的石色。

光滑的牆壁上滿是塗鴉,有文字、有畫,都是微生?妝留下的。她在靈心宮的地牢裡徹徹底底擺脫情魘控制,重獲自由?後,哪怕一個人呆在這絕望山洞,好像都比當?初要快樂些。

她用?尖尖的石頭畫正字,記錄著斗轉星移,也記錄著歲月變遷。她用?文字寫回憶,像一本色彩繽紛的遊記,想到什麼寫什麼,把那些見過的山海全都訴諸筆下。

她失去了一切,可一個人呆在這個山洞裡,好像依舊能自娛自樂。

尋寶者本來就是孤獨的。

在孤獨中死去,對她來說其實也並不難接受。

微生?妝寫道。

【我猜忘川鼎應該跟宴上用?的酒樽一樣大小。黑色的四足的方?鼎,雖小卻能容納天地世界。我問大白?忘川鼎會不會發光,大白?說它們就誕生?於黑暗中,怎麼可能會發光。】

【嗯,若是不能在夜裡發光的寶藏,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前幾個月她還是在記錄生?平所見,到後面肚裡孩子存在感越來越強烈,她的記錄又變了很多。

微生?妝其實也是茫然的,她偶爾也會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孩子。但能夠在失去一切看穿世事炎涼後,依舊保持赤誠和熱情的人,又怎麼會因為仇恨而誕下孩子呢。

她註定看不到這個孩子的長?大,所以她在山洞裡對著牆壁,就像幻象忘川鼎的樣子一樣,把她註定缺席的那些成長?記錄下來,從呱呱落地到蹣跚學?步,到意氣風發。

她想這個孩子一定長?得好看,也一定天賦很好,性格無論?是像她還是另外一人,小時候應該都挺孤僻的,獨來獨往,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像個冷冰冰的雪糰子。每次想到這裡,她就會忍不住笑起?來。畫裡永遠只有一個輪廓,沒有具體的五官,可是神態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一筆一劃落筆。

【你救我出?情魘,我也希望你以後永遠都不會為魘所困。不要為惡念所控,不要為情愛瘋魔,不要失去自我。】

【但你是琉璃心啊,應該也不會遇到這些。可是活得太?清醒不一定是好事哦,娘希望你能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愛很好,只是有的人的愛不好而已。】

謝識衣看著這段話,透徹清冷的眼?眸久久沒有移開。他在避息珠中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觀了微生?妝的一生?。

所以站在這面牆壁前,好像也能想象出?她舉起?炭筆,唇角噙笑的樣子。

她束起?長?發便似少女,辮上的紅豆熠熠生?輝。

【我曾經想過要是你能結束亂世就好啦。】

【但是後面和大白?的交談中我發現由?魘帶來的亂世是無法結束的。】

【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你出?生?就揹負這一切。我願你平安、無憂地長?大。】

【至於名字,雖然我心裡給你取了,但我就不說啦。這會是一個世上……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選擇了無牽掛的死去,所以也不願給他任何羈絆。

他們之間?,最好只是未曾蒙面的陌生?人。

謝識衣垂下眼?眸,不悔劍已經握在手中,可是劍尖落到這佈滿痕跡的牆壁上又迴旋入袖。他沒有破開牆壁,而是轉身,重新尋找方?法。

謝識衣盤腿坐到了黑石上,閉上眼?睛,開始催動體內的靈氣和鮮血。

謝識衣盤腿調息沒多久,就在這洞穴中找到了陣法薄弱的地方?。他睜開眼?,漆黑的眼?遙遙看向了正東的方?向,用?識海覆蓋看到這裡出?現一個淡粉色的缺口來。

他一下子起?身,雪色衣袍拂開青草,將手中的不悔劍直直刺了過去。

寒光瞬間?照亮這片天地,映入他眼?眸,像是桃花都結了冰。

謝識衣很少有這樣殺意重的時候。大概因為涉及言卿,哪怕動作再從容冷靜,都於細微末節處透露出?了一些殺意和戾氣來。

不悔劍意之下裂縫越開越大,最後形成一道濃郁的胭脂色。

謝識衣收劍回鞘,墨發白?衣,踏入其中。

他以為出?去後就是狩獵山。

忽然一道熟悉蒼老的聲音響在他腦海,像是當?頭棒喝。

“你現在找過去,就是送死!”

謝識衣一愣,袖中的不悔劍嗡嗡震動,語調清冷又疑惑。

“前輩?”

南鬥帝君的嘆息像是風中之燭,虛弱又遙遠。

“識衣……”

南鬥帝君聲音發顫,喊了一聲又一聲,最後才找到應該有的情緒。

“我沒想到,我再次見到你會是這樣的情景。”

南鬥帝君疲憊又蒼老地問道:“那麼這一次,你得償所願了嗎?”

謝識衣從他的語氣中也反應過來不對勁,緩緩抬起?頭來。

南鬥帝君嘆息說:“早在神隕之地我就勸過你的,因果不可逆,可你非要那樣執意去試。現在兜兜轉轉,又是這樣的結局,你這是要再死一遍嗎?”

謝識衣愣住,站定,背脊如同雪中竹,胭脂色的光蘊在他眼?角,像是緘默生?長?的一束桃花。

早在入山洞前就思考的問題,因為南鬥帝君這一番話,石破天驚,現在答案好像若隱若現就擺在他面前。

沉默很久,謝識衣輕輕說:“前輩,別說得償所願。你讓我現在死,我都無憾了。”

南鬥帝君緘默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見了魔神了?”

謝識衣點頭:“嗯。”他握著劍,幾不可見皺了下眉:“我覺得祂很熟悉,我一定見過祂。”

南鬥帝君苦笑:“你當?然見過祂,畢竟現在都是第二個輪迴了。”

謝識衣愣了愣:“第二個……輪迴?”

南鬥帝君再度沉默,隨後輕嘆口氣,說道。

“嗯,上一個輪迴裡你和魔神同歸於盡。”

南鬥帝君的笑容帶了幾分傷感:“說起?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上一個輪迴中,魔神是你一步一步親自復活的。”

謝識衣愣住。

南鬥帝君:“你復活了魔神,用?祂為祭引,又以自己的命為陣眼?,獲得了逆天改命的南鬥令牌。值得嗎?”

謝識衣喃喃:“南鬥令牌?”

南鬥帝君點頭:“對,你復活了你想見的人嗎?”

謝識衣心裡突然湧現出?一種古怪來,他蒼白?的手指緊握著劍,垂下眼?眸遮蓋住一切心思。

南鬥帝君嘆息說:“你真?該慶幸天道垂青,居然還給了你一個輪迴。”

謝識衣道:“天道?”

南鬥帝君:“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問既然世有天道,為什麼還放任魔魘為禍人間?。可是識衣,你需要明白?,魔神為禍的這萬萬年,其實都是人類在咎由?自取。由?人類惡念引起?的災難,只能由?人類解決。天道沉睡在霄玉殿的萬千風雪中,從未醒過。”

謝識衣不說話。

南鬥帝君苦笑說:“或許天道很喜歡你,才給了你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那這一次,你就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謝識衣抿唇。

南鬥帝君說:“魔神的力量還未完全復甦,你有另外的方?法將其封印,不需要用?琉璃心啟動誅魔大陣。”

謝識衣:“只能封印嗎。”

南鬥帝君道:“只能。從魔神誕生?的一刻起?,這場魔魘之禍,就永無終日,因為人心的惡念,是無窮無盡的。用?琉璃心封印,是一萬年;用?神軀封印,是五千年。區別之在時間?長?短罷了。”

謝識衣頷首:“前輩,你要我怎麼做。”

南鬥帝君聽完他這句話,微微一愣。他哪怕是謝識衣的師父,也很少從謝識衣口中聽到這類話。謝識衣不會去過問任何人的意見。

上一世那個青年冷靜到近乎瘋狂,清風霽月的表象下是一個已經有點扭曲的靈魂,絕對的獨裁、也絕對的殘酷。直到最後他才明白?,這個徒弟到底想要什麼。

這樣一把冷酷無情染血的劍,這一世,居然變得幾分溫柔。

南鬥帝君搖搖頭,才平靜說起?萬年前的往事。

“忘川鼎最開始,本來就是霄玉殿中的聖物。一黑一白?分為兩?相,一相是本體,一相是虛靈。這兩?相都常年在沉睡中。”

“萬年之前,九天神佛為了變得更純粹強大,把自己所有的惡念灌入忘川鼎中。惡念越積越多,誕生?了魔神。魔神為禍天下,讓九重天血流成河。”

“神佛為了贖罪,以身為祭佈下誅魔大陣。我成為最後的啟陣人。”

南鬥帝君說。

“如今這世上所有的測魘神器,其實都是神佛軀體所化。他們有可能是神的一隻手臂,可能是神的一條腿。千燈盞,是所有神明的眼?睛凝聚一起?所化。”

謝識衣眉頭緊鎖。

南鬥帝君道:“趁著魔神還未完全甦醒,你將引到霄玉殿,可用?這十?件測魘神器,將其暫時封印。”

謝識衣說:“暫時封印,那麼封印結束後呢?”

南鬥帝君愣住,他到底是心疼眼?前的徒弟,動了動唇才無奈道:“那就是之後的事。”

“識衣,或許終有一天,你需要祭出?琉璃心救世。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活,能長?一點。”

“你現在,不該去找言卿,你該去霄玉殿。”

上重天。

一隻冰藍色的蜂鳥飛過山河萬里,攜帶者霄玉殿那萬年不息的風雪之意,來到了合歡派宗主的寢殿中。

合歡派宗主面沉如水,但還是讀取了蜂鳥攜來的話。

“三日後,秦子昂正式成為霄玉殿殿主?”

合歡派宗主讀取完其中的資訊,咬牙,狠狠捏碎了這張紙條。

“現在滄妄海亂事頻發,秦子昂在搞什麼鬼?!”

如果說仙盟是九宗三門自發成立的殺人兵器,那麼霄玉殿就是不知道矗立了多少萬年的天下之心。

它在萬千雪峰之上,飛鳥難渡,世人難尋。

往前就是誅魔大陣,往後就是魔域出?口。在九重天最中軸的位置,貫穿六合。

與此同時,浮花門。

鏡如塵同樣收到了蜂鳥的這條訊息。

“秦子昂入主霄玉殿……”

她把蜂鳥放飛,抿唇沉默很久,然後抬步出?了宮殿。

她遣散開侍女,一人聯絡到了萬情太?上長?老。往璇璣峰後山走,這裡有一處天然的溫池,溫池旁邊紅粉花瓣繽紛落下,風景如畫。

鏡如塵現在成了浮花門門主,一襲白?衣溫婉明貴。

衣襟衣袖以及衣帶上都是白?羽圖紋,銀色的錦繡流光生?華。

萬情長?老見了她便恭恭敬敬行禮道:“參見門主。”

鏡如塵對萬情太?上長?老一直將其視作長?輩,出?手親自扶起?她,輕聲道:“萬情姑姑無需多禮,我今日傳喚你只是為了詢問一件事。”

萬情笑容和藹道:“門主說便是了。”

鏡如塵點頭,坐到涼亭邊:“我剛剛上位,想請萬情姑姑,跟我說一說霄玉殿。”

萬情一愣:“霄玉殿?門主您想知道什麼。”

鏡如塵想到了鏡如玉那些記在紙上的話,問出?了自己最核心的兩?個疑問點,神情嚴肅道:“萬情姑姑,霄玉殿和魔域到底有什麼聯絡。”

萬情愣住,想了想才道:“門主應該知道,當?年魔神就是被九天神佛以誅魔大陣伏誅的吧。”

鏡如塵:“嗯。”

萬情說:“誅魔大陣讓魔神受到重傷,魂飛魄散,但是魔神的本體本來就不是人。它的身軀四分五裂散為黑霧,負隅頑抗,在雪地上劈開一條通向下重天的路來,也就是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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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想逃到魔域去苟延殘喘,但是馬上又被南鬥帝君追殺。他們從下重天,一直打到滄妄海。魔神真?正的死亡,應該就在滄妄海。在那裡,九天神佛隕落與魔神同歸於盡。魔神之軀化成了滄妄海上茫茫的霧。”

“滄妄海的魔域入口,被神息抑制,沒有人能從裡面出?來。但是霄玉殿的那一處通道,去沒有受阻。”

鏡如塵愣住:“霄玉殿可以隨意進出?魔域?”

萬情笑笑搖頭:“不可以。這兩?處。一處只能進不能出?,一處只能出?不能進。”

鏡如塵欲言又止:“那……”

萬情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提前笑笑說:“門主你若問霄玉殿到底是何時建起?的,屬下也給不出?答案。”

“它在這天底下很久了。”

“霄玉殿的雪下了萬年。萬年的雪,所有的山峰都被蓋上一層厚厚的冰稜,那裡光是地形就讓人望而卻步。”

鏡如塵點點頭,想到鏡如玉留下的那些隻言片語,又心懸起?,秀麗的眉頭越鎖越深。

鏡如玉與秦家合作,哪怕是假意也不可能掉以輕心。

秦家很多蹊蹺的地方?,鏡如玉都看在眼?裡。在她眼?中,秦子昂和她一樣,只是覬覦霄玉殿的寶座,想成為天下之主。

但四百八十?寺的建立,卻處處透著怪異之處。

秦家那些大仁大善的話語,他們一起?說出?來騙騙別人就算了,私底下鏡如玉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但是以鏡如玉多疑的性子,註定不會留給她什麼線索。秦家四百八十?寺的研究跟魘有關?。鏡如玉對這也挺感興趣的,但是她知道有風險,按兵不動。

魘。

對於像他們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說,魘並不是一個值得忌憚的東西?。鏡如玉唯一值得忌憚的是仙盟,她對魘感興趣,肯定也不是處於救世之心。

只是鏡如玉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呢……推演不出?什麼東西?,鏡如塵搖搖頭,跟萬情長?老告別後,一個人回到了璇璣殿的主殿。

在路上她看到瀟瀟竹林,遍地靈花,一時間?停下步伐來。這裡曾經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雙生?花,後面又被鏡如玉連根拔起?。現在如今整個浮花門,唯一還開著這種花的或許就只有鴉殺峰了。

鏡如塵回到房間?,坐在窗前,拿起?一根白?色飛羽來,她想傳令給飛羽說什麼,可是想了想又放下。她這段時間?很少看到飛羽。

飛羽接著各種任務,在她恢復門主之位後,他就又站到了陰影處,跟她劃開清晰的楚河漢界、不肯僭越半分。

她手指落到桌上,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很長?的一段時間?鏡如塵都不敢照鏡子,怕看到熟悉的面容,怕和自己對視。

她和鏡如玉出?身名門,地位尊貴,可是母親從小的管教就很嚴格。她們的歷練從最開始的凡人魔種開始。

在人間?,父食子,母食女的慘劇層出?不窮。一個魔種徹底覺醒,最先崩潰的首先都是血親。活著的人怎麼都不肯相信自己的親人就這麼變成怪物,而死去的人冤屈也無處伸。

那個啞巴婦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並沒有求她放過她的兒子,只是焦急比劃問有沒有其他辦法。她的兒子意識時好時壞,也在哭,抱著肚子一直在嘔吐。那時候她對上農婦飽經風霜的眼?,久久說不出?話。

而鏡如玉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嬌笑著逗著一隻停在她指尖的蝴蝶。回去的時候,她想跟鏡如玉說什麼,而鏡如玉只是湊過來,像是說閨房秘話跟她說,“姐姐你有發現嗎,那只蝴蝶的顏色,跟那老太?婆身上的衣服好像哦。”

殘忍又天真?。

鏡如塵手指碰上鏡子,碰在自己的鼻尖,把那一處唯一的區別遮住。誰都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她想起?母親對鏡如玉的評價。

心術不正。

原來早在年幼時,一切就有了端倪。

可是哪怕是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最後一刻,居然也會撲過來,拿命換她的命。

鏡如塵往璇璣殿走去,她再次看到了那塊牌匾。在翻修過後,鏡如玉仿照了當?年的一切,力求每一處都一模一樣,好像是要完完全全繼承鏡如塵的一切。

牌匾上銀河如織,閃閃發光,鏡如玉用?綠色的珠子做最璀璨的璇璣星。

可是她明明記得,這顆珠子,最開始應該是白?色的。

鏡如玉記錯了,或者是說她看錯了。

——“原來那一晚,流光璀璨的,不是星星,不是你,而是……我眼?中的魘。”

鏡如塵容顏逆著光影。

她的妹妹是連千燈盞都測不出?的魔種。可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鏡如玉會成魔,她的母親又真?的能痛下殺手嗎。

不可能的,你看,即便是註定以血終結的雙生?詛咒,都沒讓母親狠下心。

世人永遠在求那一分僥倖,在賭那一絲不可能,然後滿盤皆輸。

鏡如塵又繼續調查了很多事,她翻到一處暗格,發現一個本子,裡面居然又有幾頁鏡如玉的筆記。

鏡如玉對霄玉殿垂涎已久,記錄了很多關?於霄玉殿的事。

也是在這裡,她知道,徐如清是在驚鴻元年入主霄玉殿的。

徐如清很少現身,他掌權的那一百年三十?餘年,好像都活在霄玉殿,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唯一一次出?去,還是去人間?,但也並沒有在人間?逗留很久,很快就回來了。

前一任盟主行蹤莫測,深居簡出?,像是個隱形人一樣,並沒有給眾人留下太?大印象。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徐如清病逝的那一年,霄玉殿發生?了一處雪崩。

萬千風雪簌簌而落,雪崩的聲音震天動地。徐如清因此重病,就在所有人翹首以盼等?他死時從他手裡奪權的時候,徐如清傳位給了當?初乳臭未乾的謝識衣。

鏡如玉快要氣瘋了。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硃紅的筆憤怒地寫下這三個字,鋪陳滿滿一頁,嫉妒好像已經成為魔障困住鏡如玉。

鏡如塵一直知道,鏡如玉的嫉妒心很強。她其實是嫉妒謝識衣的。嫉妒到瘋魔,嫉妒到恨不得讓他死。她的這個妹妹從小就是個功利心極強的人,嘴上說著世上所有人都拿著她們兩?個姐妹一起?比。

可是最喜歡比較的,不就是她嗎?

鏡如塵往後翻,看到一段話,愣了很久。

“我問徐如清,謝應方?才一百歲,何德何能當?霄玉殿主。徐如清說,我和他是一樣的人,我之後我會感謝他的。”

這句話鏡如玉用?很冷靜的筆觸寫下,一筆一劃風骨凌厲,可筆鋒在收尾處停頓很久,暈開濃濃的墨點,很明顯鏡如玉盯著這行字思考的很久。

不光是鏡如玉,鏡如塵也是看著這段話,陷入沉默。

徐如清說,他和鏡如玉是一樣的人。

怎樣的人?

“徐如清……”

鏡如塵輕輕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一個手握天下兵器的人,怎麼會和鏡如玉是一樣的人呢。

鏡如玉說:“有意思。”

她當?然不會感激他。她只會因為本來就在修為天賦上碾壓她的謝應又在地位上碾壓她,而恨恨不休、嫉妒到瘋。

鏡如玉和徐如清接觸的也不多,真?正瞭解徐如清的,或許是她們的母親。

上重天沒人見過徐如清長?什麼樣。這個一直住在霄玉殿的仙盟盟主,在上重天好像是一陣風,散過後,什麼痕跡都不曾留下。

徐如清到底在霄玉殿幹什麼?

以及他之所以病重離世真?的是因為那一次雪崩嗎?

雪崩的原因又是什麼?

霄玉殿的每一次異象,都像是冥冥中某種命定的徵兆。哪怕是再細小不過的一次雪崩,背後牽引的事,都是難以想象的深遠龐大。

鏡如塵本來就心生?各種疑惑,翻到下一頁,看到那行字,瞳孔緊縮。

鏡如玉明顯是嚇到了。

她寫道。

“謝應出?關?了,雪停了。”

鏡如玉筆跡顫抖又重複地寫了一遍那三個字。

“雪停了。”

因為是雙生?子,她們字跡其實也很相像,鏡如塵撫摸著那三個字,好像能感同身受鏡如玉當?時的惶恐和不安。

在謝應出?關?那日,霄玉殿的雪停了。哪怕只停了� ��麼一剎那,對於天下來說,也猶如萬年。

霄玉殿,霽雪漫天。

莽莽雪原上鋪天蓋地的只有落雪的聲音,簌簌呼嘯而過,把這裡襯得更為淒冷和寂寥。

這裡每一處山峰都被冰稜渡上一層琉璃之色,琉璃折射著日光,在雲中映出?一道道綺麗絢爛的光彩來。

鏡如塵從霄玉殿的後殿走出?,旁邊亦步亦趨跟著一個仙盟的人。

鏡如塵偏頭看向虞心,微笑:“不用?跟著我,我不會跑的。”

虞心身為一個大乘期的修士,自然不敢對化神期的鏡如塵無禮。

但這裡是霄玉殿,霄玉殿的每一片飛雪好像都是這天地間?的秩序所化。修為越高,對這裡越是忌憚。

虞心恭恭敬敬道:“鏡宗主恕罪。這是盟主留下的命令,我們不得不遵守。”

“是嗎。”鏡如塵的白?裙掠過往下的三階玉階,融入茫茫白?雪中,語氣卻聽不出?喜怒:“現在滄妄海那邊魔域動盪,正是天下大亂的時候。謝應卻把我們困在這裡,他到底想做什麼?”

她原以為信是秦子昂送過來的,沒想到,到了霄玉殿才發現這裡一直都沒謝應牢牢控制!秦子昂被囚於地下,九宗宗主寸步難行,一舉一動都在仙盟控制中。

虞心:“宗主可以親自去問盟主。”

鏡如塵眼?裡毫無笑意:“我問了他就會答嗎?”想從謝應那裡獲得答案,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化神期修士走路都是可以不沾一點塵埃的,她也不想沾上霄玉殿的一片雪。

鏡如塵每一步都踏在空中,淡淡道:“秦子昂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吧,霄玉殿居然是他的藏屍之冢。”

虞心沒有說話。

鏡如塵問:“謝應什麼時候來?”

虞心道:“屬下不知。”

鏡如塵蓮步輕移,到了霄玉殿後面,遙望一座高挺入雲的雪峰,眼?眸波光明滅:“這是他百年閉關?的地方??”

虞心說:“是。”

鏡如塵道:“我可以進去嗎?”

虞心道:“只要您進得去。”

“哦。”鏡如塵攤開素白?的掌心,單薄的紋路上浮現出?一朵蓮花來。她手指一揚,瞬間?蓮花化利器扭曲著風雪時空,朝那座雲峰襲去。

但是只聽轟地清脆一聲響,蓮花撞在某個屏障上四分五裂,好似齏粉溶於雪中紛紛落下。

打不開。

鏡如塵並不意外,她收回手,沉默許久,幽幽地笑了。

“你說,謝應這種機關?算盡的人,演出?的同生?共死能有幾分真?。”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或許是好笑,或許是諷刺。

其實魔神也沒有騙白?子謙。

言卿本來就是十?方?城少城主,氣息對於魔種有足夠的威懾力。血染紅護城河,確實能保一城平安。

對於謝識衣來說,救這裡需要用?心血,可是對於言卿來說,只用?一點皮肉之血就就夠了。哦不對,兩?者不能相提並論?。謝識衣的血是消除障城的詛咒用?的,而言卿的血只是保佑這群人平安。

魔神的每句話緊貼耳側。用?魂絲劃破手指時,言卿並沒有什麼感覺。

可能只是這大雨太?瓢潑,讓他情不自禁想經歷一遍謝識衣當?初的疼痛。

雖然對他來說,也不是很痛。

雨絲打在殷紅的河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哈哈哈哈哈哈。”魔神纏了一百年第一次和他達成交易,心情非常愉悅。

祂把手裡的桃枝高高舉起?,成了把傘,用?白?紙桃花傘為他隔開天清地靜。

時間?恢復湧動。

言卿一個人往人群最喧譁的地方?走。

白?瀟瀟張著唇,死死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自天空中傳來一聲震驚又震怒的聲音:“燕卿?!”

出?聲的人正是領著一群忘情宗弟子趕來障城的衡白?。

九宗弟子都來了障城,忘情宗或許是最晚的。

衡白?原本還在吊兒郎當?,結果靠近城池中央,看到熟悉的背影渾身是血,定睛一看發現是言卿後,當?即怒不可遏。衡白?風風火火拿著劍自雲鶴上飛下來,站到言卿旁邊,咬牙切齒:“你們在做什麼?!”

上陽派的師姐和顏樂心都愣住:“衡白?長?老?”

“這是欺負我忘情宗沒人了是嗎?!”

衡白?真?是氣得嘔血,吼完這群人後,馬上偏頭去看言卿。

他和言卿平時都是不對付的狀態,於是也只是彆扭乾巴巴問道:“燕卿,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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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沒想到忘情宗的人也會來,抬眸勾唇,懶洋洋道:“放心吧,這點血還要不了我的命。”

衡白?看到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就來氣,又見他孤身一人馬上問道:“謝師兄沒跟你一起?嗎?”

言卿:“沒有,我也在找他。剛好我們可以一起?。”

衡白?驚了。

言卿又說:“你們來遲了,障城的事現在已經解決了。”

忘情宗這群少年的到來,讓言卿心裡的殺意和戾氣散去不少。

言卿走到白?瀟瀟的面前,桃花眼?瀲灩含笑,低聲說:“白?瀟瀟,你剛才說九宗現在都在滄妄海處理海溝一事?”

白?瀟瀟渾身的血液都跟凍結一樣,噙淚害怕地往後退。

顏樂心見此護短道:“燕卿!你想對白?師弟幹什麼?!”

言卿淡淡道:“沒幹什麼。我只是覺得,天下大亂,身為九宗弟子我們現在就應該站出?來——不是嗎白?師弟?”

這已經容不得白?瀟瀟做選擇了。

回上重天後,幾乎所有弟子都得到了一條命令,前往滄妄海誅魔。

九大宗以滄海境為據點,齊聚各方?太?上長?老,如今各宗宗主都在霄玉殿,輩分最大的當?屬席朝雲。言卿出?現後,為當?初汀瀾秘境的事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理由?:他和謝識衣根本沒有在一起?逃亡。謝識衣被淮明子所傷,靈力潰散,不得已閉關?療傷。

而他則是混亂中迷路,意外到達人間?。

不管外人信或不信,秦家不在,有席朝雲鎮壓,沒人敢再多說一句話。

霧散之後,明月高懸,臨海的懸崖礁石都變得無比清晰鋒利。紫金洲是個類人間?王朝的地方?,等?級分明,樓閣建築華麗奢靡,青瓦朱牆盡顯富貴。這裡以前燈火通明,但是現在到了夜晚明亮的只有星子。

紫金洲三日,眾人看遍了人間?慘狀,只是海溝一日不堵上,這件事就永遠無法解決。

席朝雲決定帶幾位太?上長?老下魔域,同時要求九宗出?眾的年輕弟子,鎮守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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