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極好,晨光普照,驅散著秋的涼。
可總有些地方,是光照不到的。
李管家燒燬的老院子的廢墟,被燒成黑炭的房梁堆壓在地洞的口子,一隻屍蟲順著空隙,爬了進去。
經過一段路程的黑暗,來到了殷紅色的空洞內。
“回來了。”石床上閉目盤坐的鬼英在屍蟲入洞那會便睜開了眼,見爬了上來的屍蟲,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噁心,方才伸出潔白玉指,將屍蟲接引道耳邊,似乎是在聽屍蟲講述外面的情況。
“還沒離開。”
似乎是利用完了,鬼英將這屍蟲一把捏死,可髒了手,臉上生起一抹怒色。
“多大的人了,還跟一隻蟲子較勁?”殷紅珠子不男不女的重音在洞內響起,可這次確實虛弱了不少。
“你給的這只屍蟲太醜。”鬼英瞥了一眼殷紅珠子,不耐說道。
“鬼英,請注意你的語氣,雖然我借用徐束的身體,被小禿驢大傷,實力不足之前十之一二,但想捏死你,就跟你捏死那只蟲子一樣簡單。”鬼英不耐的語氣激怒了殷紅珠子。
“知道了知道了。”可就算如此,鬼英依舊沒有改正。
“你可別忘了,你體內食心蟲的藥餌還在我手中。”殷紅珠子威脅道。
“是,主上。”這次,鬼英面色微變,銀牙微咬,半跪在地,低著頭,眸子裡若有所思。
...
許於覺得迎著晨光看人很費勁,所以就移開了目光,端起盤內的飯,夾了口菜,填補自己的胃來。
可許於坐的住,俊朗少年可等不及,面色微沉:“你教不教?”
“教什麼?”許於是真的被他問的一臉莫名。
而且,許於認為是俊朗少年來教他還差不多。
他們境界相差,絕對天壤之別。
“劍意。”俊朗少年面目嚴肅說道。
許於停下來吃飯的動作,口中還有一些沒嚥下的飯菜。
“不會。”許於細想了一會,還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領悟過劍意。
劍意,虛無縹緲,是劍修終其一生追求的東西。
可就是如此,千萬名劍修當中,也不見得有一名劍修領悟到劍意。
可見領悟劍意之難,幾乎登天。
如果許於領悟到劍意,昨天對付徐束,絕對不用那般苦難。
“你會。”俊朗少年不死心,認為許於是在騙他。
“不會。”許於有點不喜歡別人死纏爛打,所以語氣冷淡了些。
“我可以用東西交換。”俊朗少年咬咬牙,說道。
“不會。”許於與俊朗少年對視,相隔的虛空似有莫名鋒芒在交鋒,可顯而易見是許於弱了不止一籌。
境界差距太大。
“何必這般執著。”空覺小和尚過來了,見氣氛有些緊張,便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看向俊朗少年,嘆道。
“你不懂。”俊朗少年淡淡地瞥了一眼空覺小和尚,也看了一眼許於,便轉身離去了。
“抱歉,我朋友...”空覺小和尚面露歉然,也不知該用什麼詞去形容。
“沒事。”許於對空覺小和尚的感官還算不錯的,起碼那一掌還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說起來,他也算是個苦命人。”空覺小和尚沒有追上去的打算,反倒坐在許於對面。
“你打算給他當說客?”許於看了一眼空覺小和尚,繼續吃自己的飯。
“妙空寺或許你不熟悉,但北燕劍林你不會不知道吧。”空覺小和尚不答反問。
“知道。”許於皺了皺眉,不知道空覺小和尚所說所謂何意。
北燕劍林其實應該劃分開來,前北燕兩字,實指燕國北方,而後的劍林,才是真正的宗派之名,但世人已經習慣喚北燕劍林,所以就改不掉了。
而且,北燕劍林只收劍修,考核也是異常的艱難,那就更別說劍林內部的爭鬥,幾乎可以說不論勝負,只論生死的慘烈。
但也因此從北燕劍林走出的劍修幾乎都極為可怕。
幾乎可以說,北燕劍林就是劍修的鋒芒。
出劍就是血腥,就是殺戮。
“他就是劍林子弟。”空覺小和尚說道。
許於微愣片刻,隨後依舊扒著自己的飯,說道:“那又如何?”
“地位不低。”空覺小和尚繼續道。
“然後呢?”許於這就不太明白空覺小和尚的意思了。
“身上的好東西絕對不少。”空覺小和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許於突然覺得空覺小和尚並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和善聖潔,可以具有坑友資質,所以他嘴角微抽,說道:“真不會。”
“那可惜了。”空覺小和尚嘆息一聲。
不知是為了許於,還是俊朗少年。
空覺小和尚走了,光頭迎著晨光,顯得格外的敞亮。
“強求不得。”空覺小和尚來到了徐府一處風景還算不錯的庭院,小山湖水,湖中小亭能夠享受微微拂來的風。
俊朗少年此刻就在小亭內閉目盤坐。
“我的時間不多。”俊朗少年雙眼未睜,但蹙起的劍眉卻顯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靜。
“為了虛名?”空覺小和尚不明白。
俊朗少年沉吟良久:“為了追求。”
“看上那家娘子了?”空覺小和尚瞪目結舌,滿是驚訝的問道。
俊朗少年額頭似有井字青筋冒出,嘴角微抽,雙眼睜開,卻是滿含殺意,四周空氣都為之冰冷了起來,充滿了鋒芒。
“說笑說笑。”空覺小和尚連忙賠笑,頭冒冷汗說道。
“劍意是劍修的追求,亦是劍客的唯一證明,幾乎可以說,不懂劍意的劍客,不能完全稱之為劍客。”
“我雖然在劍林成就很高,可我依舊是個不會劍意的劍客。”
“師尊對我期望很高,我不能讓他失望。”
“而且,我不想自己遺憾。”
“所以,我需要領悟劍意。”
俊朗少年收回了殺意,起身站在扶欄旁,看著平淡的湖面。
“可就算如此,也不一定如此急切吧。”空覺小和尚皺眉說道。
俊朗少年沉吟良久:“你不懂,你是和尚。”
“或許吧...”空覺小和尚摸了摸頭,沉默了會兒,點頭回道。
...
西邊已經火燒雲層,橘黃色的光芒滿是遲暮的撒在偌大的徐府。
時值黃昏,許於也回覆了十之五六。
巨闕也完成了自己設立下的修煉計劃,來到許於的小院。
“該回去了吧。”院子裡,巨闕許於坐在一棵老樹下的石桌椅上。
“嗯。”許於點頭,端起芙蓉剛剛端來的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抿了一口。
“這次任務雖然兇險了一些,但得到的報酬卻不低,果然是一份兇險一分收穫。”巨闕瞎編道。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許於改正道。
“意思都一樣。”巨闕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笑道。
許於搖頭,沒去管他。
“你們要走了麼。”這時,芙蓉走了進來,可能是在外面偷聽了一會,所以面色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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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巨闕不知該如何,只好點頭回道。
許於沒有說話,他不太想管這些,但徐府鉅變,其實徐府一大半的人都死了,至於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徐束不知憑藉何等手段維持下來的幻境。
可以說,如果不是許於他們的到來,芙蓉也可能會死在徐府。
可也正因為他們的到來,讓芙蓉從幻境中出來了,迎接了事實,也讓這十五歲沒爹沒孃的小丫頭不知道該如何在這世道存活。
當初她能進徐家,完全是憑運氣。
可如今徐府滅亡,她也就沒地可去了。
“要不...帶回去?”巨闕試探性的說道。
“你帶。”許於瞥了巨闕一眼,覺得是個好辦法,但也淡漠地說道。
“好...好吧。”巨闕猶豫了會,可能是想起了一些瑣事,勉強答應了。
許於不知道將芙蓉帶回青峰山的決定對不對,但就任芙蓉留在這裡,他也有愧於心,所以他還完全做不到如劍神記憶那般無情。
心中暗歎一聲,許於看著在芙蓉面前顯得有些拘束的巨闕,搖了搖頭,沒有去管的心思。
此刻,他自己的身體情況都還未完全解決。
巨闕芙蓉那邊已經傳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許於都不用去看,都知道是誰的聲音。
是對還是錯?
許於心中又是暗歎一聲。
因為他們沒有隨意帶人上青峰山的權利。
所以,這次巨闕給了芙蓉希望,如果到青峰山被截,那麼就是再一次的失望。
這兩次的傷害下來,許於不知道芙蓉能不能承受的住。
“聽天由命吧。”
許於輕聲喃喃,同時又愣住了,他覺得自己最近有些慈悲心懷了。
當初他殺人的時候,可是劍出濺血,眼都不眨,可以說有點冷血無情了。
那時候還是許家被滅的時候。
可如今距離許家被滅也有段日子了。
他就這麼放下了麼?
許於看向了天邊的日落,眯了眯眼,心中有那麼一抹不平靜,不甘心。
可他也就只能如此了。
“叮....”
一道輕微不可察的劍鳴在他耳邊響起。
許於楞了一下,沒有抓住,可與空覺小和尚一同過來的俊朗少年卻感覺到了一些,瞳孔微縮,有那麼一絲熱切。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