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貼黃封的‘王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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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叫做‘秣陵春’的美食飯店裡坐著一剛一柔,風格迥異的兩位翩翩佳公子,兩人似乎對周圍觀眾推崇備至,鶯鶯燕燕的歌舞表演沒有絲毫興趣,反而頻頻側目窗外秦淮河畔的旖旎風光。吸引兩人到此的原因只是因為那一桌造型美觀、選料考究、風味獨特、做工精細的“秦淮八絕”。

“秦淮八絕”為江寧的特色小吃,依次為:第一絕:永和園的黃橋燒餅和開洋乾絲,第二絕:蔣有記的牛肉湯和牛肉鍋貼,第三絕:六鳳居的豆腐澇和蔥油餅,第四絕:奇芳閣的鴨油酥燒餅和什錦菜包,第五絕:奇芳閣的麻油素乾絲和雞絲澆面,第六絕:蓮湖糕團店的桂花夾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絕:瞻園麵館燻魚銀絲面和薄皮包餃,第八絕:魁光閣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兩人正吃得口滑,一個被雕刻得華光溢彩,周嗣佈滿銘文的雙耳銀觚被一個彪形大漢放在原本歌舞表演的一張方桌上,此時表演歌舞的歌姬已退居兩旁,她們手捧著一罈壇未開封的美酒,一陣鑼鼓聲之後,一個方面大耳,紅光滿面,穿著不俗,估摸三十**歲的男人從佳麗相迎的夾道中間款款而來,原本觥籌交錯的眾酒客立馬好奇得安定下來。一個喝得七分醉意,頭上方巾戴得東倒西歪的文人似乎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嘴裡醉醺醺的對著下面那人喊了一句:“陸掌櫃,你這又玩的什麼新鮮花樣啊?”

“九爺,花花轎子人抬人,您今天給我老陸一個面子,安安靜靜等著我講完,這事對您,對在座的各位,絕對是新媳婦坐花轎--頭一遭。我在這裡先向各位討一句喜慶話,我老陸幾乎把這輩子都砸到這間‘秣陵春’酒樓上了,承蒙各位抬愛,‘秣陵春’成了江寧府二十年的老店,我都沒想到能堅持到現在。”這位陸掌櫃越說越激動,聲音都開始哽咽起來,眼睛紅紅的,聽見周圍的一陣喝彩聲,他才再次平復心情,繼續講道:“我老陸夢想將這間秣陵春開成一間百年老店,可是得有個傳承人啊,這些年和我走得近的人都知道,我那一個個夫人肚子都不爭氣,恁是沒跟我生個兒子,就在今日,我秣陵春二十年店慶的重要日子,剛剛從我家裡得到一個雙喜臨門的訊息,我的夫人半個時辰前給我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回去查證了,確實是個帶把的。”人群裡一陣鬨笑,陸掌櫃由於太過激動,直接眼淚汪汪往下留個不停,當然,這是極度興奮的眼淚。

無論認不認識陸掌櫃的,都抱拳向最中央顯眼的陸掌櫃道賀,和陸掌櫃走得近的人都知道,這位陸掌櫃才來這裡沒多久,甚至出現的有些蹊蹺,卻稀泥裡拾到狗頭金,入贅到這家店後,老東家一伸腿,被他白白撿了這麼一個大便宜,這陸掌櫃為人豪爽,比老掌櫃當初仁義,平時有個山災人禍的,出錢出力最多的他很快為自己博了一個好名聲。只見陸掌櫃收斂淚容,有意讓眾人又聒噪了一陣,這才抬抬手,有力的上下揮舞了幾陣,周圍這才再次安定下來,很顯然這位陸掌櫃要宣佈與雙耳銀觚有關的最終謎底了。

“這只銀觚容酒五斗,能勝飲不醉者,銀觚奉送,我陸某人陪飲,以謝諸君厚意。”

周圍頓時變得氣氛熱烈起來,就連原本品嚐著“秦淮八絕”那位英武逼人,剛陽粗率的翩翩佳公子,也生出躍躍欲試之意。

“我來試試...”那位陸掌櫃口中的‘九爺’率先從座頭上跳了出來,歪頭晃腦,踉踉蹌蹌走過去將那尊似乎分量不輕的銀觚酒鬥擎在了手中,只見他的臉上生起了一陣紅雲,沒等一旁的舞姬上來斟酒,只聽‘轟’的一聲響,他吃力不住,直接摔倒在中間的舞臺上,脫手而出的銀觚酒鬥往前‘嗡嗡嗡’前滾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周圍幸災樂禍的笑聲響成了一片,同時從聲音上判斷,知曉這銀觚酒鬥的份量不輕,看來陸掌櫃這次是下了血本回饋當日在場的這些幸運者了。

一時間被這份耀眼的回饋射得睜不開眼睛的挑戰者紛紛上臺應戰,只是一個個挑戰者看起來聲勢頗壯,面對最後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鬥中佳釀時,都恨自己少生了一個胃,一張嘴。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第十八個挑戰者剛剛喝完銀觚酒鬥中的三鬥酒,便再也支持不住,如扶風弱柳般醺然倒地,當滿嘴吟詠著李白的這首《客中行》再次被人從上面狼狽的抬下去的時候,周圍的人這才知道想取走這份沉甸甸的重賞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了。

發覺第十九位挑戰者遲遲不肯現身,陸掌櫃再次滿臉堆笑的出現在眾人面前:“這才一個時辰,已醉倒十八人。難道此觚終將無主嗎?”

院中一聲‘客來!’只見當地裡立著一條遒臂大漢,仔細看去,對方約摸二三十歲年紀,蓄著一大把鬍子。頭上扎著一個不倫不類的包巾,左肩露在外面,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似乎被箭矢傷過的淺淺疤痕。下身穿著青褲,扎著裹腿,足爪上套著一雙六耳麻鞋,渾身上下熱汗津津,上身和下身呈現出兩般顏色。來人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似乎剛趕了不短的路,左腳的那只麻鞋後跟都快磨斷了,看來這位挑戰者似乎很需要這筆獎金去改善這一番裝扮。

這個漢子打中門闊步而入,喧鬧聲戛然而止,靠門邊的幾個人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似乎被對方身上這副草莽氣息所嚇。樓上那位剛陽粗率的翩翩佳公子忍不住脫口小聲說了一句:“看來這銀觚酒鬥真正的主人要出現了。”

坐他對面的俏公子狐疑的問道:“何以見得?”

“你看他那嘴黃牙,完全是酒垢浸泡出來的,我估摸著,這人的酒齡不下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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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你這老酒鬼看得心細,我們這種不沉迷於此道的人,哪裡看得出裡面的道道?既然競爭者出現了,你不覺得可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這事原本就扎眼,在沒將你交給三殿下之前,我可不敢再冒那些沒有必要的風險了。”這兩人正是燕青和柔福,柔福沒好氣的盯了燕青一眼,對於燕青的嘟囔,柔福也沒往心裡去,兩人原本就不差這點酒錢,何況下面這人拿這筆重賞解燃煤之急也說不定,他們就更沒那個必要插一竹杆了。

那人虎虎生風登上臺階,直入舞臺中央,掃視一下一雙雙流露出驚詫和讚美的眼睛,傲然一笑,聲如洪鐘喝道:“來!銀觚注酒!”一旁的舞姬趕忙奉上斟滿美酒的銀觚,他接過來,對酒面輕輕一吹,然後如長鯨吸川,幾大口就吸去了觚中酒的一小半。他彷彿來了興致,一甩頭抹去頭上的包巾,一伸手扯去上半身原本就可以擰出水的那件溼淋淋的青衫,露出上身橫來豎往的漂亮腱子肉,‘咕嘟咕嘟’不歇地開懷暢飲,直喝到頭仰身傾,銀觚倒扣。他高聲讚美道:“好酒!好酒!”一手倒拿銀觚向眾人示意,又十分灑脫地深深一揖,眾人這時有些迷糊了,這人穿著隨意,卻有幾分文人的清雅,禮數更是周到,讓人更加摸不清此人的來路了,只見他清湛的目光望定陸掌櫃,朗朗道:“在下方原,特來為陸掌櫃賀喜,祝陸掌櫃家中添丁,酒樓財源廣進。”

陸掌櫃原本心頭的些許不恙立馬消失了,對方禮數上的彬彬讓他很是受用,就在他眉開眼笑的準備公佈最終結果時,一批不速之客趕趟似的到了。

“慢著。”一個三角眼,滿臉陰沉,身上罩一件狗皮,一手持鐵尺,一手握鐵鏈,一副捕快模樣,背後同樣打扮的兩個歪瓜裂棗的惡洶洶的公人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個領頭的人叫王仲閎。他的頂頭上司正是那位弄出臭名昭著‘花石崗’的朱勔,這人刮地皮的手段可以說天下無雙,他最得意的一件是便是竭盡縣府所管的經制錢和常平錢物作為奉獻。

經制錢指的是宋代為籌措軍政費用而加徵的雜稅。經制錢始於北宋末年,時方臘起義,東南軍費告急。兩浙、江東發運經制使陳亨伯,請求在淮、浙、江、湖、福建等七路,增收賣酒、鬻糟、商稅、牙稅、契稅、頭子錢、樓店錢。每貫增收0文以充經制之用。有點像清末為了打太平軍,政府臨時徵收的一種商業稅,厘金,其初定稅率為1釐(1%),即一種值百抽一的商業稅。在全國通行後,不僅課稅物件廣,稅率也極不一致,且不限於百分之一。有的高達百分之二十以上,有部分貨物實行人量抽釐,後面完全名不符實了。

以官銜定稅名,稱“經制錢”。經制錢不獨立課徵,而是隨他稅附徵。經制錢以商賈為課稅主體。靖康時,因擾民而一度罷廢。宋室南渡後,建炎二年(公元118)又恢復徵收,且稅率屢增,成為百姓的一大負擔。

常平錢,舊時官方預儲供借貸的銀錢,應該是預備借貸給農戶的準備金,這是王安石當初為了解決借貸給農民的小額貸款的低息準備金。

皇帝趙佶特別喜歡黃楊樹,當年上司朱勔就是靠供奉黃楊樹得寵,從此平步青雲的。他近來聽說江寧一富戶的私人花園裡有幾棵黃楊樹,便親自帶人,想將它們挖回去獻給主子,藉此立一大功。哪曾想半路可以撿到這麼一個便宜,他自然就站出來發一筆小財了。

這位仁兄和他主人這些年所貢的物品,無不向老百姓巧取豪奪而來,走的時候連一根毛髮也不償付,一句奉旨查辦就敷衍了事。假若平民家裡有一石一木稍微值得玩賞,就帶著膀大腰圓的士卒闖進家門,用黃色的封條做上標記,不立即拿走,而是讓這家主人好好看護,稍微有些疏忽,就被判以大不敬之罪。等到發運時,必定毀壞房舍、拆斷屋牆,把上貢之物弄出來。某人不幸有一樣比較奇異的東西,大家都會說是不祥之物,毀之唯恐不及。百姓參與這件事的,中等水平的人家全都破產,甚至出賣子女來供應官府的索求。

開山運石,象催命鬼一樣窮兇極惡,即使“寶物”是在江湖之中危險莫測的地方,也要千方百計地把它弄出來才罷休。

他的主子曾經弄到一塊“太湖石”,高達四丈,用巨大的船隻裝載,服役者達幾千人,所經州縣,有時要拆水門、毀橋樑、挖城牆才能透過。運到京城後,徽宗為這塊巨石賜名叫“神運昭功石”。沿途攔截各路運往京城的糧餉綱,蒐羅各類商船,把上貢的物品拿出來擺在這些船上,令其載運,撐船和把舵的人也依仗威勢,貪婪橫行,侵凌州縣,道路上的人們以目相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廣濟軍四指揮的士卒全部用來拉縴還是不夠。

公相蔡京得知這些人在江南的所作所為後,開始有些擔心,便正經嚴肅地向徽宗趙佶談起此事,希望對太過分的行為進行抑制。徽宗也對“花石綱”困擾百姓感到擔憂,於是下令禁止佔用糧綱船,不準挖墓取寶,不準毀壞民居,不得用黃封條封蓋別人園中的花石,一共有十多條。只允許朱勔、蔡攸等六人進貢“花石綱”,其它進奉一律停止。自此以後,朱勔稍有收斂。不久,他又變本加厲地肆意妄為。朱勔家正對著蘇州城內的孫老橋,他有一次忽然假稱聖旨,凡是橋東西四周的土地房屋都要買下來作為朝廷對他的賞賜,共幾百戶人家,朱勔限他們在五天內全部搬走,州官催逼驅趕,居民們一路上悲嘆哭號。

朱勔進而建造神霄殿,裡面供上青華帝君的神像,監司、大邑的官員每逢月初和月半都要到殿庭下跪拜。朱勔命衛士前來,官員們立即拜揖求見,然後遞上名帖去見朱勔。當地長官趙霖修建三十六個水閘,興造不可能成功的東西,正逢天氣極為寒冷,服役而死的人堆積重疊。

趙霖一心一意要討好朱勔,為政更加苛酷暴虐,吳、越百姓不勝其苦。徽州長官盧宗原用盡官府錢財賄賂朱勔,朱勔提拔他做了發運使,公然大肆蒐括百姓。朱家的園林水池可以跟宮中相比,服飾器用僭越等級、比擬帝王。又藉口拉船召募了幾千名士兵,用來護衛自己。朱勔的兒子朱汝賢等人召喚州縣官僚,頤指氣使,肆無忌憚,而官僚們居然個個奔走聽命,為害州郡長達二十年。

王仲閎這些年可以說跟著朱勔混得風生水起,他看中的東西,還沒有說得不到手的。他一揮手,斜裡竄出一個手拿黃封的手下,那人惡狗撲食般二話不說,便在銀觚酒鬥的外邊貼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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