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在黑幕降臨，世界將傾之前，聽到這樣的話語，似乎多少顯得有些悲涼。宸回沒有覺得悲涼，他只是忽然有些後悔。

玲是一個很獨立的女子，做什麼事情都是先人一步，因為她不會等著誰，也總是以為不會有人等著她。她孤獨而又清冷，獨自承受著許多事情。

偏偏是這樣的玲，最是打動宸回。所以聽到這句話，宸回有些後悔。

該是由自己說出口的。

一向對待宸玲極為謹慎的宸回，終於忍不住，將這個女子擁入懷中。

“玲，我也喜歡你。”

李念雲咳嗽了幾聲，說道：“喂喂喂，我們都要死了，就不能不在今天的樣的日子……”

其實很高興，從認識這二人起，李念雲便覺得這二人很適合在一起。

只是他苦笑著，看著天空中那些雷雲。

多麼美好的一幕，可偏偏，是在此時。

姬凝淵看著那些縈繞在宸玲周遭的藍色光芒，他活了一千多年，卻沒有辦法看出那是什麼性質的元氣。

宸回說道：“我想要的，不止是當下，還有未來。玲，戰鬥吧。“

戰鬥吧。

即便才經歷了慘敗，即便毫無勝算。但為了與你在一起，即便是最絕望的障礙也想要撞出一個缺口。

宸玲笑了，這笑容甜美，她高興的說道：

”好呀。“

宸回竟然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宸玲。

宸回有一種感覺，宸玲彷彿變了。

就好像是內心深處那些枷鎖終於被破開，那些最寒冷堅硬的地方再次變得柔軟起來。宸玲的眼中再也沒有了那種生人勿進的清冷與孤獨感。她看著宸回的目光，如同溫柔的妻子看著丈夫。

又好像是高山流水一般的知音知己。

宸回忽然明白為何宸玲會在此時破境。

因為心結開啟了。

儘管不知道宸玲經歷了什麼，可這樣的宸玲，他真的很喜歡。

李念雲看著二人握劍，再一次感嘆自己的弱小，這個時候，真的很想去幫忙，但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氣力。

姬凝淵說道：”不過只是入了極意，雖然很好奇你的傷勢為何忽然間消失，但現在，即便你們聯手，依舊不是我的對手。“

雷雲蓄而不發，姬凝淵身如閃電一般，春秋劍在空氣之中劃出一道黑色的軌跡，於此同時，宸回的靈犀預見到了這麼一幕，他開啟了風定沙，可姬凝淵的強大，竟是能夠強行突破，剎那間，這一劍便來到宸玲的身前。

”曾經我也經歷過這樣的一幕。“

姬凝淵的劍輕輕劃過宸玲，黑色的氣勁如同蛇一般迅速纏繞著宸玲，宸回欲要阻止，卻是被姬凝淵轉瞬而來的第二劍震開。

”不過就是兩名極意，此刻的我，縱然虛弱，但你們又能改變什麼？“

宸玲感覺到體內的元氣迅速消失，整個人在一瞬間，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感應，唯一的感覺如同墜入寒冷的冰窟，某種難以道明的東西正在被抽離出體內。

是壽元。

姬凝淵感受著那些生機湧入體內，他輕蔑的說道：”何必要再經歷一次希望破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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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回睜大眼睛，驚慌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猶豫，再次一劍襲來。

姬凝淵截住這一劍，看著宸回心痛的神色說道：”如果你活到如我一般久，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奇蹟。“

姬凝淵在短暫的一瞬裡回想起自己當年的經歷。

千年之後，他還是無法忘記。

他嘲弄那個等待奇蹟出現的自己。

所以一千年過去，他不相信奇蹟，也會摧毀其他人的信仰。

宸玲就如同方正大師一般，迅速的枯萎凋零。

姬凝淵說道：”接下來，是你。“

殺掉宸玲，便安心了不少。姬凝淵厭惡著那些藍色的氣勁，但想來，只要宸玲死去，無論的氣勁有著什麼樣的能力，都足以瓦解。

而後，再殺掉宸回，劍閣自他所教出的所有人便都徹底成為歷史……

不，不是歷史，而是他一個人的記憶。

再往後的無盡的歲月裡，如果哪一天無聊了，便再造出一個劍閣。

這便是姬凝淵唯一不多的樂趣。

可就在春秋劍轉向宸回的這一刻，姬凝淵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

……

……

元生吸星之術。

是姬凝淵在一千年前便領悟的強大術法，也是元氣的極致運用，堪稱天下最為邪惡的武功。

這個世間有很多至邪的功夫。

如夏侯獨的血海刀法，吸食人血液，又如武林中消失了許久的吞星勁，直接吸人元氣，化對手修為為己用。

但這些功法，或許能讓擁有著強極一時，卻終究無法帶來永生。

姬凝淵的秘術，乃是吸收他人壽元的至邪武功。

在一千年間不斷地改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每一絲壽元的流入。

三十年前，他喚來天外巨石，讓十數萬楚人開採，這十數萬人變成了他的糧食，因為天坑深處，在隕石的底端，佈滿了他的氣勁。

這些黑色的氣勁，並沒有瞬間吞噬十數萬人，而是潛移默化的慢慢的吸收他們。

他們的身體越來越弱，隨著下潛越來越深，陽光越來越稀薄，似乎逐漸瘦弱也很合理。

而後很多人徹底死去。

十數萬人在不斷地減少，姬凝淵的壽元不斷的增多。

天坑，便是姬凝淵的血池。

一個儲藏壽命的地方，是他圈養牲畜的地方。

他自然不關心那些牲畜要爬上去的想法，因為他最大的奴隸，秦先皇會替他把一切處理好。

所以沈潮崖死了。

所以弛硯嵐也死了。

吸食壽元的那種感覺，對姬凝淵來說，最是美妙。

但以他的一生，強如極意強者的壽元也不多見。方正大師被他吸食，可方正大師本就老了，那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宸玲與宸回成了他眼中最為美味的食物。

本該如此，在宸玲被吸食殆盡之後，他就將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宸回。

可這一刻，姬凝淵感覺到了古怪。

壽元……在慢慢消失。

那些自宸玲體內奪來的生機，彷彿在以時光逆流的軌跡倒回去。

藍色的光芒有些耀眼起來，這一刻，宸玲原本枯萎凋零的身體又開始迅速的充滿生機。

”不可能。“

姬凝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就彷彿已經吸入了體內的元氣，被人再強行的吸回去。

在姬凝淵短暫分神的瞬間，宸回掙脫開了姬凝淵的束縛。

雲層深處的高空，再一次出現了那輪烈日。

風沙劍法奧義·風沙無限。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姬凝淵斷然沒有想到，將死的獵物會有如此強大和詭異的能力。

只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裡，宸回突破極限，再次施展風沙無限，那些雷雲在一瞬間，便被天空中那些金色的劍意割裂。

至高劍意，在這一刻。

被破解了。

姬凝淵駭然的看著宸玲。

這種感覺簡直像極了小師弟的風回。

但是風回的能力，乃是讓內勁，讓周遭的實物回到之前的狀態，卻沒有辦法讓一個腐朽之人，讓一個受傷之人，回到完好如初的狀態。更不提……能夠讓壽元這樣的東西逆流。

姬凝淵確信這一點，因為他與宸沙交手過。他擊敗了宸沙。

如果宸沙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為何那日他不施展這樣的手段？

便連宸回也沒有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只是在絕望間，感受到了宸玲似乎生機恢復。

這自然不是風回，從一開始，宸玲便沒有結風回，沒有以形導氣。

但宸回也沒有過問，姬凝淵分神的瞬間，是他瓦解掉天空中那些恐怖驚雷最好的機會。他沒有錯過這樣的機會。

暗海的大地，再一次有了光。

李念雲，葉依然，李四象，玄生十二，張天師等等武林群雄全部抬起了頭。

他們都是境界實力強大的武者，可沒有一個人看清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宸玲本該死去，如同方正大師一般，可偏偏，她還活著，如同時光倒流。

”原來，你並不曾見過這樣的力量。“宸玲低著頭，嘴角帶著微笑，看著自己的掌紋。

姬凝淵沒有說話，他回過神時，雷雲已經被風沙無限驅散。

但宸玲與宸回，於他而言，要殺掉這二人並不需要動用天象。

他再次出劍。

這一劍之快，更甚於宸回救下宸玲的那一劍數倍。

千年強者的強大在這一刻顯現！

阿卡司想要出手，卻發現即便開啟了月臨，也無法拉開太大的差距，如果救人，恐怕自己也會殞命於這一劍之下。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阿卡司大為驚詫。

雖然沒有步入極意，但阿卡司的對於高速下的動作捕捉是此間所有人中最強的。

姬凝淵這一劍迅猛無比，這位活了千年的強者，哪怕只是最尋常的一劍，放在江湖上，也足以破盡天下高手。

即便步入了極意的宸玲，即便宸玲在速度一道上是其長處，面對這樣的一劍，也絕對無法躲開。

但……宸玲消失了。

在阿卡司反應過來的時候，宸玲一劍出現在了姬輕煙的身後。

她的脖子上再次出現了那些姿色的紋路。

女魔王再次出現，極意狀態下施展七情訣，讓宸玲成了此間最為強大的存在。

姬凝淵驚駭萬分。

當年風枯死去，乃是因為弛硯嵐施展了天行之力，但據說那股力量過於強大，弛硯嵐便放棄修行，轉而鑽研不息之力，天行之力的秘密，便到了宸沙身上。

這個世間，除卻阿卡司和風展，不該有比姬凝淵還快的人，莫說宸玲施展了七情訣，就算是步入真武，也絕對難以對抗他。

可偏偏，他看著宸玲自己眼前消失。

真真正正的消失，甚至無法看見動作。無法看到軌跡，宸玲便已經出現在了另一側。

這個世間，有著凌駕於速度上的功法。

無妄的兩極天地劍，可以遁開極遠的距離。

但若要在近處，短距離內施展，即便是無妄，也難以做到這般精準。

風枯當年與無妄交手過，無妄或許可以瞬間出現在數十裡外，但卻無法精準的出現在一個短距離內，也因此，無妄的兩極天地劍，在某種意義上比風枯更快，卻始終……慢了風枯一拍。

蕭千業後來將兩極天地劍練到爐火純青，可於蕭千業而言，這樣的精準的把控，也極其消耗心神，他無法連續施展。

這是兩極天地劍麼？

自然不是。

因為姬凝淵回頭的時候，宸玲又消失了。

宸玲出現在了方才他一劍刺去的位置，如果說前一刻宸玲還在這裡，那麼宸玲該是已經被那一劍殺了。

就好像是中間的時間空缺了意義。

姬輕煙甚至有一種感覺，宸玲方才並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後，她該是一直在師傅的身前。

”你果然不曾見過這樣的力量。“宸玲再次說出這句話。

姬凝淵說道：”這是什麼功法？“

姬凝淵注意到，方才出現在宸玲脖子上的紫色紋路消失了。

宸回也注意到了。

提前結束七情訣這樣的事情，真的可以辦到麼？

可看起來，宸玲的確辦到了。

但又感覺哪裡不對。

姬凝淵不待宸玲回答，再次出劍。

這一次，宸玲沒有選擇退避。

任由這一劍刺向她。

宸回驚呼：“小心！”

宸玲依舊沒有避開，只是看了一眼宸回，眼神平靜，示意安心。

宸回忽然有一種感覺，此時的玲，不僅僅是跨入了極意，該是獲得了非同一般的力量。

一劍貫穿，春秋劍的劍身上沾滿了宸玲的血液。

而後，姬凝淵抽出春秋劍，再次施展元生吸行之術。

可瞬間，那種詭異的感覺再次出現。

那些方一進入他體內的生機壽元，再次消失。

連帶著，宸玲也消失了。

宸玲的身影出現在了遠處，她最初對峙姬輕煙的地方。

她的目光平靜，姬凝淵的目光卻滿是驚駭。

或者所有人都難以不被震驚。

因為宸玲接二連三的避開了姬凝淵的攻勢。

也因為明明被重傷的宸玲，此時此刻卻連一點傷勢也沒有。

姬凝淵發現了一件事情……

春秋劍上的血跡，消失了。

“原來……這便是天行之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