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嫣醉得一塌糊塗，被春芽和秋菊扶回了紫竹院，立時上吐下瀉，張口就是滿嘴的酒氣，燻得整間屋子彷彿變成了酒窖。

兩人一面侍候她洗漱，一面吩咐灶房丫頭趕緊去煮醒酒湯，嬤嬤們進來打掃，好不容易把她張羅著上床躺下，春芽和秋菊這才長吁了口氣，騰出工夫來喝口茶潤潤喉。

半天沒露面的雲謹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碗醒酒湯。兩人一慌，趕緊站起行禮。自從凌嫣做了大夫人的義女，轉瞬又得到聖上的垂愛，雲謹的地位也跟著節節攀升。如今這王府，再也沒人敢輕視怠慢這位患有瘋病的大小姐。

許是眾人都善待的緣故，這雲謹的瘋病竟是一日一日的好了起來，甚至大多數時候都能跟常人一樣。至於個中情形，想必也只有雲謹和凌嫣兩人知道了。

“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照顧嫣兒！”雲謹擺擺手，自顧自地坐在床前的矮凳上，示意她倆出去。

春芽與秋菊面面相覷，有些猶疑。

“怎麼，我的話你們不聽？”雲謹聲音不大，卻自有一副大小姐的作派和威嚴，明亮的眸子盯得兩人心裡直發怵。

不是沒有見識過大小姐的狠毒。就在前兒個沒幾天，張媽不小心給她梳了個不太滿意的髮型，竟讓她活生生地掌了三十下的嘴，還說要不是她那雙手還有點用處，準給她打殘了不可。

“是！大小姐請便！”兩人再次行禮，躬身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房門。

雲謹把湯碗放到几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把門從裡面栓上，然後又溜到窗邊，看到春芽和秋菊走遠，這才又關緊了窗戶，放下了簾子，回到矮凳上坐下。

“嫣兒，起來！我有話問你！”她一面推搡著凌嫣露在外面的胳膊，一面叫喚。

凌嫣迷迷糊糊，根本不知身在何處，嘴裡仍在含混不清地囈語：“對不起……我不是…要…要故意傷害你……我…我…我也…是被逼的…不要…不要…不要…娶她…不準娶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哇…”

說著說著，冷不防坐了起來，張口就吐了一大堆汙穢來，雲謹一個躲閃不及，被噴灑了一身。

“耶！好臭！”雲謹蹙著眉，捏著鼻子，慌忙跑開。

“謹兒？”凌嫣叫嚷了一聲，只覺頭痛如裂，又仰頭栽了回去。

雲謹定了定神，小心地走近，湊近床前看了看，這才意識到這丫頭實在醉得不輕，當下打消了要找她談事的念頭，開了門，從容地走了出去。

在院子裡喚來了春芽秋菊，“嫣兒剛才又吐了，你們去收拾一下，另外她醒酒湯也沒喝，你們熱熱呆會兒再給她端去，橫豎是要喝點的。”

兩人點頭應著，自是照她的吩咐一一去辦。

雲謹回房換了衣服，再次來到院裡。修整過的紫竹院很漂亮很精緻，但卻處處透著股冷意。望著滿院的花團錦簇，雲謹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她忽然有些懷念起以前破舊的小院來，懷念起那些單純又快樂的日子。那時的她雖然沒有心智沒有記憶，也老是受別人的欺負，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沒有煩惱，也沒有憂愁。

可如今，那些記憶深處的支離破碎的畫面，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使她日不能寐夜不能眠，終日活在無邊的痛苦之中。

要報母仇，談何容易？她沒有忠僕沒有勢力，沒有幫手沒有依靠。說到底，她只是個孤苦的弱女子！凌嫣，凌嫣是她唯一的希望，不過現在看來，這唯一的希望只怕也要破滅了。

她今天只所以找她，就是想由她的嘴裡，探出她真正的心思。

“姐姐——”雲磊不知什麼時候，貓了進來。

“三弟！”雲謹頷首，微笑，像足了大家閨秀。

“嫣兒回來了吧？”

“嗯。”雲謹點頭，眸子裡掠過一抹淺淺的妒意。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在乎她！

“聽說她今天在酒宴上跟太子殿下拼酒，喝醉了，我來看看她！”雲磊笑著解釋。

“我今兒個有些不舒服，所以沒去。”雲謹懨懨地，用手支著頭，“剛才去看過她，還沒醒，想是醉得厲害。”

“唉！”雲磊心裡一痛，忍不住嘆氣。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他當然也知道雲迪為什麼會有那麼衝動的言語，他當然更知道她為什麼要故意對太子**。可是，既然如此，那她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做王府的義女？

這是雲磊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知，其實雲謹也知，只不過這是她的殺手鐧，在沒跟凌嫣撕破臉之前，她還不想用這個威逼她。更何況她恢復心智的秘密也還拿捏在凌嫣的手裡。所以她在所有人面前，還得繼續裝單純扮無知。

兩姐弟就這樣在院子裡閒聊著，不知不覺已近黃昏，凌嫣仍是沉睡不醒。

這時青嫂過來，請雲磊去前院一趟。問明了原由，才知是肖家姐妹要走了，臨行前暗示要再見三公子一面。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雲磊推脫不掉，只得在雲謹的打趣聲中離開。

馬車已經停在了院子裡，車伕挽起袖子，貌似在那裡等了很久。

如灩磨磨蹭蹭地跟在姐姐的後面，走得不甘不願，時不時地回頭張望，面上一副焦躁不安的神情。

看到雲磊匆匆而來，不由得喜上眉梢。

等到雲磊走近，便低眉斂首，輕言軟語，“雲磊哥哥，我們要走了，改天到我家去玩好嗎？”說完抬起一雙靈動的眼睛，充滿期盼地望著他。

雲磊心有不忍，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一定要來喲！”如灩心下竊喜，面若桃花，激動極了。

“嗯，我會的。兩位妹妹好走！”雲磊含笑作答，跟在兩位美女旁邊送行。

到了馬車跟前，又殷勤地撂開簾子，扶了兩姐妹上馬車。

“三公子請留步！”如玫微笑，心裡卻有些替妹妹擔憂。她當然看得出來，紫雪郡主對於這位三公子的喜愛，絲毫不亞於自己的妹妹。

明顯地，妹妹的情敵身份高貴，家世顯赫，人又長得漂亮，偏偏灩兒的性格又直爽又天真，毫無心機，只怕會吃大虧呀。

“雲磊哥哥再見！”馬車已經起程，如灩還不忘挑開車簾告別。

雲磊揮手，然後回走。

一轉身剛好看到五夫人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娘，您怎麼來了？”雲磊一驚，有些靦腆地問道。

“怎麼，對那丫頭有意思？”五夫人不答反問。

雲磊一窘，“才沒有呢。她們都是我的妹妹！”

“那你是看上紫雪郡主了？”五夫人步步緊逼。

“沒有！”雲磊苦著臉，很是煩燥母親的多事兒。

“那你喜歡上誰了？”五夫人無視他的抗議，繼續追問。按理說到他這個年齡，是該考慮成親的事兒了。你看太子殿下比他還小三歲呢，這一口氣就封了三妃，想必不久凌嫣那丫頭進了宮，就變成四妃了。可憐她兒是腦子不開竅還是咋地，竟對這事一點都不上心。

“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還小。再說大哥二哥都沒成親呢，我急個什麼勁兒？”雲磊皺著眉，有些不悅，本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這會兒正想找人發洩呢。

“你大哥二哥都快了，你也得抓緊！”五夫人自知這孩子的脾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低聲警告了一句，就走開了。

這五夫人平素一向自視甚高，就因為他有這麼個才貌雙全的兒子，自已出身寒微，孃家也沒什麼勢力可以幫得上忙，如果再不給他說門好親事，只怕這孩子的前程堪憂啊。

說實在的，她並不看好那個紫雪郡主。雖然她是睿親王的寶貝千金，但睿親王不過是個過氣的王爺，徒有虛名，並沒實權，在聖上面前也不大說得上話，先前故意在牌桌上跟老四爭強鬥狠，不過是為了顏面。

現下仔細想來，反倒是那個肖家姐姐，溫文爾雅，知書達理，處事冷靜細緻，端端是個很好的賢內助，只可惜心機太深，誰也摸不著她的底兒。這種女人對外自然是一把好手，如果一旦反戈相向，也會是個麻煩精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