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巢會,持續了整整三天。
明月光潔,月光流淌,美人、美酒還有歌舞。
所有人沉醉於其中。
翩然若仙,自在逍遙,當真比極樂還要極樂。此方世界滿足了所有人對於“仙”的想象。
或許正是因為人類覺得生活太苦了,所以經常會把一切的美好堆積到仙界、天國之中。
而三天之後,一切都消失了。
包括他們的記憶。
唯一記得這一切的,只有吳玄之。
這也是他來到霍童山的唯一收穫。
他甚至都沒有問那個男人的姓名,因為沒有意義。無論他曾經名聲赫赫,還是默默無聞,這些都不重要的。
現如今的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個被囚禁在洞天中的死人而已。
仙人,從來都不是出入凌霄,品飲玉露。
仙人,是一群被困在山中等死的可憐人。
對於那個男人而言,每隔十年邀請一批人來山中歌舞,縱情肆意,只不過是滿足他內心最後的一點執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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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是假的,宮娥是假的,美酒美食全都是假的。
真實的世界,不過是冷冷清清的尷尬和狼藉。
正如我們一直追尋的一樣,真實有那麼重要麼?也許我們穿過了鮮花、茂林或者荊棘,找到的只是一片破敗的廢土。
如果真實是一片狼藉,那我們追尋真實的意義有何在呢?
亦或者,“真實”難道就是真的“真實”嗎?
也許,我們不過是從一個圈踏入了另一個圈而已。
有那麼一瞬間,吳玄之的心中都是迷茫的。
“怎麼這樣啊,我特意開啟了【洪荒界】許可權,打算錄製一些洞天內部的資訊,竟然什麼都沒有。”廿九有些不甘心,她現在沒有絲毫關於霍童洞天的記憶,只知道仙巢會已經結束了。
本來她在進入之前,也知道裡面的仙人會洗掉所有人的記憶,特意讓藉助【洪荒界】錄製了影片。
但她看到的都是一些亂碼,一點有用的資訊都沒有。
“你都已經說了,那人是仙人,仙人手段,遠非你能想象的。”吳玄之搖了搖頭,開口安慰道。
正如那個男人說的,有時候知道的事情越多,反倒會形成障礙跟煩惱。
永遠的生活在虛假之中不好麼?
真與假,不過是意識層面的一念之差而已。那些真正成就了“真實”的人,難道就是快樂嗎?
那個姓方的猛人,斬天代之,其代價便是失去其人類的意識,變成了一段永恆的程式般的存在,用他的力量,抵擋無窮無盡的黑暗。
吳玄之不敢想象,那是如何的一種的恐怖狀態。
他僅僅是看到“真實”一眼,就差點永遠迷失在其中。
“白竹,你說如果虛假是美好的,真實是殘酷的,我們還有必要追求真實嗎?”吳玄之忽然叫住了廿九,開口問道。
龍白竹,是廿九的真名。
廿九奇怪的看了吳玄之一眼,彷彿第一次見到他一般。
“怎麼了?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吳玄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老闆,我只是不明白你這麼問。若是因為虛假是美好的,就不去追求真實,那跟抽大煙有什麼區別?”
“抽大煙可以獲得短暫的快樂,其快樂的源泉,不過是來自自身激素的刺激而已。這種快樂,簡單粗暴毫無意義。而現實雖然苦,但卻是能夠讓一個人體現自身價值。若是逃避真實,恕我直言,那這人又有什麼資格稱之為人呢?”
“人的意義,便是在於知道了真相的殘酷也能夠正面直視。人,不應該被自己的肉身給支配,我們的精神才是永恆不朽的核心啊。”
“或許真相的結果並不那麼美好,但我足夠驕傲。因為我真正在意的,是為了那個結果奮鬥的過程。”
廿九看著吳玄之,她不清楚老闆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但既然他問了,定然是在某一刻,對於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產生了動搖。
吳玄之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但內心卻震動莫名。
良久,他眼神中重新出現了光。
他微微躬身,鄭重的向廿九行了一禮。
“古人有一言之師,今日廿九卻是好好的教了我道理。的確,我卻是被那人給嚇住了。”吳玄之心中豁然開朗,原本淤積的障礙,卻在一瞬間被掃空。
是啊,若是只苟且於虛假之中,那跟抽大煙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同樣是對於真實的一種逃避而已。
如此,誰也不比誰高尚,他當初在福州城把煙販都給清理了,若是他自己都不敢面對真實,那他又有什麼臉來指責別人呢?
他生而為人,其根本的目的就不應該是為了苟且下去,他要的是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極限。
長生是結果,但不應該成為他的目的。
或許有一天,能走到那個方狂人的地步。
或者,超過他!
“老闆,你口中的那人是誰?”
廿九笑了笑,卻有些好奇的問道。自仙巢會出來之後,她就發現老闆的狀態有些不對。
“若是有一天,你能夠看到‘真實’,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現在,還太早了。”
吳玄之搖了搖頭,卻並未多說。
雖然廿九的實力在自己之上,但卻還在【戒律境】的範疇,想要看到“真實”,恐怕得如白信一樣凝聚【烙印】。
“真是,還搞得神神秘秘。”
廿九雖然心中更加好奇,但吳玄之不肯說,她也沒辦法。
“這趟旅程結束,我想回一躺陝中,你要一起去嗎?”吳玄之主動換了一個話題。
“不了不了,我剛從那邊過來,有什麼好去的。這段時間,我準備到各大道門去溜達一圈,看能不能借閱一些經典,咱們公司的藏書太少了,還沒我孃親……沒我孃親那邊的多。”
廿九趕忙開口拒絕。
“行吧,那你注意一下安全,國內道門還是偏保守的,若是遇到打不過的,記得保命要緊。”
吳玄之笑了笑,眼神看向廿九的時候閃過了幾分憐惜之色。
廿九,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