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較量大概很難收場。timoteo坐在餐桌的主座上, 端著平靜而漠然的表象，盡力掩蓋心中的不安與苦澀。他望著xanxus因過於憤怒甚至顯得猙獰扭曲的面容，首次直面兩位養子之間的正面衝突為大腦施加了壓力, 使人下意識便想要儘量遠離。<br /><br />    timoteo早在昨晚便向元新歌作出承諾：無論其使用怎樣的教學模式, 只要滿足一不威脅xanxus的生命安全、二不損害彭格列家族的利益兩個條件，那麼元新歌的所作所為就不會被任何來自己方的勢力妨礙。<br /><br />    這既是顧忌元新歌因不滿而產生過強逆反心理而選擇的、甚至略微帶有示好意味的縱容，也是timoteo作為父親對這個深藏不露的少年最後的信任與期待。<br /><br />    他相信元新歌不會做出對xanxus或彭格列家族有害的事情，因此才敢如此決定。<br /><br />    不過timoteo並非會一味被本能支配的感性派，他在元新歌回到臥室後向澤田家光下達了作為最後一道保險的命令：一旦元新歌違背諾言失去控制, 不管彭格列要為了制服他付出怎樣的代價，絕對不能使惡劣影響進一步擴大。<br /><br />    既然總歸無法安靜地吃完早飯, timoteo乾脆跟隨潛意識中的想法起身, 他握住手杖圓潤的頭部, 下意識用大拇指輕輕摩拭光滑的表面, 打算將戰場留給似乎因突兀的身份轉變而更加水火不容的兩位養子。<br /><br />    “父親，您還沒用完餐, ”元新歌溫和地出聲提醒道, 他神態輕鬆, 絲毫不像正用力制服一頭猛獸，反倒比兄弟之間拉手春遊更加自然，“請別在意我們，考驗馬上就會結束了。”<br /><br />    用十分鐘的考驗獲得一段關係中的絕對主導權，這個做法的靈感來源於昨晚那場與裡包恩的對戰, 優點很多, 省時省力, 且對天性慕強的傢伙們有加成效果。<br /><br />    timoteo微微皺眉, 他的目光落在百般掙扎都被輕鬆壓制、無數攻擊都被簡單化解的xanxus身上, 並沒接話。<br /><br />    元新歌依然坐在座位上，比起外表已經有些凌亂與狼狽的xanxus來說，他顯得過於清爽悠閒，這樣的姿態只會激怒xanxus，在又一次揮拳卻被輕鬆格擋開來後，xanxus眼中驀然閃過幾分狠厲的神色。<br /><br />    這點不尋常落在timoteo眼中，他幾乎立刻便想到了若xanxus徹底陷入狂怒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腦海裡不祥的猜想使他心中一緊，本已經邁開的步子又不動聲色的收回，timoteo認為自己必須留在這裡。<br /><br />    或許元新歌不瞭解，也有可能是他沒有發現、或發現後沒有在意，因此為了防止xanxus以蜥蜴斷尾的方式擺脫元新歌對他的束縛，timoteo不再想要離開，反而不得不全神貫注地關注著xanxus的每個動作和表情。<br /><br />    而就在xanxus再一次抬起手的那時，元新歌有了與被動防禦不同的動作。少年在瞬間轉過身體一腳踩在了xanxus的膝蓋後方，以絕對的力量壓制令xanxus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向地面跪去，從而使上半身的高度在眨眼間下降了一截。<br /><br />    沒有起身，元新歌在xanxus的後頸劈下手刀，xanxus還沒感受到疼痛或其他情緒便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識。<br /><br />    在xanxus昏迷前以最後的意志努力維持平衡使自己不要癱倒在地、形象盡失時，元新歌終於離開了那把像是與身體黏在一起的椅子——他將兩手架在xanxus的手臂下，再輕輕朝前發力，順著xanxus跌下的力道將其按在了他原先坐的那把椅子上，甚至友好地為xanxus擺正了後仰搭在椅背上的頭顱。<br /><br />    “請繼續用餐吧，父親。”元新歌若無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重新拿起刀叉，仔細地將餐盤中的蔬菜分割成小塊，然後頗為斯文地吞進口中咀嚼再嚥下，將一旁沒有絲毫清醒跡象的xanxus完全忽視了個一乾二淨。<br /><br />    面對timoteo有些驚訝的目光，元新歌將玻璃杯中最後一點牛奶一飲而盡，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沒做出過要與他正面對峙十分鐘之類的承諾，只要讓他明白這點時間不足以使他達成對我的反抗，我有無數種方式使他接受命運，這就已經足夠了。”<br /><br />    “而就算他真的用砍斷手臂的方式脫離我的控制，這場考驗也並不能夠決定他與我之後是否將以師生關系相處——裡包恩先生可以被加百羅涅家族聘為首領繼承人的家庭教師，沒理由我在脫離彭格列後就喪失了接觸xanxus的機會。”<br /><br />    元新歌用壓根不怎麼巧妙的話術讓暴怒中的xanxus按照最尋常的邏輯進行思考，然後恰恰忽略了那些看似不痛不癢、卻能夠直接改變其中含義的未被提及之處。<br /><br />    這招或許不能用在思維更加縝密的物件身上，但從此時的結果來看，拿來應付xanxus倒是足夠了。<br /><br />    timoteo望了一眼手錶，發現元新歌僅用一分四十六秒就結束了這場爭鬥。<br /><br />    父子倆都沉默下來，他們埋頭消滅盤中的食物，然後喚來傭人將餐桌上尤其是xanxus面前的一片狼藉全部收走。稍坐一會兒見xanxus還沒有甦醒的意思，timoteo不打算因此將公務擱置，便決定先去忙些家族要事。<br /><br />    離開前，timoteo吩咐管家配合元新歌的要求將xanxus帶離餐桌，以免將角落裡珍貴的酒櫃弄倒打碎。元新歌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決定了第一堂課的授課位置，他叫人將xanxus直接扔在地下訓練場的地面上，然後盤腿坐在一邊發起了呆。<br /><br />    訓練場中沒有時鐘，但元新歌深諳訓犬需要耐心之道理，他早就託timoteo向學校請了假，以留出充分的時間使xanxus適應兩人之間的新關係。於是他相當有毅力的等待，然後在xanxus的氣息剛發生變化的那時扣住了他的手腕。<br /><br />    大腦先身體一步恢復知覺，xanxus睜開眼時，先是發現自己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搬來了訓練室，然後才感受到後頸的疼痛與僵硬，接著，他注意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自己身邊，此時依然靠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壓制住他的全部動作，讓他像是一條被鐵鏈箍住脖子而有火發不出的惡犬。<br /><br />    “你醒的時間剛剛好，”元新歌在來到訓練場後第一次從褲兜中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悠閒地說道，“快要吃午飯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到餓。”<br /><br />    整個身體都貼在冰冷的地板上，較低的溫度使xanxus冷靜了不少。<br /><br />    所以他沒說話，不僅是已經明白自己憑武力無法取勝、從而開始思考對策，更是因為他心中的羞恥不允許他再心平氣和地與元新歌進行交流。<br /><br />    面對xanxus的沉默，元新歌並不氣惱。<br /><br />    他早就預料到了走上這條路後可能會遇見的各種突發情況，xanxus的極度不配合已經成為每次模擬中都必須克服的關卡，而儘管如此，元新歌還是沒有花費大量時間去思考究竟該如何讓xanxus接受事實，而是選擇了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br /><br />    “你一定在好奇父親究竟為什麼會讓我來做你的老師。”元新歌善解人意地分析道，“明明我任何技能的水平都沒有你高，平時也一副不起眼的樣子，又只不過是九代目的養子，從地位來看更是與你天差地別——你有這樣的認知嗎？”<br /><br />    他說的每句話都是毫無疑問的正確，但xanxus沒有說話的打算，他冷眼看著元新歌的笑容，想知道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的養弟又會說些什麼來解釋這荒謬的一切。<br /><br />    “我不打算向你介紹我的優點，因為即使我是個四肢不健全的傢伙，你將成為我的第一個學生的事實也不會發生任何變化，”元新歌嘴角微勾，他說道，“但為了讓你心甘情願一些，稍微向你透露點實情倒也早在計劃之中。<br /><br />    他沒有鬆開對xanxus的禁錮，於是手心的溫度便透過布料傳導至xanxus大腦裡的感官系統之中，這沒能給他任何慰藉，元新歌接下來說出的話還是讓他在瞬間如墜冰窟。<br /><br />    元新歌微笑著說：“你也是timoteo的養子，絕無可能繼承彭格列十代目之位，所以為了我們兩個在日後不必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不必每時每刻保持高度警惕，不必放棄自由生活的快樂，我要將你培養成比未來的十代目更加優秀的首領，成為‘timoteo養子戰線’最堅實的護盾——聽上去有趣嗎？”<br /><br />    無聊透了。xanxus心裡想。<br /><br />    但他指的不是元新歌後續的奇怪期待。<br /><br />    “說什麼我與父親沒有血緣關係……”xanxus咬牙說道，“你膽子很大。”<br /><br />    元新歌望著他手心中隱約燃起的憤怒之炎，露出了一個頗有興味的笑容。<br /><br />    “如果實在不願認清事實，你可以將我們之間的師生關系看作一場遊戲，不限時長，無論你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手段將我擊敗，只要取得勝利，我會立刻永遠消失在你面前——也說不定我被你直接殺死了。”元新歌如此說道，這句話倒是顯得相當直白。<br /><br />    “但至少在那之前，我已經獲得了為你授課的基本許可權。”<br /><br />    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眼角眉梢都顯出凌厲的氣勢，他起身，拍了拍膝蓋上不存在的土，居高臨下地望著xanxus說道：“毫無理由便在地上像泥巴一樣躺著可不是優秀的首領該做的事情。”<br /><br />    元新歌早在不知何時鬆開了手——有了這樣的認知，在解除了對他的活動範圍的限制後，xanxus憑藉身體的戰鬥本能第一時間朝遠離元新歌的方向飛快翻滾了幾圈，隨後有些狼狽地用發軟的手臂支起了上半身朝回看去。<br /><br />    他原先躺著的位置正有一團富有攻擊力的雲屬性火焰熊熊燃燒。<br /><br />    “躲得好。”元新歌眯眼笑了起來，誇讚極其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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