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校內瞎逛了一會兒後，走到街對面的小診所拿了些塗抹黃蜂蟄咬後的藥。
易小景試圖讓醫生想起自己，可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認出他。
“謝謝。”
臨走時，易小景接過藥看向診所裡邊的病床，裡面的擺設還沒有變，病床前邊依舊擺著一臺方塊頭的電視機。
易小景記著自己初二的某天晚自習時發高燒，他就躺在病床上輸液治療，看得是大火的《仙劍三》。
關於播放的內容，易小景都還記得很清楚，剛好是‘茂茂割肉’的那一段。他當時一邊輸液，一邊像個小女人般哭泣。
“醫生，你該換電視機了。十年前，我躺在裡邊用的這臺電視機看仙劍。”
易小景忍不住對醫生說道。
醫生聽後抬眼，雖認不出易小景，但也能猜出易小景在對面的學校讀過書。
他撇過頭看向電視機，打趣道：“主要是質量好，我一直在等它壞，好換一臺新電視機，可它一直都不壞。”
易小景有禮貌的笑笑，牽著莫可可的手轉身，背後忽然傳來醫生的聲音，“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那一刻，易小景的眼眶有些溼潤，彷彿回到那個躺在床上治病的冬夜。這位醫生也是用著煙嗓，親和的同他聊天。
“新年快樂。”
易小景吐出一口氣，嘴角盈滿笑，大步的向前。
“他一直在這裡幫人看病嗎？”莫可可小聲地問。
“一直，從未離開，他是一個不錯的醫生，看病便宜，還可以賒賬。”易小景點點頭，感嘆道：“我以前是住校生，加車費一週的生活費才50塊錢，這點錢也就夠吃飯，看病都是先賒賬。”
莫可可有些心疼易小景，每天三餐只能花十塊錢，“你以前吃得飽嗎？”
“吃得飽，那個時候國家政策有補貼，不像縣城裡的食堂一樣。尼瑪，又貴又難吃。”
易小景想起自己高中的食堂，忍不住吐槽，他記得高中食堂所用食材都是殭屍肉，特別是魚肉，食堂的奸商為了掩蓋臭味，總會裹上一層厚厚的土豆粉，“我高中的食堂是真噁心。”
莫可可忍不住笑出聲，揉揉易小景的頭。
兩人正說話時，易小景忽然停住，梧桐樹葉落在他的頭上，莫可可替他撣去，問道：“怎麼不走了？”
“好久不見，易小景。”
一句很溫柔的話從前邊傳來。
莫可可循聲看去，瞅見一個穿著五分袖外套的女子正巧笑嫣然的站在梧桐樹下，對方的下半身套著短燈裙裝，使腿部看上去異常的纖長。
她看得有些發愣，女子的模樣太過婉約，總給她一種江南水鄉端莊女子的感覺，可她又在女人的眼裡捕抓到一點風塵感，像是藏著一段誘人的故事。
“好久不見，張夢肖同學。”
易小景回過神來，撇頭往身後的學校看了眼，“你也是趁春節放假回來看一眼嗎？”
“嗯，我五年沒回家了，讀大學以後一直在外鄉過年。”張夢肖淡淡的笑著回答，“你呢，過得還好？”
易小景嘴唇翕動，雖說對方在笑，但他能從的眼神裡看出一絲憂傷，五年不回家的背後自然有故事，不禁抿嘴道：“還好，你呢？”
張夢肖雙手伸入衣兜內，將額頭處被風吹亂的髮絲往上一抹，撇頭來回看了一遍後，露出笑沒去回答易小景的問題，看向莫可可問道：“你女朋友？”
“嗯，我是他女朋友。”
莫可可覺察到幾許危險感，摟緊易小景的胳膊，搶先道：“剛見過家長。”
“恭喜，你們結婚的時候記得請我喝一杯喜酒。”張夢肖似看出莫可可的心思，柔和的補充一句，“你們兩個很般配。”
“謝謝。”莫可可平靜的回話。
張夢肖不再多話，向易小景點點頭，平靜的從兩人身邊走過。
易小景瞥見落下的幾片梧桐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覺得對方很陌生，可一想起過去的事情，他又覺得自己很瞭解對方。
那個女孩還穿著白衣裳，晚自習後站在冬夜的星空下，會唱許嵩的斷橋殘雪。
他轉身，盯著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身影，踟躕時輕哼道：
“尋不到花的折翼枯葉蝶
永遠也看不見凋謝
江南夜色下的小橋屋簷
讀不懂塞北的荒野...”
....
張夢肖的腳步一頓，撇頭看向易小景。
“我記得你下晚自習在收拾書本的時候會哼唱這首歌，我也會，以前沒唱給你聽。”易小景死死地拽住正在鬧情緒的莫可可，深吸一口氣說道：“謝謝出現在我的命運裡，那時的我很快樂。”
張夢肖一楞後，看向低沉著臉的莫可可，訕訕道：“你不怕自己的女朋友吃醋嗎？”
“我只是想和自己的青春道個別，我很怕她生氣，可我對她一直很坦誠。”
易小景囁嚅著低頭，暗暗抓緊莫可可。
“嗯，易小景同學，你的情商還是那麼低。”
張夢肖忍不住笑一句，轉身大步向前，抬起手朝著易小景揮了揮，眼眶微微溼潤，她衝著身後的易小景說道：“那再見了，你我的青春，我們很久不見，現在是陌生人。
哪怕是陌生人，我也祝福你。
易小景同學，麻煩你以後把自己的情商提高一點吧，接下來好好哄哄自己的女朋友。”
易小景還沒反應過來，就是被莫可可一把推開。他回過神，看著莫可可，認真道：“我喜歡的女孩是你。”
莫可可瞥了眼張夢肖的背影後，隨後彎腰撿起樹葉朝著易小景拋擲過去，眼眶中的淚水在打轉，生氣道：“追你的青春去，王八蛋。”
她的話剛說完就是轉身離開。
易小景急忙追過去，不斷地解釋。他只是想徹底的跟自己的青春告別，見到張夢肖的那一刻，他會忍不住回想著青春時期的課堂。
可易小景也很明白，十年之後，他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一種溫暖，再也找不到臉紅的理由。
“莫可可，我錯了，我喜歡你，別走。”
“你錯什麼？沒錯吶，你要和自己的青春告別嘛。那可是青春，你只有一次咯。”莫可可抹著眼淚，邊大步向前，邊說著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