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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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臣們聽說了訊息,一個個都是懵的,誰都沒料到一夜之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永宣帝臉色更是極為難看,看著跑到他跟前來哭的韋貴妃恨不得破口大罵。

他除去容昭外的這幾個兒子,不爭氣也就算了,偏偏還特別能惹事!一個直接謀逆,差點把他毒死,現在另一個又勾結北狄幹壞事,簡直也要把他給氣死!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永宣帝把藥盅砸到韋貴妃身上,兩眼發黑地痛罵:“他幹的這事,把自己毒死了也是活該!”

永宣帝罵得厲害,但譽王的命他都還留著,如今自然也還捨不得讓向來最疼愛的兒子真的沒命。他趕走了韋貴妃,到底還是叫來容昭,安撫一通後希望他能儘量給晉王找到解藥。

容昭神色冷淡:“孤剛剛審了北狄的人,才知道容暘不止這次和對方勾結想要暗害孤,之前北狄刺客潛藏進冀州府,為了要挾孤放了於胡烈刺殺翎兒的事,也都是容暘一手操作疏通。”

“他把北狄的精兵放進西北邊關,為了北狄人營救於胡烈出謀劃策,別說是一國親王,就是普通的大啟百姓,他也不配當。”

“孤不屑刻意去害他,若是能找到解藥算他運氣好。但要讓孤去想辦法救他,絕不可能。”

永宣帝沒想到晉王原來之前就跟北狄有勾結,還涉及到了戰事,被容昭堵得無話可說,只能讓他走了。

晉王這一出事,朝中大權自然完完全全地到了容昭手上。藉著這樁案子,容昭直接將祝子翎遇刺的事也徹底掀開,乾脆將前朝後宮都徹底清查了一遍。

宮中禁衛為晉王一系的人通通撤換,威遠候等官員也一概貶的貶、抓的抓,韋貴妃也再無法掌管後宮,直接降到嬪位,打入冷宮。

此事實在駭人聽聞,無論是晉王竟然與北狄暗中勾結謀害太子容昭,還是絕色公主原來竟是一毒人,以歡好之道來悄無聲息地害人,都能令人震驚至極。

如此驚人之事、下作手段,傳到民間後蔓延的速度簡直飛快。北狄和晉王毫無疑問引起了眾怒。

北狄明明是戰場輸了來求和,送來和親的公主卻是為了謀害容昭的毒人;晉王明明是大啟的皇子親王,享受著大啟百姓的稅賦,卻和北狄狼狽為奸、殘害手足。要不是容昭有福星保佑,讓晉王的手下莫名出了岔子、自食其果,容昭作為對抗北狄的支柱,萬一真的被害死,往後晉王怕不是要把他們大啟人的土地親朋都賣給北狄了!

百姓們實在忍不住群情激憤,差點自發砸了晉王府和北狄使團住的驛館。

如此情勢之下,容昭雷霆手段將晉王一派之人盡去,朝臣和永宣帝也無人能出聲反對。

之前譽王和蔣相一派倒臺尚還餘波未絕,如今依附晉王的人也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為保朝政執行順暢,容昭乾脆地提拔了不少缺乏背景的年輕官員上來,永宣帝和僅剩的那些老臣們也都預設下來。

所幸這些人大都是能幹實事的,面對此時的忙亂境地也順利應對了過來。

晉王不如蔣家步步為營、樹大根深,各種罪證查起來更快。直到相關人員都被一一定罪發落,晉王還在苦苦地求著人要解藥。oo-┈→ωωW.bKXS.иΣㄒ༊

晉王中的那毒本身確實是有解藥的,北狄人也知道方子。但事發那天,北狄使團被抓捕時一片兵荒馬亂,別的東西沒少,偏偏將那僅有的解藥給弄丟了。而若要臨時再做,因那毒乃是混合了毒人身上複雜的奇毒,這解藥自然十分復雜,還需要一些北狄獨有的藥材,一時半會根本湊不齊。

晉王被各路太醫輪番診治,喝了一些不那麼對症的解毒湯,倒是沒有兩日後直接七竅流血暴斃而亡,但也只是勉強吊著命,痛得只能躺在床上,哀痛呻|吟地唸叨著求永宣帝、求容昭找解藥來救命,也不知對他到底是好事還是折磨。

不過眼看著容昭已經毫不留情將那些人都處理了,晉王卻還遲遲沒湊到解藥,只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著,永宣帝還是忍不住再次找了容昭說情。

“朕已經下令將容暘貶為庶人,終身看守皇陵了。你既不喜歡他,乾脆替他湊一副解藥,將人早些打發走算了。”永宣帝嘆著氣道:“畢竟是你的血親兄弟,總不能讓人就那樣受罪下去,就當是給你和你的王妃積德。”

容昭聽得諷刺,忍不住反問道:“勾結北狄、通敵叛國原來是貶為庶人就夠了的罪行?”

“孤又沒要他的命,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若是還要救他,只怕不是積德,倒要被在戰場上被北狄人殺死的大啟將士的冤魂索命了。”

“……哪裡至於像你說的那樣。”永宣帝僵著一張臉,到底是沒法直接說自己這個皇帝的兒子,命就是比那些普通的百姓軍士要金貴。

他不說,容昭卻是冷冷開口道:“上一樁勾連北狄的案子,皇上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判的?”

永宣帝聞言一怔,旋即心頭忍不住跳了跳。

上一樁案子……那不就是容昭外祖靖國公的事?那事他也知道有些蹊蹺,但確實也有足夠的罪證,早已蓋棺定論多年。他不過是按律法判的,頂多是沒有刻意維護靖國公這個岳家罷了。容昭這個時候突然提起,是想幹什麼?

永宣帝沉了沉神,盯著容昭問道:“跟上一樁有什麼關係?你是什麼意思?”

容昭陰鷙黑沉的眸子盯著永宣帝停頓了片刻,見對方到底還是不自覺避開了視線,眼中劃過一絲心虛,這才扯了扯嘴角,諷笑道:“沒什麼,只是提醒一下皇上,別忘了通敵叛國是該誅九族的。容暘是投了個好胎,皇家九族不用給他陪葬,皇上甚至還為他找醫中聖手、珍貴藥材續命,難道這還不夠仁至義盡?”

“當初靖國公之事,遠不如容暘這般證據確鑿、罄竹難書。即便不是兒子,那也是岳家,可是未見皇上對其有半分這樣的情面。”

“容暘幾次三番想要害翎兒和孤的命,孤沒將他千刀萬剮,已經夠手下留情了。莫非皇上還要孤為這麼一個叛徒,去低三下四向北狄人求藥不成?”容昭居高臨下地垂眼瞥著永宣帝,毫不留情地冷嘲道:“便是皇上丟得起這個人,大啟也丟不起!”

永宣帝被說得臉色一陣青白,到底再開不了口,憋氣地揮手將容昭趕走了。

容昭雖一貫對他態度不如何恭敬,最近卻是越來越氣人明顯了,連帶朝政之事上,也越發有了獨斷專行的跡象。

聯絡對方突然提起靖國公一案,永宣帝不由心頭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不……應該是他多慮了。永宣帝蹙著眉頭自我安慰道。

容昭連個親生子都不想要,連傳宗接代都不在乎,應該本身確實並無多少貪求權勢的心思。

這次與他嗆聲,多半只是反感晉王,不滿他為晉王求情,才將靖國公拉出來對比。

不管永宣帝怎麼想,如今譽王和晉王都徹底沒了繼位可能,容昭儼然已經完全坐穩太子之位。永宣帝即便對容昭不滿,有心想要拿回權柄再另立儲君,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意外的狀況一波接著一波,容昭和祝子翎至今還沒能騰出空來搬去太子東宮,依舊住在厲王府裡。

如今這座王府再沒有曾經被人形容成龍潭虎穴、吃人不眨眼的可怖氣氛,百姓路過時不僅不再避之不及,反倒還會高高興興地琢磨著沾點仙氣,衝著裡面唸叨幾句福星保佑。

府裡的下人們隱隱感到近來主家的態度與以往有些不同,彷彿有些緊張地在等著什麼。雖然仍然做事周全小心,但心中卻暗暗覺得應該會是好事。

畢竟他們府裡可是有福星坐鎮呢。

容昭將接下來的安排讓人一一交代下去,難得有些心神不定地看向窗外已然生氣盎然的春景。

“殿下擔心翻案的事會不順利嗎?”祝子翎敏銳地感覺到容昭的情緒,湊過去把腦袋擱在他手臂上,偏過臉望著他寬慰道:“殿下都準備得那麼充足了,定然沒問題!”說著祝子翎扒著他蹭了蹭又拍了拍,“再說這不是還有小福星給你開光嗎!就放心吧!”

容昭被他扒住便習慣性地將人圈進了懷裡,聞言果然唇角微勾,下巴在他耳廓蹭了蹭:“嗯,翎兒保佑,一定順順利利。”

停頓了片刻,容昭略微輕嘆了嘆,輕聲對祝子翎道:“並非擔心事情不順……如今確實準備萬全,皇帝也不能再奈我何。只是籌謀了這麼多年的事,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滋味多少有些難言罷了……”

祝子翎眨眨眼,理解地又拍了拍他,“激動是正常的,畢竟是之前的畢生目標。外祖父他老人家蒙受了這麼久的冤屈,現在終於要等到平冤昭雪,緊張也是正常的。之前我還看到霜月眼睛都紅了呢。”

祝子翎說著又想起什麼,說:“宋聞當時還趁機去說笑話哄霜月了。”

容昭:“……”

“宋聞雖然已經立下功勞,但現在還既無功名又無官身,實在是屈才了。還是要儘快給他安排些事做。”容昭臉色不怎麼好地說道。

祝子翎抬眼看他:“殿下怎麼總想棒打鴛鴦?”看八卦不開心嘛?

“何來的棒打?”容昭淡淡道:“不過是一點考驗罷了。”

他這表妹還沒過過幾天輕鬆日子,哪能那麼容易就讓宋聞那家夥給騙了去。

祝子翎見此只能在心裡對宋聞表示抱歉。之前對方還偷偷找他求情,希望他能在容昭面前幫忙說幾句好話來著。不過現在看來……既然容昭也不是真的不滿意宋聞,只是想折騰一下未來的妹夫,那他肯定是要以容昭開心為重的嘛!

拿曖昧狀態的一對年輕人調侃了一番,容昭的心情顯然輕鬆了不少,祝子翎又想到什麼,對容昭提議道:“殿下緊張的話,要不去給母后和外祖父他們說說吧?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成,但知道殿下一直惦記著這件事,這麼努力費心,他們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容昭聞言怔了怔,旋即神色微微沉靜下來,片刻後輕聲道:“翎兒說的是。”

齊皇后的牌位祭祀在太廟裡,但因靖國公被判通敵的關係,被挪到了偏殿,所受供奉的待遇也並不算好。

不過自從容昭成了太子,上上下下的宮人也大都聞弦歌而知雅意,雖然不能將齊皇后挪回正殿,供奉上的精心程度卻是暗暗提升了不少。

如今宮中已經清除了晉王和韋貴妃的人手,換上了不少容昭的人,容昭帶著祝子翎去太廟自然也是暢通無阻,並不需要擔心永宣帝或者其他人會有什麼想法。

這還是祝子翎第一次來太廟祭拜齊皇后。之前的清明和中元節這些日子,祝子翎只跟著容昭自己在府裡簡單祭拜了一下。

以往怕容昭在這種日子會想得多了被刺激發病,這些事便基本都是由王向和安排,容昭儘量不耗費耗費心神,只快速跪拜過便結束,更不會專門去和先人說心裡話了。

如今也是容昭已經被祝子翎治好了,在祝子翎的建議下才有了這開天闢地的頭一遭。

容昭進了偏殿就讓那些宮人們都退避下去,牽著祝子翎,看向齊皇后的牌位頓了一頓,開口道:“母後,我帶翎兒來看您了。”

“翎兒和我去年二月成婚,兒子不孝,現在才帶人來給您過目。”

容昭說著頓了頓,“母後,翎兒是我的正妃,往後也會是我的皇后。而且只會有他一人。”

一旁的祝子翎聽得一怔,卻見容昭還在認真地向齊皇后道:“除他之外,兒子不會再要任何人。”

“兒子覺得這樣很好,母後應當也是這麼覺得吧?雖然您往後不會有親孫子了,但若非翎兒,或許兒子自己如今都已經沒有命在,更不可能如此順利地得到為外祖父昭雪的證據和條件。”

祝子翎以為容昭是來化解緊張的,沒想到對方見到齊皇后的牌位,首先說的卻都是他的事。祝子翎驚訝之餘心裡噗呲噗呲地冒出了小花,開心之餘也忍不住有點憂慮,忍不住問容昭:“殿下怎麼上來就說這個……母後真的會覺得這樣很好嗎?”

“當然。”容昭斬釘截鐵,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我能和翎兒在一起,本就有母后在冥冥之中保佑,她定然也是很喜歡你的。”

“當初本想送你的玉石和你拿走的那顆石珠,都是母后留給我的。”

祝子翎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莫名真的有點相信了容昭“母後保佑”的說法。

如若沒有當初的石珠,他又哪能輪迴兩世後終得和容昭再遇呢。

雖然送寶石的是容昭,要石珠的還是他自己,但有這麼一層,確實也稱得上是齊皇后冥冥之中保佑了吧?

既然如此,他也算是齊皇后給容昭欽定的物件了!

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祝子翎頓時腰板更直了,隨著容昭喊母后也喊得越發利索。

容昭到底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會去跟已逝的母親一句句講自己都做了什麼,這些年有多辛苦。因而到了後頭反而是祝子翎一直在說,絮絮叨叨地把跟容昭有關的那些事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從打仗贏了北狄到做的雪人特別逼真……樣樣都向齊皇后誇了一遍。

容昭在旁邊沉默地聽著,垂眸靜靜看著神采飛揚的少年,目光幽深,卻如這春日暖陽和煦。

祝子翎還幫著他吧啦吧啦地表了一番孝心,最後說得嘴巴都幹了,走的時候還意猶未盡。

“等過段時間外祖父平反了,我們再來跟母后說話。”

“好。”容昭輕輕應了一聲。

祭拜過了齊皇后,他們又去靖國公墳前祭告了一番。

因被判通敵之罪,齊家被夷九族,親朋好友都受了牽連,自然也無人敢為之收殮。上百具屍體被扔在亂葬崗,還是僅存的一些靖國公舊部後來勉強偷偷找回了一些屍身,為靖國公和齊家幾族另立了一片無名墳冢。因是通敵的罪人,甚至不敢刻下一點碑銘,墳地也建在極為偏僻之處。

容昭擠出一天休沐帶著祝子翎出城去了郊外,花上不少時間才到靖國公墓前祭拜了一番。

祝子翎看著這一片荒郊野墳之象,這次也無心歡騰地講容昭的事了,只是與容昭認真進行了祭拜,留下一句定會早日為他們昭雪的保證。

因這一趟花了很多時間,當天祝子翎和容昭沒直接趕回京城,而是就在京郊的莊子留宿了一晚。

這莊子算是容昭的一個基地,看起來普通,但內部守備森嚴,如今還關著丁五、劉太監等與靖國公一案相關的證人。

容昭和祝子翎這次只是恰巧留宿,倒沒打算安排什麼正事,但卻意外聽說有另外一個被關在這裡的人非要見容昭。

“李明固?”祝子翎想了想才記起來這個人是誰,“原來他也被關在這裡啊。”

這人本來是容昭手下頗受敬重的元老,卻因為看他這個男王妃不順眼,不分輕重地跟容昭嗆聲,甚至試圖擺長輩的架子教訓容昭,結果反倒被祝子翎氣吐血了幾次,還被容昭直接給軟禁到了現在。

祝子翎都快把這個人忘了,這會兒忍不住問道:“他又怎麼了?到現在還沒消停呢?”

來人面上略微露出難色,回稟道:“李先生一直要求面見殿下,還寫了不少血書……因殿下交代了要給李先生看病,但李先生很不配合,近來還試圖絕食,屬下斗膽,只能趁殿下此行,前來稟報請示一二。”

容昭聽著面色冷淡問:“那血書是寫來向太子妃認錯的麼?”

手下:“並、並非……”

容昭見狀微微冷笑了一下,“孤說了,他什麼時候給翎兒認錯,就什麼時候讓他出來。什麼血書絕食,他願意餓就餓著,餓死那也是自找的。來孤面前耍這種把戲,他當自己是誰?”

手下心中微凜,聞言便立刻準備退下,這時祝子翎卻是拉著容昭道:“要不就見一下吧?”

手下動作頓住,容昭蹙起眉,說道:“想來他也沒什麼正事可說,還死不悔改,何必去見?”

祝子翎:“不管怎麼樣,見一下也好說清楚嘛。殿下現在都是太子了,而且很快就能給外祖父平反,說不定這位李先生知道後也就幡然悔悟了呢?”

如果那李明固是又要弄什麼新的么蛾子,那見一下也可以提前瞭解加強防範嘛。

祝子翎這麼說了,容昭果然還是順了他的意,讓人將李明固帶了過來。

祝子翎看著眼前許久未曾見過的人,忍不住有些唏噓。區區一年不到的時間,對方完全像是老了十歲,面頰消瘦凹陷,臉色虛弱蒼白,頭髮竟也白了大半。

看到容昭時,對方面上這才顯出一點激動的血色。看到祝子翎站在容昭身旁,李明固眼中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很快就轉了回去,定定地望著容昭,跪下悲憤喊道:“餘被拘禁在此許久,聽聞殿下這一年來氣運加身、喜訊連連,本實屬欣喜之事,但……既然殿下已是太子,又有福星相助,為何卻遲遲不曾聽聞殿下為自己的外祖聲張真相?!”

因為之前李明固壞過事,被容昭命人軟禁之後,其他人也再不會將一星半點兒容昭交代下來的任務訊息讓他知道。李明固只能和那些普通百姓一樣,聽說各種事情在塵埃落定之後的傳聞,但他卻不知為何仍然自我意識良好,覺得即便如今容昭對他不喜,但關於靖國公一案的訊息也不應該瞞著他。畢竟他是最為忠心靖國公的、靖國公僅剩的舊部。

因此這麼長時間裡,李明固不斷聽到容昭在奪嫡和抗擊北狄等各種事情上高歌猛進,連對祝子翎這個原本極為不喜的男妻都改觀了,卻從來沒有容昭為靖國公平反奔走的訊息,便在心中認定容昭是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為此悲憤不已,寧肯絕食也定要當面痛斥容昭。

李明固抬頭緊緊盯著容昭,臉上神情彷彿像在看著叛徒一樣,話裡滿是不甘的詰問:“殿下接連鬥敗了譽王晉王,被那皇帝封為太子,難道就要忘了曾經皇帝對殿下不聞不問、將殿下派到前線送死的舊怨?!”

“殿下可還記得,自先後離世,若無靖國公的庇佑,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在邊關,殿下都難逃一死。如今有了太子之位,殿下莫非就要如那無恥的皇帝一般,將昔日恩情統統棄之不顧?!”

李明固一番質問慷慨激昂,容昭聽了卻只覺可笑,他懶得跟這個越來越自以為是的人多說,正要讓人把他帶下去,不料身旁的祝子翎卻抬腳直接狠狠踹了李明固一腳。

“你有病吧?!當殿下跟你一樣呢,正經事做不了只會無能狂怒?為齊家翻案那麼容易,怎麼你這麼多年都還一事無成?”祝子翎怒氣衝衝地把人給踹倒了,恨不得還要再上去補兩腳,“殿下做的事不知比你有用多少,只不過沒像你這樣,隨便有點什麼就喊得鬧得滿城風雨,唯恐到時候不出意外一樣而已!”

“況且你以為自己是誰,殿下做了什麼還得向你彙報不成?當了太子就無恥了?你要是關在屋裡能看看書寫寫策論、多為替靖國公平反出幾分力,我還能高看你幾分。一個只會沒事找事鬧絕食的廢物,殿下好吃好喝養著你都是仁至義盡,哪兒來的臉指責蒐集證據、安排引子翻案的殿下沒做事?!”

祝子翎也是想著李明固畢竟是靖國公的舊部,馬上靖國公就要平反,這個最大的矛盾都能解決,對方自然應該也不會再妨礙到容昭。看在靖國公的面子上,也沒必要一直把人當犯人關著。

只是祝子翎沒想到,這李明固關了這麼些時候,不僅沒清醒過來,反倒越來越拎不清了,根本不清楚狀況就自以為是地上來對著容昭劈頭蓋臉一頓指責。聽得祝子翎當即就後悔了,之前實在不該為這麼個貨色說情,讓容昭因為對方那些話心裡不痛快。

祝子翎少有這樣生氣的時候,容昭都反應了一下,這才將噼裡啪啦眨眼就回敬了李明固更大一段諷刺的祝子翎安撫住:“沒事,翎兒,我沒覺得生氣。”

容昭攬著祝子翎,微涼的手掌在少年後頸安撫地輕輕按了按,“那不過都是他的臆想,我聽了也只覺得好笑罷了。翎兒也不必為此生氣。”

反正自從之前李明固非要盯著祝子翎找事,他就對這個人沒什麼情分和寄望了,剩下的只是公事公辦的一點情面。他不會因這種口舌上的事就要對方的命,但對方這麼把他揣測成一個不堪無恥之人,容昭也並不會為此感到絲毫的受傷。

反倒是祝子翎擔心容昭會為此傷心,比他要更為生氣,這時候被容昭安撫下來,還是很不高興地讓人直接把李明固給堵上了嘴,免得他還要在那裡瞪著眼睛“據理力爭”,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我看李先生呆在莊子裡也是浪費糧食,不如去給靖國公守陵吧,多少也算是能做點事。”

“等過段時間殿下讓靖國公得以遷墳、風光大葬,李先生再對著靖國公的墓碑慢慢想,要怎麼給殿下道歉吧!”

祝子翎說完就讓人把李明固帶了下去。李明固瞪大眼睛,用力掙扎,臉上似乎是有幾分後悔,急著想要說些什麼。但容昭還是毫不留情地讓人直接押了下去,沒再給對方一個眼神。

聽了祝子翎的話,李明固自然也意識到容昭並非什麼都沒做,而是接下來就要有大動作。他一心想要給靖國公平冤,當然極其想要即刻得知、親眼看到此事的進展,偏偏祝子翎要讓他這個時候去荒山裡守陵,等到一切結束才能知道訊息。

他並非不願給靖國公守陵,只是實在想要親自參與為靖國公平反一事。若成則死而無憾,若是不成,便實在抱憾終身。按照祝子翎的安排,到時候普通百姓或許都因知道了靖國公受冤之事沸反盈天,他卻呆在深山裡無能為力、一無所知,想想這種感覺,李明固自然十分後悔心焦。

然而祝子翎也是看準了這點,才故意這麼處置他。雖然不好因為這人無能狂怒的幾句話就對他狠打狠罵,但完全可以這麼憋屈死對方。到時候他再“讓靖國公給這人託個夢”,定要讓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知道羞愧、痛心後悔不迭!

解決了李明固這個不愉快的插曲,容昭怕祝子翎還憋著氣,晚間便帶人去泡了溫泉舒緩一番。

祝子翎當初第一次和容昭泡這個溫泉時,發現對方身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而如今兩人再來,那道十來寸的傷疤卻已經徹底消隱無蹤,只餘下再無一絲瑕疵的肌肉線條。

當初就讓祝子翎“犯饞”的精瘦身軀,如今已經愈加完美,祝子翎浸在水裡看了幾眼,果然轉眼就忘了剛才生的氣,被溫泉的熱氣蒸得熱意上湧,臉很快變成了一片紅撲撲的顏色。

看著不知不覺就蹭到了自己邊上的人,容昭呼吸微頓。這回再不像曾經那樣嚴防死守地不許人“摸傷疤”,在少年玩鬧地踩著他的腳背,而後順著小腿、膝蓋一路蹭上去時,男人一手抓住了那白生生的腳腕,將作亂的人拉進了懷裡。

最後兩人勉強忍著沒有汙染溫泉池水,在浴房和臥室裡都各又折騰了一番。第二天睡了懶覺起來,才慢悠悠地回了城。

容昭一回來,朝中便出了一件讓百官都感到有些心驚肉跳的事——

大理寺新提上來的年輕官員奏上一件事:審問北狄使臣和大王子於胡烈時,對方透露出資訊,於胡烈的那枚王室環佩至今還好好地呆著,且對方的筆跡也不同於當初靖國公與北狄大王子“通訊”中所用的筆跡。這都與當年靖國公通敵案的情況不符,建議對此重新進行查證。

眾人萬萬沒想到這次晉王勾結北狄的事,還能牽扯出前事來;便是有牽扯,也實在沒想到竟然有人直接藉此提出質疑,要重新徹查。

當初不是沒人覺得靖國公被定罪得有些草率,但皇帝都金口玉言、一錘定音說是通敵了,自然不會有人再多做質疑。便是如今確實發現了事有蹊蹺,但按理來說,考慮到還活著的永宣帝,也不該有人沒眼色到直接把此事提出來才對。

那奏事的官員確實還年輕,但觀之前行事,明顯不是那種不會看形勢的愣頭青,要不然也不能在這個年紀升任大理寺高層。

但如果這官員確實看了形勢,還刻意重提靖國公的案子,那這背後的含義便不得不讓朝臣們感到心驚了。

眾臣忍不住看向了如今朝中與靖國公關係最近的靖國公的外孫、如今的儲君容昭,又瞟了一眼因永宣帝身體不適沒有上朝而空蕩蕩的龍椅,暗自咽了咽唾沫。

要說此事出自誰的授意,也只有可能是容昭了。只是這麼一來,明顯就是在打永宣帝的臉。

他們不是沒想過容昭可能想要給靖國公翻案,但都以為會是在容昭繼位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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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皇帝還未退位,莫非太子就急著打算變天了?

不出所料,那官員啟奏完,容昭便在朝上淡淡道:“勾結北狄此等大事,既然事有蹊蹺,那自然應當查個清楚。諸位以為呢?”

一時大殿中數百人都鴉雀無聲,無人敢說話。

毫無疑問,此事若是出聲,無異於是在直接站隊。支援那就是打永宣帝的臉,但若是明言反對,那便是直接與容昭作對了,故而眾人一時只能沉默。

按常理來說,比起太子,自然站皇帝更為可靠。但永宣帝雖然還未完全日薄西山,卻眼看著已經難以直接理政。反倒是容昭這個太子,如今不光手握重兵,連朝中權柄也都完全抓在了手裡,更為如日中天。

為前途計,看起來還是站隊太子更好。但永宣帝畢竟還是皇帝,這些整天說著忠君的大臣們一時也邁不過這個檻……

寂靜中,那提出此事的年輕官員並不令人意外地先出聲贊同了容昭,片刻後卻是劉次輔嘆了口氣,出言道:“此事牽涉甚廣,不如請皇上定奪?”

容昭早知會有人反對,淡淡道:“不過是北狄那幫人牽扯出的一樁舊案,順手查一查罷了,比起容旭容暘的案子都算不得什麼大事。此事自然會報給皇上,只不過皇上近來身體抱恙,倒也不必事實都要去勞煩皇上定奪。”

“此事孤以為可查,眾卿若無其他意見,便就這麼辦吧。”

劉次輔等幾個最為忠心永宣帝的老臣張了張嘴,知道以容昭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壓下他們這點異議直接下令,但到底還是想要再勸阻幾句。

也不是不讓他給靖國公平反,但好歹等上幾年,等到永宣帝殯天之後呢!

朝中如今已經被過了兩遍篩子,因而劉次輔等幾個碩果僅存的老臣說話還是相當有份量的,只是不待他們再開口,竟是有為數不少的人直接出言附和起了容昭!

近來提拔上來的臣子中,竟有不少都直接站了太子的隊!

甚至已經經營幾年的一些各部中堅的大臣,竟也在為容昭說話!

一直以為容昭在朝臣中沒有發展什麼勢力的劉次輔等人都忍不住面露愕然,到這時才猛然意識到,譽王和晉王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不只是因為他們自己不夠爭氣,也是因為實在低估了容昭!

虧得他們之前竟一直因為容昭只有兵權,在朝中沒有勢力,而沒把人當成勁敵,只顧著彼此爭鬥。若是知道容昭其實暗中已經織成了一張這樣的網,譽王和晉王定然都會首先選擇對容昭下手!

雖然是在補了兩批人之後,容昭在朝中的人手才顯得如此驚人,但對方竟然能在之前那般不利的形勢下,不聲不響地發展成這樣,也著實是令人驚嘆了。

此等能力,別說跟現在纏綿病榻的永宣帝比,就是比起當初還年富力強的永宣帝,也著實超出太多。

事已至此,容昭既有身份,又有“民意”,劉次輔等人再做勸阻也是無用了,只能暗暗苦笑了一聲,心中嘆氣道:看來其實早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這天就已經變了。

這一事的摺子,幾個閣臣拿到手上簡直如同燙手山芋,既沒辦法壓,也不敢往永宣帝那裡呈,最後只能暫且拖了拖,乾脆先瞞著永宣帝再說。

調查這方面他們其實也想拖,但容昭不像永宣帝已經無力理事,而是大權在握,直接就把重新查證的命令批了下去,各部更是不乏他的人手,接到指示,立刻便查了起來。

本來許多人都覺得這樁陳年舊案查起來肯定不會容易,即便如今已經發現了疑點,但隔了這麼些年,當初能找到的證據現在恐怕都早已湮滅了,當初指證的人證也沒幾個能找到。

況且譽王晉王的案子還沒有完全收尾,各部都任務繁重人手不足,要查起來豈是易事?說不定三五個月都沒什麼大進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自重查靖國公通敵的事情吩咐下去後,調查的進展簡直是如有神助、一日千里!好像那些細碎零散、抽絲剝繭的證據,拐彎抹角、隱姓埋名的證人,早都在等著人來查一樣!大理寺和刑部根本不費什麼力,就進展神速地將案情推進到了全新的階段——

當年定罪的關鍵證據——北狄王室環佩並非真品,而是仿造;靖國公乃是被人誣陷,並無與北狄勾連之事;偽造證據誣陷靖國公之人的線索俱是指向蔣家,可以確認是蔣家所為,只是暫時還不清楚具體是哪些蔣家人所為。

短短幾天,真相浮出,證據齊全,所有人都對此驚異不已。

劉次輔等幾位閣臣沒想到不過拖延區區幾天,便拖延出了這麼要命的結果,一時間也不知是驚是慌是悔。

這樣的速度,顯然容昭其實是早已有所準備,已經將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只等著找機會在朝中光明正大地掀開,好聲勢浩大地為外家討回公道。

劉次輔他們實在沒想到容昭能做到這種地步,對方竟然在之前羽翼未豐、處處受制之時,還能在暗中偷偷將這種極為隱蔽的積年舊案查清楚。

這與收攏朝臣、發展勢力不同,不光是看本人的能力,還要看手下的能力,甚至是很看運氣。

提到運氣,這些人想起容昭娶回家的祝子翎,終究只能又羨又妒地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有福星保佑,看來這個太子黨他們不想當也只能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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