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籠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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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賓客隨著朱溫的目光,一齊望向大殿東側石柱後方。只見一位花季少女先是探頭探腦,隨後躡手躡腳的走出,似是極不情願。

那少女身著淡黃襦裙服,頭上挽著飛仙髻,髮髻裡橫插著一根瑪瑙釵,貴氣而不失俏麗。少女年方二八,竹眉杏眼,皓齒紅唇,臉蛋圓潤,略顯稚嫩,身形嬌小玲瓏。然眉宇透出一股凜凜英氣,竟與朱溫有幾分相似。

朱溫問道:“靈兒,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少女卻反手交叉著放置身後,昂著頭,眼眸朝左上斜睥,一言不發,似乎完全沒有把朱溫的話聽進去。

“胡鬧,簡直是胡鬧!”朱溫右手猛拍案幾,怒氣沖天,“你再頑劣,好歹也要分清場合!”

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邁著輕盈的步伐,歡快的移至朱溫身旁坐定,雙手抱著朱溫的手臂,將頭枕在上面,撒嬌道:“父王,您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啦!再說,女兒又不是存心的嘛,女兒聽說您要招待一位武林盟主,就好奇的過來瞧上一眼。他若是連一個彈弓都躲不過,那就未免浪得虛名,沽名釣譽了。”

朱溫從少女衣袖裡拿出彈弓,一把摔在地上,喝斥道:“平日裡嬌慣你也就算了,你竟然如此不知輕重。陸少俠可是為父難得請來的貴客,你豈能如此輕禮怠慢了人家?若不是他方才手下留情,你還能安然無恙?快,去給陸少俠賠禮道歉!”

少女耷拉著腦袋,一臉喪氣委屈,眼圈都紅了。

陸凌蕭沒料到這個“偷襲”他的少女竟是朱溫的女兒,莞爾道:“梁王請息怒,令嬡活潑調皮,只是和在下開了個玩笑,還望梁王不要怪罪於她。”

朱溫一怔,沒想到陸凌蕭反倒安慰自己,遂轉怒為喜,“陸少俠寬宏大度,有大家風範,本王佩服。靈兒,還不快謝過陸少俠!”

少女撇著嘴,嘟嘟道:“他又沒為女兒做過什麼,女兒憑什麼謝他?”

朱溫拿女兒沒轍,只好拿起酒盞道:“陸少俠,本王再敬你一杯!”

兩人又是一番對飲,陸凌蕭望向朱溫身旁的少女,那少女笑吟吟的,一臉天真爛漫。

朱溫嘴角一抿,微笑道:“陸少俠,這是小女朱寒靈,平日裡頑劣慣了,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讓陸少俠見笑了。”

“不,我是蘇寒靈。”蘇寒靈臉色一沉,變得嚴肅起來。

朱溫慍色道:“靈兒,休得胡鬧!說過多少次了,你是我女兒,豈不隨爹姓?”

“不,我隨我娘姓。”蘇寒靈氣呼呼的,將臉轉向一邊。

朱溫面露尬色,卻也奈何不了蘇寒靈,只得說道:“這孩子,從來都是不守規矩,沒大沒小的。”

陸凌蕭暗道,朱溫縱是一代梟雄,但有了這樣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兒,也很是頭疼吧!

“既是盛宴,豈能無歌舞助興?”朱溫擊掌兩聲,一群嫵媚妖嬈的舞女步步生蓮,移步至大廳中央,隨著悠揚悅耳的樂曲翩翩起舞。

朱寒靈眉梢一動,頃刻花容滿面,“父王,光欣賞歌舞也太沒意思了。那個陸凌蕭既然是武林盟主,想必技藝非凡,何不讓他當場獻技助興?”

“放肆!”朱溫怒道,“靈兒,你也太不知分寸了,怎可拿貴客消遣?”

賓席之上一位徐姓武將道:“主公,末將倒是覺得郡主提議甚妙,舞劍助興,點到為止即可,既不失了雅興,又不會傷了和氣。”

朱溫收斂怒氣,贊同道:“徐將軍所言不無道理,陸少俠,你意下如何?”

朱寒靈嘟著嘴,低聲道:“父王真是偏心,明明我們說一樣的話,卻只對我一人兇巴巴的。”

陸凌蕭拱手道:“回梁王,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好!”朱溫朗聲道,“那就讓本王見識一下陸少俠的本領,諸位愛卿,何人出列與陸少俠切磋一二?”

朱溫話音剛落,朱寒靈就已縱身飛至大殿正中,對著陸凌蕭道:“就由本郡主領教武林盟主的高招!”

朱溫皺眉道:“刀劍無眼,靈兒切莫胡鬧,還不快退下!”

“父王!”朱寒靈嬌聲道,“你總說女兒胡鬧,一直把人家當作小孩子看待,今日可要讓你見識一下女兒的真本事,看你還敢小瞧我!”

朱溫連連搖頭嘆息,無奈道:“靈兒,你有幾斤幾兩,為父豈會不知?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就不怕人家笑話?”

朱寒靈生氣的道:“哼,我就知道父王看不起我!陸凌蕭,還不出來應戰!”

陸凌蕭慢悠悠的從坐席上走了出來,笑道:“郡主首當其衝,勇氣可嘉,但正如梁王所言,刀劍無眼,若是在下不小心傷到了郡主千金之軀,那就大事不妙了!”

朱寒靈氣得腮幫鼓鼓的,嗔怒道:“好你個陸凌蕭,竟也敢瞧不起我!哼,誰勝誰敗還說不定呢!來人,拿劍來!”

兩名侍衛分別遞給朱寒靈和陸凌蕭一柄輕劍,陸凌蕭剛抱拳說“請”,朱寒靈已如飛燕掠水,持劍刺向陸凌蕭。朱溫微皺眉頭,暗道女兒太不懂禮節了。

陸凌蕭不躲不避,手握劍柄往前輕輕一抬,便擋住朱寒靈的劍勢。朱寒靈劍勢左轉,轉平刺為橫削,陸凌蕭向右側過半身,將劍豎起,拔出一半劍刃,剛好將朱寒靈的劍當空攔住。朱寒靈右腕內旋,右腳向左前方上半步,雙腿微屈,腳尖稍往外撇,劍尖由左向上劃一立圓,乃是一招“望月春歸”。

陸凌蕭目視劍環,雙腿成弓,身子後仰,一瞬將劍拔出,刺向前方,同時手腕旋轉劍柄,劍尖亦是由左向上畫圓,雙劍“噼噼啪啪”相擊,但陸凌蕭轉劍速度要快上許多,很快便將朱寒靈的劍捲入漩渦之中。朱寒靈喘著嬌氣,回身反撩收劍,身子一矮,朝右一傾,雙腿劈叉著地,劍舉頭頂,向上劃出一道劍弧。陸凌蕭手掌下翻,劍刃向左側斜削,輕鬆擋住朱寒靈的這招“海底撈月”。

朱寒靈劍招層出不窮,陸凌蕭只作抵擋,未有主動進攻,但凡略懂武藝之人,都知道陸凌蕭讓著朱寒靈。朱寒靈使出渾身解數,卻絲毫奈何不了陸凌蕭,不免漸漸惱怒,出劍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急。

忽然朱寒靈腳踩殿中石柱,順著石柱飛起五丈之高,整個身子呈倒立之姿,右手持劍垂直向下,直刺陸凌蕭頭頂。此招為“泰山壓頂”,威力雖大,卻也十分兇險,若是擊中對方,對方非死即傷,但也極易反噬自身。

朱溫暗驚,提心吊膽,但也來不及出手阻止。陸凌蕭卻是一動不動,抬手將劍隨意往上一頂,劍尖正巧與朱寒靈的劍尖連線在一起,朱寒靈當空懸浮,如被定身動彈不得。

在場之人無不驚異,陸凌蕭的內功竟如此深厚,僅憑兩柄輕劍就能將垂落而下的朱寒靈整個人當空托住,而且兩柄輕劍筆直相觸,沒有一絲彎曲。片刻過後,陸凌蕭收回輕劍和內力,朱寒靈失去了支撐,從高空落下,被縱身躍起的陸凌蕭攔腰抱下。

兩人著地後,朱寒靈掙脫出陸凌蕭的懷抱,右手甩了陸凌蕭一耳光,罵了一聲“淫賊”便匆匆跑出了大殿。

朱溫起身朝陸凌蕭走去,歉然道:“陸少俠處處手下留情,又救下小女,小女卻以怨報德,本王真是汗顏。明日本王必將小女訓斥一頓,並讓她向陸少俠賠罪。”

陸凌蕭將劍交給侍衛,道:“郡主絕非有意冒犯,梁王無需怪罪於她,倒是在下方才情急之下,失了方寸。”

朱溫大笑兩聲,繼續與陸凌蕭等人飲酒作樂。

夜宴過後,陸凌蕭、夏婉柔、熊彪和鄭秋安被安置在梁王府客房。次日清晨,陸凌蕭、熊彪和鄭秋安客房裡各有兩名年輕秀麗的侍女伺候更衣洗漱,而夏婉柔客房裡有四名侍女端著新衣裳、洗漱盆服侍,又有侍女替夏婉柔梳妝打扮。

待洗漱完畢,四人圍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賞花閒談。

“王府貴客的待遇,一點也不比以前在河東的時候差。”熊彪滿臉堆笑,頗為歡悅。

話音剛落,四名侍女從不遠處姍姍而來,一名侍女帶頭,後面跟著的三名侍女每人手裡端著一個紅漆木盒。四人來到夏婉柔跟前,欠身施禮,帶頭的侍女道:“夏姑娘,這是王爺賞給你的。”

夏婉柔甚為詫異,難以置信的道:“什麼,賞給我的?”

侍女點頭,然後輕輕地揭開三個木盒的蓋子,只見第一個木盒裡裝著一對金簪玉釵,第二個木盒裡裝著一隻翡翠玉鐲子,第三個木盒裡裝著一對鑲玉玲瓏耳墜,金燦燦玉寒寒的,讓人眼花繚亂。

“不行,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夏婉柔蓋上木盒,連連罷手。

帶頭侍女有些惶恐不安,低頭道:“夏姑娘,這是王爺的一片心意,還望你務必收下,不要為難奴婢。”

陸凌蕭對侍女道:“你們回稟梁王,無功不受祿,梁王的美意,我們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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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名侍女便不再糾纏,怏怏而退。

熊彪好奇道:“你說梁王到底在打什麼算盤,為何對弟妹這般恩寵?”

陸凌蕭斂眉,直直的看著熊彪。夏婉柔勾起手指,敲了一下熊彪的腦殼,嗔怒道:“你在胡說什麼呢?”

熊彪摸了摸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呵呵笑道:“這不是恩寵,是愛屋及烏,梁王定是看在陸少俠的份上,才送來那些珍貴首飾的。”

鄭秋安搖頭道:“沒這麼簡單,昨日夜宴之上,梁王看向夏姑娘的眼神,似乎……我們還是要小心為上,他越是待我們殷勤周到,我們越是要提防。”

陸凌蕭深呼一口氣,鄭秋安的話總能說到點子上去,看來絕不能低估了朱溫。

不一會兒,侍女送來了膳食,用完早膳後,就有家丁過來傳話,讓陸凌蕭隻身求見朱溫。

熊彪聽從了鄭秋安的提醒後,也變得警惕起來,這時問道:“陸少俠,要不要我們隨你一起去?”

陸凌蕭輕笑道:“不用,你們去了也無濟於事,你別忘了我們身處何地。”

家丁將陸凌蕭帶至王府門外,朱溫和一批侍衛已在等候。陸凌蕭連忙上前道:“在下拜見梁王,讓梁王久等,在下惶恐至極!”

朱溫笑道:“陸少俠不必多禮,本王也是剛過來。本王即刻動身前往操練場,陸少俠可有興致一同前往?”

陸凌蕭道:“在下榮幸之至!”

“那我們出發!”朱溫、陸凌蕭和侍衛們各騎上一匹快馬,策馬揚鞭,飛奔至城西練兵場。

操練場平整廣闊,佔地百餘頃。場上約有三萬精兵猛將,擺著方陣操練。將士們頭戴盔帽,身著鎧甲,時而掄刀舞槍,時而隨著擊鼓之聲變換陣型。兵法之中,陣型有十,一字長蛇陣、二龍出水陣、三山月兒陣、四門鬥底陣、五虎巴山陣、六甲迷魂陣、七縱七擒陣、八卦陰陽子母陣、九宮八卦陣、十代明王陣,陣型之間又是變幻無窮。朱溫立於操練場正前方十丈高的高臺上,俯瞰著陣容整肅的將士,威嚴赫赫,英武非凡。而朱溫身邊有朱友文、敬翔、李振、葛從周等文韜武略之親信跟隨,更顯得意氣風發。

朱溫指著場下密密麻麻的將士,有些得意的道:“陸少俠以為,我大梁軍何如?”

“兵強馬壯,陣勢靈巧,然仍有美中不足。”

“哦?”朱溫好奇的問道,“有何不足之處?”

陸凌蕭油然道:“英明之主,內修文德,外治武備;善之善者,教百姓而親萬民,有道之主,將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

朱溫微微頷首,讚賞道:“陸少俠不但武功獨步天下,還深諳兵法韜略,著實讓本王刮目相看。只是本王尚不知曉,梁軍究竟有何不足之處。”

朱友文提點道:“義父,您可否饒恕因‘跋隊斬’而臨陣逃脫的士兵,讓他們戴罪立功?”

“饒恕逃兵?”朱溫臉色變得黯淡。

朱友文跪地道:“義父文治武功,讓汴梁物阜民安,兵精糧足,必將彪炳青史。梁軍英勇無比,然‘跋隊斬’之軍令讓將士惶惶不可終日。將校有戰沒者,所部兵悉斬之,逃兵並非貪生怕死之徒,而是死得不值得,難怪乎他們亡逸在外不敢歸,大多被逼成禍亂一方的山賊,甚至投靠敵軍。若此令不除,只會讓百姓心寒畏懼,到時還有誰敢參軍,梁軍又何以雄霸天下,望義父三思!”

敬翔也道:“主公,友文說的不無道理。主公初治藩鎮,民風刁惡,用法嚴苛,自是應當。然現今政通人和,應當適宜的廢除舊令。”

“敬翔,你跟著年輕人起什麼哄?”李振言辭犀利,目光冷峻,“行軍作戰,當然要軍紀嚴明,若是輕饒了那些逃兵,只會讓臨陣逃脫者愈加猖狂,那軍隊還有什麼作戰力?又拿什麼威懾三軍?”

朱友文繼續道:“義父,舉有功而進饗之,無功而勵之。為將者,視兵如子,獎罰分明,方能凝聚士兵作戰力,而不是讓他們人人自危,應付作戰。”

陸凌蕭暗自驚奇,朱友文不僅寬德仁厚,還頗善於謀略辯論。

朱溫又是微微頷首,看了看陸凌蕭,似是徵詢他的意見。

陸凌蕭正色道:“在下與友文兄不謀而合,亦有此意。”

朱溫哈哈一笑,“難得有眾位卿家忠諫良勸,本王豈能一意孤行、拒不納諫?我朱溫能得諸位輔佐,真乃畢生榮幸。”

於是傳令下去,廢除‘跋隊斬’之令。另外,凡有戰時出逃者,免其親族株連之罪,但須沒為官奴,逃者去其軍功,杖責處置。

不一會兒,朱溫便讓人取來一把寶劍。那寶劍長約五尺,光是劍鞘和劍柄就極為精緻。劍柄暗紅,寶劍出鞘後,亦是紅光閃閃,鋒利無比。

朱溫揮動寶劍,輕鬆的就將一把長矛砍成七八段,竟是削鐵如泥。

“陸少俠既為武林盟主,必定見多識廣,你以為這柄劍如何?”朱溫邊將寶劍收回劍鞘,邊縱聲問道。

陸凌蕭嘆道,“此等名劍必是極其稀有,價值連城,但不知其名是?”

朱溫將寶劍遞到陸凌蕭手中,面露柔光,“這柄劍名為湛盧劍,確是一把名劍。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還請陸少俠笑納,算是本王給你的見面禮。”

陸凌蕭受寵若驚,拒絕道:“此物太過珍貴,恕陸某不敢收下。”

“陸少俠何須客氣,本王別無他物,唯有這把寶劍還算拿得出手,陸少俠若是瞧得起本王,就請不要推辭。”

然而陸凌蕭又是再三推卻。朱溫沒轍,只好收回寶劍,又讓人牽來一匹駿馬。

那駿馬周身棕紅,有一人來高,膘肥身鍵,四蹄矯健頎長,鬃毛修長柔順。一聲嘶叫,如轟雷巨響。

朱溫再次道:“這匹汗血寶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兩年前王彥章將軍征伐契丹,從契丹人那裡搶過來的,陸少俠是否看得上?”

陸凌蕭暗道:“此來汴梁,明面上雖是投奔朱溫,但實際上是為了藉助其力滅掉黃天神教。若是接受了他贈與的寶劍和名馬,日後必然受制於他。況且以無寸之功接受價值連城的贈物,實在不妥,極易引起大梁其他人的妒忌。”於是再一次婉言相拒。

朱溫命人收起寶劍,牽走汗血寶馬,笑道:“陸少俠高風亮節,實乃同輩之楷模。”

待陸凌蕭退去後,朱溫臉色一沉,勃然大怒:“這個陸凌蕭,敬酒不吃吃罰酒,還真以為缺了你本王就難成霸業了?傳令下去,將其趕出王府,趕出汴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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