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杯中最後一滴酒液飲盡之時,天邊炸起了一朵煙花。
藝人們旋轉著火把奔入場中,火光在夜色中劃過絢麗的弧線,如一道道流星。
慶功宴的壓軸戲“煙火會”開始了。
火藥的運用在這個時代還不純熟,煙火是很稀奇的東西。人們歡呼著讚歎著,他們的視線為那些光彩所吸引,沒有留意到路加走下臺階時,腳步略微一晃。
路加眨了眨眼,視野重新變得清晰,剛才那一瞬間重影好像是錯覺。
“據說今年籌辦煙火會用的金幣比養一支軍隊還多。”夏佐迎了上來,“一起去看煙花吧,有個視野特別好的地方,我帶你去。”
他手掌火熱,握住路加手腕的時候燙了他一下。
“你發熱了?”路加皺眉。
夏佐摸了摸兩個人的額頭:“沒有啊。”
路加卻覺得手腕被觸碰的皮膚又麻又熱,好像每個神經細胞都敏感了幾倍,渾身都有些炸毛。
他們從小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握住他的手腕更是再平常不過。
這還是路加第一次想甩開他的手。
——而且,問題不在夏佐,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路加正強自忍耐,忽然有一道黑影衝過來,重重撞向夏佐。
那人手中的葡萄酒潑了夏佐滿身,撞完夏佐之後,那黑影頭也不回地跑掉,緊接著又撞倒了不少貴族。
罵聲接連不斷響起,直到一名貴婦驚呼“我的項鍊不見了”,被撞過的貴族才紛紛發現自己丟了東西。
“小偷!”“以前根本沒見過那個侍酒官!他是混進來的!”“快抓住他!”
急著抓小偷的侍衛撞倒了大蛋糕,蛋糕砸碎了擺成金字塔的高腳杯,碎玻璃又扎破了貴族的腳……場面一時間非常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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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擦衣服,夏佐自然便鬆開了路加的手,等他再抬頭的時候,路加已經被人流衝散了。
路加被擠在人群之中,氣得咬牙切齒。
他當然看到了那個撞了人、又順手牽羊的侍酒官是安其羅——也不知道那小子又在搞什麼鬼。
人們從他身邊擦過,氣味和觸覺伴隨著夜幕中的煙花在他腦海中炸響,路加渾渾噩噩地被人推擠著前行,眼前越來越模糊。
混亂中,有人牽住了他的手。
不是握手腕,也不是簡單的手掌交握——他與他十指相扣,薄繭擦過指縫的嫩|肉,帶起陣陣顫|慄。
冰涼纖長,那是蘭斯的手。
即便是這麼冰冷的手,路加也覺燥熱難耐。
“蒂薇茵之酒”算是烈酒嗎?
他使勁甩了甩頭想讓思維清晰一些,手指掙扎著想要逃脫蘭斯,但蘭斯的手溫柔地禁|錮著他,一切掙動都無濟於事。
路加就這麼迷迷糊糊被蘭斯牽了出來。
脫離人群之後,路加頓時感覺清醒多了。他們正高高站在神殿的臺階上,這裡僻靜無人,卻能遠遠望見空中的煙火。
正因為遠,才能欣賞到煙火全部的美。
……只是他們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十指相扣——這不是一般主僕或是朋友的距離吧?蘭斯或許不懂,路加卻覺得這樣的親密有失妥當。
誰允許他這麼隨便觸碰自己的手?
路加皺著眉還沒開口,便聽蘭斯溫聲道:“殿下今晚很美。”
他斷句斷得模糊,也聽不清是“殿下今晚很美”還是“殿下,今晚很美”。
“是‘今晚的煙花很美’,”路加嚴肅地提醒他,“注意語法嚴謹,不要隨意省略主語,蘭斯。”
蘭斯向他笑了一下,也沒說是或者不是。
夜色中只有神殿燈火長明,然而神明的燈火卻無法照到他們。只有當煙花在空中綻放時一瞬間的明亮,路加才能清晰地看到蘭斯的模樣。
他感覺蘭斯有些變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裡變了。
就好像……下午那條流浪大型犬,終於如願以償找回了家,攆都攆不走。
煙花盛放時的光華落在蘭斯臉上,彷彿神將他的眷顧投向人間。
……很美。
路加腳底又晃了一下。
剛才身體出現的異常去而復返,他的視野又開始朦朧,煙花炸響的聲音一會兒吵得他頭疼欲裂,一會兒又忽地飄遠。
“殿下?”
蘭斯關切地望向他,明明只是正常說話,路加卻覺得那嗓音如同天鵝絨般不斷撩|擦過耳廓。
就連手指間的接觸都讓他像過電一樣酥|麻,電得頭腦發暈。
路加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
……酒裡有壯|陽|藥?
由於身體原因,他穿越前後都欲|望寡淡,感知這麼明顯還是第一次。
他心神一晃,又立刻咬緊了牙。
他必須一個人待著。
絕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出醜,尤其是蘭斯。
隨著這個念頭出現,一股力量回到路加身上,他猛地開啟蘭斯的手。
“你逾越了。滾開。”
他嗓音沙啞,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都這麼說了,以蘭斯的乖順和不多管閒事的優良品格,一定不會跟過來。
這麼想著,他定下了心神,勉強穩住步伐,緩慢地順著臺階走下。
路加高估了自己的情況。
一離開蘭斯,他身體的異樣突然嚴重了好幾倍。
兩條腿好像不再屬於自己,每下一步臺階,布料都擦帶來一陣顫|慄,需要極力忍耐才不會出醜。
他努力支起自己的眼皮,視野還是一點點被水光吞噬。
不僅是眼睛,他身上所有能流出液體的地方都在冒出水分,就像擰乾一條剛在水裡浸泡過的毛巾。
恍惚間路加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留下溼漉漉的腳印。
……該死,這臺階怎麼這麼長。
忽地他腳踝一軟,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他抬起手肘,做好了滾落臺階的準備,卻覺腰間一緊。
一條手臂將他攬了回來,因為用力太大,路加反而撞進了那人的胸|膛。
“小心,殿下。”蘭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頭暈的狀況再度減輕,路加懊惱於自己的失態又被他看到了,不由怒道:“不是說了讓你……”滾嗎?
說到一半他便住了口。
叫蘭斯滾沒滾,他自己反而差點字面意義地“滾”了,簡直像個笑話。
路加嘴唇抿成薄薄一條直線,掀起眼皮瞪人。
他倒要看看,蘭斯有什麼理由違背他的命令。
卻見蘭斯正色道:“殿下,您有東西忘帶了。”
路加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
“我。”蘭斯微微一笑,“您忘帶了我。”
他把自己稱作路加的東西,雖然奴隸屬於主人是事實,但這句話從蘭斯口中說出,有種特別的滿足感。
路加玩味地挑起眉梢。
“我親愛的光明神信徒,您就是用這種甜言蜜語來獲取光明神的青睞的嗎?”
“向神禱告時,我將自己的靈魂坦誠於祂,從無謊言。”蘭斯平靜道,“如果您指的是這個,那麼我確實在用侍奉神的方式侍奉您。”
言下之意,便是之前那話發自內心、全部屬實了。
路加眉梢抖了抖。
他見慣了蘭斯與世無爭的樣子,就連遭到貴族的羞辱都不會開口反抗,路加從未想過他竟會用語言取悅自己。
偏偏蘭斯神色平淡,言語認真,彷彿他只是簡單地抒發內心所想,別無其他意圖。
蘭斯把路加的沉默當成了懷疑。
“我是您的所有物,”他注視著路加的眼睛,再次確證道,“請您隨意使用我。”
路加審視了他一會兒,問道:“即便是把你當做車馬?”
蘭斯笑了。
“如您所願,殿下。”
他將路加橫抱起來,路加自然而然地攬住了他的脖頸,就像駕馭一匹馬時安撫它的後頸。
雖然不是最聽話,卻是最可靠的馬。
的確如蘭斯所說,他根本無需考慮太多,只要好用便罷了。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使用他。
與此同時,路加感到肩胛骨和尾|椎骨開始隱隱發痛,前額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頂破顱骨長出來。
看來不是壯|陽|藥那麼簡單。
“回我的寢房,”路加吩咐,“在浴桶中準備一些冷水,然後守在外面,無論裡面發生什麼都不要進入。”
“是,殿下。”蘭斯有些擔憂,“或許我不該多問,您的身體出現什麼狀況了嗎?”
“你的確不該問。”路加嗓音漸輕,“我只是醉酒了。”
或許是因為蘭斯的懷抱太像搖籃,他的神志又開始模糊不清。這種感覺很奇妙,身體興奮發熱充滿活力,理智卻越飄越遠。
“你的手好涼。”他喃喃道。
剛開始那股涼意只略微蹭過脖頸,路加追逐著涼意側過頭,用滾燙的臉頰貼在手上輕輕磨|蹭。
像暑日裡小孩心愛一根冰糕,像貓兒仰起頭依偎手掌的愛|撫。
似乎一小片涼意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路加四處找尋下一處冰涼,所觸及之地卻都是布料。
蘭斯穿的實在太嚴密了,路加惱怒地想,穿那麼多是為了防誰?
他顯然忘了,正是因為蘭斯穿得多,每次在他需要的時候才能一件件脫下來將衣服換給他穿,或者用來為他擋雨——就像一臺移動的萬能衣服架。
燈火漸漸明亮,有人聲傳來,蘭斯再次脫掉外袍將他裹住。
只不過這次連整張臉都遮起來了。
視野昏暗,路加用抱怨的語氣說:“做什麼?”
“有風,殿下。”
都到了室內,哪裡有風?
蘭斯的衣服、手臂和胸|膛彷彿構建成了一個私密的小空間,路加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裡面的他。
在這片小空間裡,只有蘭斯和他。
從蘭斯身上散發的皂角、草香和暖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越來越濃郁,在路加面頰上薰染出粉紅的色澤。
好熱,而且……有些渴?
脫掉外袍之後,他眼前的長衫似乎很容易解開了。
“殿下,請不要亂動,”蘭斯眼睫輕輕一顫,“稍等一下,很快就到了……”
那雙手向上勾住了他的脖頸,如同鼓勵,又如威脅性的掐握。指甲陷入了皮|肉裡,略有些刺癢。
殿下的指甲是他兩天前親手修剪的,漂亮圓潤,即便用力握拳也不會傷到自己的手心。
而現在勾在他脖頸上的指甲卻修長鋒利……這讓蘭斯想到了經書所說的惡魔,它們有著像鳥爪般尖銳的黑色指甲。
尤其是魅魔。
它們誘惑夜行的旅者入夢,索取生命的液|體。受害者往往日漸憔悴,既因為傷了身體,又因為留戀那一夜的露|水,相思成疾。
經書上描繪過受害者背後的指甲抓痕。
路加動了動手指,只覺喉嚨乾渴得要命。
之前從體內擠出去大量水分,現在似乎要從其它地方汲取彌補。
他注意到蘭斯的唇輕輕張合,淺淡的櫻花粉,純淨透明。
不知道那裡面有沒有……
所有的理智都消散,路加現在唯一的意念便是“解渴”。
冰涼的,溼潤的……
他仰頭含住了那片嘴唇。
突然被偷襲,他的獵物似乎怔住了,抱著他的手臂變得僵硬。
玻璃珠似的綠眼睛微微睜大,睫羽不斷顫抖,掃在他頰邊,有些癢意。
路加意猶未盡地撤開嘴,撩起眼皮,翹起的唇角彷彿無言的邀請。
他舔了一下唇角,露出了半顆屬於惡魔的尖牙。
“不夠。”他命令,“張開嘴。”
他的獵物聽話極了。
路加勾著他的眼睛輕佻一笑,再次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