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的尾巴燈沒堅持幾分鐘, 忽然滅了。他試著甩動尾巴重新點亮,但都無果。
是光都熄滅。
蘇鶴亭記檢查員的話,放棄點燈。冷冽的風從領口灌入, 凍得他一個激靈。他攥緊襯衫領口, 想要阻止風。可惜襯衫太薄, 寒意並沒有減少。
什鬼氣。
蘇鶴亭努力睜大眼, 改造眼的資訊探測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x字巡查,攻擊目標不存在。】
不存在?
蘇鶴亭頂著冷冽的風, 環視茫茫黑暗。今的懲罰區比前兩次更黑,什都看不見。他掏出兜裡的鈴鐺,使勁晃了晃, 但是風雨太疾, 鈴鐺的聲音小到幾乎不見。
“我在這裡。”
不遠處突然響回答。
“我在這裡!你往這邊走。”
這個聲音講話字正腔圓,像是深夜男主播,就是微顯刻意,並不放鬆。
蘇鶴亭尋聲而去,在黑暗中踢到什。
東西骨碌碌地轉動幾圈,繼續說:“再來點燈光吧, 看看我是誰。”
這句話彷彿落入池塘的石子, 敲出無數迴響。
“雨這大。
“你是來看我的嗎?好。
“官也曾來過。
“但是他從不點燈, 也不講話。他徘徊在這裡, 像個機器人。
“可我親眼看見過他在暴雨中痛哭, 一幕猶如電影畫面,被祝融格,反覆凌遲。雨和火交錯的夜晚,他啊——”
蘇鶴亭右手火星爆濺,轟向前方, 打斷了這些聲音。他的火亮了片刻,照清周圍。
此處應該是個臺,難怪風這大。但周圍掛滿了頭。這些頭好像蝙蝠,一個挨著一個,青白的臉被凍得發紫,全部睜大眼注視著蘇鶴亭。
蘇鶴亭說:“嘮嘮叨叨,煩死了!”
他一見“痛哭”兩個字就感覺不妙,作證,他沒想窺探檢查員的過往,太不禮貌了,沒人願意自己的痛楚和狼狽被這樣傳播。
飛頭獠子被火光嚇到,它紛紛閉眼尖叫:“是火,快熄滅它!”
蘇鶴亭抬腳踹倒廢棄的欄杆,警告它:“不許吵!”
飛頭獠子抽抽搭搭,止住尖叫。它膽子還沒有土撥鼠大,在蘇鶴亭面前戰戰兢兢。
蘇鶴亭挑了顆相沒恐怖的頭,解下它的頭髮,拎在手中,問:“這是哪兒?”
飛頭獠子說:“這裡是花兒廣場!”
蘇鶴亭接著問:“你在這兒幹嗎,附近有厭光?”
飛頭獠子見“厭光”這個名字,就怕得瑟瑟發抖,他也不喜歡被厭光捉去當收音機:“沒有、沒有!附近要是有厭光,我早就跑掉了。我待在這裡舉行歌唱,今晚是難得的好氣。”
正在被冰雹砸的蘇鶴亭:“……”
他開始算賬:“你見人就講官隱私?”
飛頭獠子大哭:“沒有、沒有!我把您誤當作征服者了!”
蘇鶴亭說:“征服者?”
飛頭獠子說:“就是以官為首的弒神隊伍,統稱‘征服者’,他前幾年到處殺神魔呢。”
蘇鶴亭“唔”了一下,若有所思。
飛頭獠子沒到下一個問題,按捺不住,自發說:“征服者有上千人!”
其他頭紛紛附和:“征服者有300個隊伍!”
“可惜被祝融殺光啦!”
“只有官。”
“官能復活!”
“他看著大家被活活燒死。”
“他啊——”
蘇鶴亭煩道:“別講了!”
飛頭獠子頓時噤聲,在蘇鶴亭手上的這顆頭尤為害怕,它哭著說:“我沒有惡意。”
蘇鶴亭說:“騙鬼呢,剛不是你喊我過來的?”
飛頭獠子狡辯:“我只想和您聊聊。”
蘇鶴亭不信。他的貓耳被冰雹砸得生痛,想找個地方先避避雨。可他直覺這些頭沒講實話,前方或許有什東西在埋伏。
他問:“對面安全嗎?”
飛頭獠子兩眼一轉,哭臉戲劇性地變作笑臉,兩坨紅暈浮在臉頰,顯得分詭吊。它用甜蜜的語氣哄道:“安全,非常安全,您快過去避避雨吧!馬上就亮的。”
蘇鶴亭說:“好,我相信你。”
他說完,手臂一掄,直接把飛頭獠子扔向了前方。
飛頭獠子哪想蘇鶴亭這樣蠻橫,被扔出去時慌張大叫。它明明飛,卻反應奇差,歪歪扭扭地撞到了什,又掉到地上,痛得一個勁兒尖叫:“救命!救命!要醒了!”
它說話時蘇鶴亭感覺到股極冷的風,股風從前方刮過來,冷得徹骨,帶著“呼”的沉悶音效,把臺左右的銅管刮彎了。
頭紛紛叫來:“好冷啊。”
冰雹下得更激烈,蘇鶴亭抱住了頭。他渾身溼透,手腳冰涼,又用改造眼試探了下前方。
【x字巡查,攻擊目標不存在。】
改造眼的回覆仍然是不存在,但是這大的風,顯然不對勁。
飛頭獠子被風吹回來,滾到蘇鶴亭腳邊,大喊大叫:“神魔通行——”
蘇鶴亭踢開了它,不許它學機械太監說話。
周圍的飛頭獠子卻開始齊聲喊:“神魔通行,凡人讓道!”
聲音高亢嘹亮,穿透力非凡。蘇鶴亭腳下的樓跟著聲音開始劇烈搖晃,好像有什在甦醒。
【x字巡查,攻擊目標正在蓄力。】
——搞什?!
疾雨豆子似的拍打在蘇鶴亭臉上,他無法看清哪個是攻擊目標,x字不能鎖,在黑暗中到處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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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頭獠子跟著風亂跑,它在空中嘻嘻哈哈。不止蘇鶴亭所在的這棟樓,附近的商業樓都開始搖晃,面朝廣場的巨大招牌轟然掉落,彷彿正在經歷一場地震。
這時,黑暗深處驟然亮兩隻頂大的白燈。白燈猶如□□,讓整片區域爆亮,好像回到了白晝。
蘇鶴亭閉上左眼,清楚地看見改造眼裡的x字變紅,閃爍著“警告”,在叫他快跑。
臺上的銅管“嘭”地斷掉,從樓頂翻了下去。白燈瞬間衝向蘇鶴亭,他這才看清,不是什白燈,是眼睛!
蘇鶴亭想也不想,轉頭就跑。他猛地跳,扒住臺小屋的頂部邊沿,翻了上去,背後炮彈“轟”地爆炸。
氣浪撲向蘇鶴亭,把他刮翻了,他在屋頂滾了幾圈,直接掉了下去!
“咚——!”
蘇鶴亭落在下層的外機箱上,半人高的舊世界資訊傳送箱發出難耐的巨響,緊接著“哐啷”一下垮掉了,從將近數米高的樓頂掉落。
靠!
蘇鶴亭伸臂扒住了側旁的鐵欄杆,兩腳懸空,身體被狂風撕扯,襯衫角“呼呼”亂飛。他望向下方,終於看清了這是什。
一條通體赤紅的龍。
這龍的身軀只有一截在購街,剩餘的都埋在高樓大廈間。它伏的軀體有半樓粗,表皮半透明,內部是流動著赤色液體的輸送管,密密層層,如舊世界常見的電線。它沒有爪足,滑動時用龐大的身軀擠壓高樓。
這可比肥遺大多了。
蘇鶴亭欣賞不了主神系統的巨大審美,他攀著欄杆,覺得尾巴都要給風吹麻了。
陰影從上投下來,一顆雕刻粗獷的機械頭顱顯露。它的雙眼是仿人眼設計,但全是眼白,靜止時宛如雕塑。只是白光刺目,它這樣逼近蘇鶴亭,就連蘇鶴亭的改造眼也受不了。
蘇鶴亭說:“嗨——”
大樓傾斜,欄杆經年失修,龍張口就要轟出強力炮,欄杆卻先一步“嘣”地裂了。
蘇鶴亭聲音一變:“操!”
他手上一輕,風猛烈地刮動著他的貓耳,碎髮飛動,他甚至來不及找借力點,整個人已經掉了下去。
龍的頭部一轉,轉到了背面。背面竟然還是張臉,這張臉是閉目的。整片區域應它而變,又回到了黑暗。
蘇鶴亭在極速掉落中伸出手臂,指間火浪圍繞,他想開一炮,但不他動,火浪竟然全部消失了。
這龍能讓他啞炮!
——要死!
“貓!”
菱形碎片驟然重組,在半空變作三頭六臂的阿修羅,由“厭憎”出手,一把提住了蘇鶴亭。但這一下提爛了蘇鶴亭的襯衫,只“刺啦”一聲,他掉落的身影緩了兩秒,接著往下掉!
蘇鶴亭伸手抓住了“厭憎”的手指,可是不知道今晚怎回事,檢查員的碎片也失效了,碎片“譁”地散了。
不是吧兄弟!
四樓玻璃“嘭——”地爆開,謝枕書蹬著欄杆,縱身一躍,截住蘇鶴亭。兩個人當即滾到了底下銷售用的涼棚雨布上,涼棚也不堪重負,塌掉了。
蘇鶴亭呼吸急促:“來得好。”
謝枕書胸口伏劇烈,他仰著身,閉了下眼睛,像是在冷靜:“嗯,差點。”
兩個人呼吸交錯,距離有點近。蘇鶴亭覺得他摁著自己背部的手很沉,不由地撐身,離開了他的懷抱。
蘇鶴亭扯開亂七八糟的雨布,問:“你‘嘭’地一下,沒事吧?”
謝枕書睜開眼:“沒事。”
蘇鶴亭的襯衫破破爛爛,他摸向後背,正想說什,頭上就被蓋上了外套。
外套還有餘熱。
蘇鶴亭一愣,拉下外套:“……不用。”
謝枕書已經身,菱形碎片歸覆到他的手臂。他耳邊的字星搖晃,轉過來看蘇鶴亭。
這個眼神倒不冷,就是有一點沮喪,好像蘇鶴亭拒絕的不是外套,而是別的。他面容俊美,不笑時讓人感覺疏遠,卻能用眼神扎人心窩。
蘇鶴亭冷不丁地想到飛頭獠子說的些事,默默穿上了外套。他把手抄進兜裡,心想:我讓他。
貓說:“你下次穿我的。”
他語氣很跩,好像謝枕書能穿得下他的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