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石小嬋雖然話癆，不過聽到白季要休息了，卻也懂事的不會打擾。

……

月落，日升。

白季自樹丫上醒來。

可以趕路了。

醒來的一瞬間，白季就在心裡盤算著今日的行程。

橫穿這片叢林，去往紫海就要快得多。

一路上不耽誤快一點的話，甚至估計在今晚，就能夠到達紫海邊上。

白季一躍而下，剛站穩腳跟，就看到了眼前一雙閃亮的雙眼。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石小嬋元氣滿滿。

石漢武在一邊沒有說話，不過看其主動牽著白季攜帶的那匹馬的動作，顯然是打定主意當舔狗了。

馬？

白季微微一愣，昨天在和那群野猿猴對練的時候，自己帶的馬似乎就受驚跑了。

卻沒想到被他又找回來了。

好傢伙本事不小啊。

不愧是叢林裡的老獵人。

白季看了看兄妹二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跟就跟吧。

“師父，上馬。”

見白季想要走路，石小嬋連忙扶住了白季的手臂，拉著他就要上馬。

一上馬，石漢武就對著白季略顯憨厚地問道。

“師父，咱們去哪？”

看到石漢武此刻還帶著嬌羞般的臉龐，白季一時有些無語。

記憶中那兩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boss，和眼前一個憨厚、一個話癆的兩個小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不妨……

讓我們走近這兩個變態殺人魔的內心，看看他們如今的心裡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想法？

一念至此，白季感覺到身體有些興奮了起來。

“去紫海。”

“師父，您認真的？”

石漢武臉色一僵。

“那我走？”

白季可不強求。

一拉馬繩，當即就要自己走。

“哎哎哎……去去去！師父我們一起去！”

白季任由對方又拉著馬繩在前面走，嘴裡同時說道。

“去可以，先說好，我還不是你們師父。”

“師父……”

“我姓白。”

“白師父……”

“你可以叫我白少莊主，其他人都這麼叫我。”

“白少莊主……”

“這才對。”

白季笑眯眯地點頭。

三人開始前行。

對於紫海的方向，石漢武顯然也是知道的。

甚至要比白季還專業的多。

這片叢林，可以說就是他的家。

騎在馬上，白季開始問道。

“我說，你們幹嘛想著要拜我為師？”

“為了江湖……”

石漢武目光看著遠處，眼神中滿是憧憬。

“江湖有什麼好的？整天打打殺殺，不是被亂刀砍死，就是被暗器毒酒害死……回家種田去吧。”

本來，大家沒什麼交集，白季自覺不好輕易進入別人的生活。

如今，既然對方誠心想要拜師，甚至願意和他一同去紫海走一趟，那不妨可以聊一聊。

石漢武聞言搖了搖頭。

“師父……”

“嗯？”

“白少莊主，你聽說過江湖人被亂刀砍死的，被暗器毒酒害死的，可是，您聽說過江湖人被餓死的麼？”

“嗯……”

所以呢？

白季好奇地等著他的後半句。

“可是我們經常能夠聽到種田的被餓死……”

騎在馬上，白季身體一僵。

好傢伙，說的還挺有道理。

這世道是給你摸透了。

石漢武繼續說著，神情堅毅。

“所以我不想和我妹被餓死，就是死，我們也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白季搖頭失笑，有些瞭解了日後他黑化的契機。

於是又看向石小嬋。

“你呢？”

“我？”

石小嬋仰著臉看著白季，臉色微微羞紅。

“我以前看過半部話本，覺得裡面的大俠都很厲害，我也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白季嘴角含笑著逗弄道。

“那我建議你改個名字。”

“嗯？”

石小嬋看著白季，眼神中滿是單純的疑惑。

“以後你就姓蔡名刀。聽說過江湖中流傳的一句話沒有？武功再高，也怕蔡刀。”

“真的？”

石小嬋的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單純地讓白季不忍心再逗她。

“假的……”

“哦~”

石小嬋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見地暗淡了下去。

片刻後，又不甘心地問道。

“可是白少莊主，我聽說，只要跳崖，就能在崖底找到絕世武功，是不是真的啊？”

白季凝視著石小嬋問道。

“你聽誰說的？”

石小嬋小聲回道。

“話本故事裡都是這麼寫的……”

白季無奈嘆息。

“那都是騙你這種小孩子的……”

前方，石漢武又回頭看著白季。

“白少莊主，我還是好奇，昨天為什麼十三幫的祝老大選擇了退去？”

在他們的記憶中，祝老大那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而從昨天和白季面對面時候的樣子來看，似乎……

和他們過去認識的那個祝老大，完全是兩個人。

是什麼，讓同樣的一個人，展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來？

“是規矩。”

白季回道。

“今天我就教教你們江湖上的規矩——陌生人見面，無論認不認識，都要說一句‘久仰大名’；分離的時候要說‘後會有期’；高興的時候要和人喝酒，並且‘一醉方休’；做了好事被人追捧，要淡定地說一句‘舉手之勞’；做了壞事被人責怪，要誠心地說一句‘多多包涵’。知道這些，你們才算是瞭解了一些這個江湖。”

“做到這些規矩，就可以像你一樣面對那位祝老大？”

石漢武瞪大了眼睛。

白季搖了搖頭，嘴角掛著壞笑。

“那不行……你首先得有力量，才有資格利用規矩。”

“那要是沒有力量要怎麼辦？”

石小嬋追問道。

“那就要跪下來喊‘大俠饒命’。”

石漢武盯著白季，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是江湖？”

白季對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江湖。”

石小嬋胸膛微微起伏，顯得有些不太服氣。

“可是我看那些話本小說裡面，都是真正的大俠。人間若有不平事，縱酒揮刀斬人頭。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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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是真正的江湖人。你們不是……”

白季一拉馬繩，停下腳步。

認真地看向兩人。

“你們只認識一個十三幫，所以你們眼中的江湖，就只能是這樣。你們將來就算是入了江湖，也不過只是江湖客，在這個江湖上做客而已。而真正的江湖人，從來都是像我一樣。”

兄妹二人同聲問道。

“像你一樣？”

白季嘴角拉起一抹笑容。

“你們不知道我從何處來，也不知道我要往何處去……”

白季說著話，趁著兩人出神之際，大喝了一聲“駕！”。

一牽馬繩，飛奔而去。

前方林木稀疏，疾馳的奔馬顯然不是修為不算高且又沒有什麼輕功造詣的兄妹二人憑藉單純的腳力能夠追上的。

而白季的聲音，遠遠地飄了回來。

“回去種田去吧，讓江湖客不被餓死的原因不在於武功，在於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