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過去的時候, 姜皓川是直接倒在了心上人的懷裡，醒過來的時候他也還躺在清和溫暖的懷抱裡, 跟種馬小姜連摔了兩次的待遇簡直就是天差地別——然而莫夫人猶自覺得不夠圓滿，醒過來之後他就開始哼哼唧唧了起來, 半是抱怨半是撒嬌道：“我的眼睛被錘腫了……好痛哎，都怪那個花心的混蛋！”他眯著兩條縫縫眼，伸手指向種馬小姜，光明正大地顛倒是非，彷彿是別人把他給揍了似的。

“嗯，都怪他。”清和毫不猶豫地附和了一句，直把種馬小姜打擊得夠嗆、軟趴趴地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這簡直就是會心一擊啊！

緊接著, 在種馬小姜哀怨目光的注視下, 清和取出玉瓶倒了一些頂級傷藥在掌心，溫柔細緻地揉敷著他寶貝夫人的兩隻熊貓眼，既好笑又疼惜地說：“不過你也真是的，下手的時候怎不先想想這是誰的臉？”

“那還不是因為他佔你便宜, 惹得我不爽極了, 就沒想那麼多……總之都怪他啦！”姜皓川從來不會吝嗇於對情敵的打擊，眼看著種馬小姜的神情越發慘淡，莫夫人反而越發得瑟了起來，連堵在胸口的悶氣都散了一些。

清和揉了揉姜皓川的腦袋，笑而不語，不再對種馬小姜施放會心一擊了。不管怎麼說，對方跟他心愛的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把人欺負得慘兮兮並不能讓清和產生愉悅的情緒，反而有些彆扭，所以還是算了吧。

再說了，無論種馬小姜做過什麼，他真正對不起的那個人也不是“娶了寶貝福星、生活幸福圓滿”的清和——兩個世界各有一套因果迴圈，夫夫倆莫名其妙地來到異世界，悠悠閒閒地遊玩一番也就罷了，何必攙和到恩怨情仇裡自尋煩惱呢？清和的想法很超脫，一來他的性子本就豁達，二來他也沒有看過種馬小姜的記憶，當然不會像莫夫人那樣激動了。

“好啦，我們能到另一個世界來逛上一回，這是多麼稀罕的事？阿川你也別不高興了。”清和笑吟吟地轉移了話題，“我隱約感覺到我們不會在這個世界裡待得太久，不如四處看看，找點樂子？”

聽心上人這麼說，姜皓川雖然暫時把注意力從種馬小姜的頭上移開了，卻仍是沒辦法放下“殺夫之仇”，心魔幻境對他造成的影響不小、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消除的——於是他的眼刀便“嗖嗖嗖”地射向了道凌，“找樂子？那我們就先把道凌處理掉吧，沒必要留他在這世上礙眼了。”

依莫夫人“高見”，在這個扯淡的世界裡哪有什麼樂子可以找？只有逐個宰掉那些害死“清和”的混蛋們才能讓他稍稍感覺舒服一點兒。

見姜皓川如此執著，清和只得摸了摸鼻子，無奈笑道：“都依你，要怎麼處置他？凌遲？”他的想法雖然很是超脫，但“夫人有旨，豈敢不從”？再者說來，清和對道凌是絕不會手軟的——像這種“萬死不足惜”的奸邪小人，活在哪個世界裡都是禍害。

姜皓川頓了頓，開口“恩賜”道：“本來我確實是打算把那個老混蛋凌遲處死的，不過現在嘛，未免汙了你的眼，還是給他個痛快吧！”他話音剛落，清和便乾脆果決地出了手，焚天日月環呼嘯著砸向道凌，眼看著就要把那老混蛋的腦袋砸成一個爛西瓜……

“不！你們不能殺我！”道凌慌張大喊道：“你們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根本搞不清楚我們這邊的狀況……殺了我肯定會導致天下大亂的！最好的情況也會害垮玄機門！”

不得不說，道凌這人確實有眼色、也懂得抓重點，焚天日月環擦著他的腦袋飛過去，繞了小半圈又回到主人的手裡。清和用拇指摩挲著光滑的環體邊緣，瞥了種馬小姜一眼，復又看向心急如焚的道凌，似笑非笑道：“哦？據我所知，姜皓川就是你們的兩道至尊，難不成他還鎮不住場子？”

“他？當然不行！”饒是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又剛剛才被呼嘯而至的焚天日月環嚇得夠嗆，提到種馬小姜，道凌的目光中還是透出了明顯的鄙視之情，“他不過是個傀儡、擺設，根本不管事。正道事務一向由我做主，各派盡皆俯首稱臣。而魔道則是由藍心澈和寧夜柔代表她們的丈夫出面主事，雖然之前的五大世家都因為百多年前的那件事而衰落了，但新晉的世家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空有野心而手腕不足的兩個女人哪裡鎮得住那些家主們？要不是因為忌憚正道，魔道早就戰火重燃了……總之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天下必亂！”

種馬小姜的臉色青青白白、變換不休，他似是羞愧、似是惱怒，又似乎是恍然受教——原來他在自己的師父和女人們的眼裡竟是如此沒用，難怪……許多曾被他忽略的細節從腦海深處翻湧出來，種馬小姜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只是不知道現在才來痛改前非是否已經太遲了？

而莫夫人則是冷笑著“嗤”了一聲，甩出四把靈劍激射過去、在道凌的身上戳出了八個血窟窿，一下子就要去了對方大半條老命。只聽他忿忿啐道：“少來大放厥詞，你們的天下亂不亂關我們什麼事？我就是想拿你們撒氣而已！”說著他又要出手。

“且慢動手！你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與我、與玄機門、與天下人都是無冤無仇的，怎能仗著實力雄厚就胡作非為？須知因果迴圈，胡亂攪事肯定會遭報應的！”道凌身上血流如注、痛得他呲牙咧嘴，卻猶自叨叨不休，為了保命而絞盡腦汁地找理由——他這個人做事素來不擇手段，此時居然說起因果來了，真是既可笑又可恨。

“我們就是你的報應……”莫夫人才反駁了半句，卻是被種馬小姜給打斷了——

這顆花心大蘿卜一改之前自怨自憐的做派，面無表情、語氣沉沉地說：“這個人就交給我來處置吧，我來幫你們出氣，也為我自己出口惡氣。”說著他就動作麻利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大步行至道凌身邊，目光冷冽地盯著對方。

姜皓川出於“情敵的意見必須反對”的微妙心理，正要說話，清和就很是溫柔地愛撫了他一把、給他順了毛，姜皓川立時心領神會地閉口不言了。

旁觀看戲不就是個不錯的樂子麼？清和對自家夫人眨了眨眼，然後就頗感興趣地看向種馬小姜——這顆腦子不大好使的花心蘿蔔到底打算怎麼處置道凌？

“師父但請放心，你死之後，必不會天下大亂的。”說這話時，種馬小姜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危險意味，語調冰冰涼涼的，襯得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不同了——“因為我會把你的皮剝下來，替你扛起正道魁首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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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道凌咬牙切齒地看著種馬小姜，驀地覺得這個被他耍了百來年的傻瓜變得陌生至極。

莫夫人輕輕地“噫”了一聲，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這難道就是……花心蘿蔔受了刺激然後黑化的節奏？清和挑了挑眉，也覺得挺意外的，他可從沒在他的寶貝夫人臉上見過這般冷酷決絕的表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清和的愛護下，姜皓川本來也不需要這樣。

種馬小姜揪起道凌的衣襟，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說：“你馬上就能親身體會到我究竟敢不敢了。”

“不不不，就當是看在清瑤的面子上，別這樣對我……我可以發心魔誓言，保證永不與你為敵！”看種馬小姜的動作，彷彿當即就要開始活剝人皮了，道凌心裡一慌，料想這傻瓜大約是被逼狠了，趕緊放軟了語氣開始討饒。

“清瑤的面子？”種馬小姜輕輕地哼了一聲，語氣飄忽地問：“我一次次渡劫失敗，修為不斷下跌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你以為是清瑤？！”道凌表情一僵，旋即低低一嘆，似乎很為清瑤不值，“你啊……你可知道，在你那七位夫人裡，唯一對你有過幾分真感情的大約就只有我那傻徒弟清瑤了，後來她雖已對你死了心，卻仍在暗中為你周旋，不讓我來對付你！”

說到這裡，不等種馬小姜說話，道凌急聲續道：“你是否覺得我說的話根本不可信？我發誓我剛剛所說的關於清瑤的事全是真的，否則立遭天譴而亡！”說著他唏噓了一聲，又說：“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你了，暗中給我遞訊息的其實是清芷，一直都是她……你想不到吧？那小妮子看起來溫柔似水，腹中可是藏了刀子的！唉，你連枕邊人的性子都認不清，讓我說什麼好？”

種馬小姜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誠懇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不用再說什麼了。”話畢，他猛然出手，一掌擊在道凌的天靈百會上，瞬間就將對方的神魂擊散！

姜皓川走上前來收回自己的法寶龍筋，癟嘴道：“幹嘛跟他說這麼多廢話，明明早就可以動手了，真是婆婆媽媽的！”他才不要承認種馬小姜之前表現得極有氣勢，直教他看得呆住了呢！而且清和看著種馬小姜的目光也很微妙，讓莫夫人特別有危機感。

“只是想確認一下我做人到底有多失敗。”種馬小姜目光中閃過一絲黯然，語氣淡淡地說著，順手把道凌的屍體收進了儲物袋裡。

“你確實夠失敗的，因為就在我開始渡劫之前，清瑤和清芷已經一起私奔了……”姜皓川幸災樂禍地嘿笑了兩聲，忽而看見種馬小姜的動作，他嘴角一抽，說：“難不成你真打算把道凌的皮剝下來披上？！”

“沒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也許還是挺糟糕的，但我已經盡力了。”種馬小姜轉過頭來看著卿卿我我的夫夫倆，面無表情地說：“接下來我要去一趟怨池，若我能活著回來，就把道凌的皮剝了，處理一下首尾事務，履行我身為兩道至尊的責任；如果我死在那裡，自然就不需要理會天下亂不亂了……你們兩位有什麼打算，準備去哪裡逛逛？”

“你要去跟老鬼拼命？”姜皓川轉了轉眼珠子，說：“這樣好了，我們跟在你後面，你贏了我們就當看了場戲，如果你不幸戰敗而死呢，我們就做件好事，幫忙把老鬼幹掉咯。”莫夫人充分發揮了智商上的優勢，打了一個“一箭雙鵰為夫報仇”的好算盤。

不過種馬小姜也開竅了，他不是不明白莫夫人的意思，卻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說：“好主意。”而後他就踩上飛劍，“嗖”地一聲躥了出去。

夫夫倆立即御劍跟上，清和眉心微蹙，攬著自家夫人的肩膀低聲問道：“你到底在心魔幻境裡看到了什麼，就這麼恨不得他死？好歹你們也算是同源而生的……”他料想兩個小姜應該是在渡天劫的過程中看到了彼此的記憶，不然沒法解釋莫夫人的憤怒和種馬小姜的巨大變化。

一說起這事，姜皓川就開始滔滔不絕地告狀外加倒苦水了，反正從萬獸深谷去往中央大陸很是需要一段時間，足夠他把心魔幻境裡的每一個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通之後，姜皓川斬釘截鐵地下結論道：“這下子你知道他有多混蛋了吧？簡直就是無恥至極……要不是因為對著自己的臉下手總是有些彆扭，我早把他給碎屍萬段了！”

種馬小姜在前方御劍，將莫夫人的話語盡收耳內，饒是他此時已經差不多達到了心如死水的狀態，也還是情不自禁地有些緊張……知道了這一切，清和會有什麼反應？也許是直接衝上來掐死他！

然而清和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說：“神龍屍水加困神鎖魂鏈嗎？確實是個對付我的好法子……”說著他就轉移了關注重點，“不過究其根本，還是因為我太倒黴了才會著了道。看來這個世界裡的‘我’應該是沒有獲得查探好運值的能力，否則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姜皓川眨了眨眼，恍然道：“這許多年來，我們一直無法確定你我的系統到底是怎麼來的，分別又有什麼目的……照你這樣說，我的任務系統尚且目標未明，但你的那玩意兒分明就是來給我倆做媒人的！”

聽到這裡，一直豎著耳朵的種馬小姜腳下一個踉蹌，直接從飛劍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