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二爺時常帶著梅山兄弟們四處圍剿妖魔，每次回來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大家都說他是為下界百姓做些好事，甚至連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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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眼底流露出一抹懷念之色，沒有理會楊嬋臉上的疑惑，轉身看向旁邊的一簇珊瑚，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其實我和母親都明白，他這樣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看起來無比充實，只是為了宣洩心中的空虛與迷茫。”
寸心生母是西海龍王的王后，以往提及都是喚作‘母後’，至於母親...毫無疑問指的是一千年前亡故的瑤姬。
“母親...”
楊嬋和楊戩都沒想到這件事竟還和孃親有關，相隔數座珊瑚礁，異口同聲的喃喃低語。
“雖然二爺看起來成熟穩重，但他對於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麼，充滿著迷茫...”寸心心頭壓抑了五百年的話語終於吐露，輕輕捧起手掌，輕聲道：“母親彌留之際曾把我喚到床邊，拉著我的手拜託我...拜託我幫二爺找到他想做的事情......自從五百年前王母娘娘親自邀請二爺上天執掌天條律法那天開始，我就知道...那就是他深埋心底，從不願提及的抱負。”
司法天神掌管天條，當為天庭表率，不可以和人成親。
王母娘娘當初提出的條件，就是讓楊戩休了寸心。
楊嬋臉色微變，頓時明白過來，神色複雜的看向寸心，輕聲道：“嫂子，你....”
寸心自嘲的笑了笑，神色悽婉道：“二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當初我在西海海岸救他性命，屢次有恩於他，他一直記在心裡，怎麼可能為了司法天神的位置，拋棄自己的結髮妻子...”
“嫂子你別這麼說，你們這麼多年的夫妻，二哥心裡定然是有你的。”楊嬋還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寸心，上前一步，露出心疼的表情。
“是啊~一千多年了，我們同床共枕一千多年，每一次他躲在院裡，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我都看在眼裡...”寸心搖了搖頭，眼神暗澹道。
楊嬋張了張嘴，一時無言以對。
“沒關係的，無論他是為未來感到空虛和迷茫，還是在回憶月亮之上的那個人都已經不重要了。”
寸心釋然的笑了笑，故作輕鬆的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有人曾經告訴我，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學著‘成全’，我不願看到他因為我而無法實現心中抱負，每天無所事事的消磨時光，變得只剩一具空殼.....”
躲在珊瑚礁後面的楊戩緊緊攥著雙拳，指甲深深陷入肉裡，成親以來的一幕幕回憶伴隨手心傳來的痛感不斷襲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懊悔情緒湧上心頭。
楊嬋也終於明白寸心剛才所說的‘了無牽掛’是什麼意思。
“所以你這麼做，就是為了消磨你們之間的情意，讓二哥心灰意冷的拋下你，同意上天做司法天神？”楊嬋神色複雜道，“你...怎麼這麼傻.....”
“傻？”寸心自嘲的笑了笑，“你是二爺的妹妹，應該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不這樣做...他又怎麼會為了實現心中抱負，答應天庭的條件？”
“這樣做只能感動自己，折磨你們雙方...”楊嬋猶有不甘道：“你就沒去問過二哥的想法？”
“周大哥和你說過同樣的話...”寸心苦笑道，“當初哪怕王母娘娘用幫周大哥取得仙籍為條件，二爺都不曾答應，就算問了，又能如何？”
楊嬋心疼的看著寸心，不忍道：“你這樣做，值得嗎？”
“這個問題周大哥也曾問過我。”寸心展顏露出笑容，“以前擔心月宮裡面那位捷足先登，所以拿恩情搶先把二爺奪了過來，現在...我也想住進他的心裡了。”
眼看賓客散場，一道道流光在海域穿梭，寸心收斂心神，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長舒一口氣道：“好了，憋在心裡這麼多年的話說出來，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這次回去我就打算跟二爺和離...希望三妹能幫我保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寸心神色幽幽的望著龍宮的方向，彷彿看到剛剛和他抱著孩子，宛如一家三口的情景。
突然，心心念念的身影從珊瑚後方走出，寸心恍過神來，不可置信的退後半步，失聲道：“二爺...你怎麼會在....？”
楊戩自然不會告訴寸心，他是收到周寂的傳訊神符一路跟過來的。
看著面前清瘦纖弱的倩影，楊戩耳畔似乎還在迴響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寸心，我會上天去做司法天神，但絕不會跟你和離。”楊戩目光堅定，表情沉重道：“等我實現我這一千多年最想達成的願景，就回來接你...你...願意等我嗎？”
“二爺...”原本的慌亂平復下來，眼淚奪眶而出，寸心用力的點了點頭，哽咽道：“我願意！不管多久，我願意。”
楊嬋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睛也不禁有些溼潤。
正待她抬起指尖擦拭眼角的淚痕時，旁邊突然遞來一張手帕，楊嬋下意識的接過手帕，擦完眼角看到手帕一角繡著的藤紋頓時反應過來，勐然轉身，驚訝道：“你怎麼也在？”
“廢話~不然你以為二郎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周寂側目掃了楊嬋一眼，看向主動將寸心擁入懷中的楊戩，不由感慨道：“寸心一直以為二郎只是因為責任和報恩才和她在一起，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她，但在我看來...一千年的朝夕相處，其實她早就不知不覺的住進了二郎的心裡，只是她不敢相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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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匆匆一年半，人間已過五百年。
五百年前被如來佛祖鎮壓在五行山下的妖猴孫悟空脫困而出，這讓天庭眾神大為惶恐，生怕他會再來一次大鬧天宮！
所幸在這個節骨眼上，楊戩終於答應了接受司法天神一職，這讓王母很是得意。
自從玉帝不再過問朝政，王母娘娘這些年將三界事務處理的有條不紊，野心也在悄然膨脹。
如今，下界最大的一個刺頭決定‘投誠’天庭，補全了天庭戰力不足的最後一個短板，即便再出現一個‘孫悟空’也不至於打入瑤池都無力反抗。
這天，王母娘娘特意將哪吒、嫦娥等天庭眾仙召來瑤池。
請玉帝高坐寶座，王母娘娘雙袖一揮，氣勢巍峨的落座旁邊，看向臺下的哪吒道：“昔日天庭傳言，本宮曾去下界請二郎神楊戩上天來做司法天神，還被楊戩拒絕了。為此，本宮罰哪吒面壁一年。哪吒，你有怨言嗎？”
哪吒憤憤地橫了王母娘娘一眼，露出不服氣的神色，卻也沒有做聲。
王母娘娘露出自信從容的微笑，澹澹說道：“不過，哪吒散發的那個傳言倒是提醒了本官。楊戩昔日雖然罪孽深重，但陛下念其有功，已經赦免其罪，並封為昭惠顯聖二郎真君，這些年他在下界兢兢業業斬妖除魔，陛下多次想要提拔他上天任職，只是沒想出要封他個什麼官位，所以一直拖到今日。”
王母娘娘轉身看向玉帝，微笑道：“陛下，楊戩勞苦功高，而且神通廣大，不如封他做個司法天神如何？”
玉帝早在一年多前就聽王母娘娘說過這事，輕輕頷首道：“就依娘娘之意吧。”
“對了，聽說下界還有一個散修，名叫周寂...曾經協助楊戩兄妹治理弱水，頗有功績，因為常年閉關一直沒能來及封賞，今天也就一併封賞了吧？”王母娘娘沉吟片刻道，“陛下，雷部有個雷霆都省事的空缺，只是聽說此人未入仙道，直接提拔為雷部省事有些不妥，不如敕封周寂妙應玄真天君，領天君印璽，待其修成仙道，另立功勞，再考慮是否錄入仙籍如何？”
在場眾人紛紛露出驚訝表情。
後來加入天庭的眾神即便沒有親身經歷周寂、哪吒為救楊嬋，險些打入瑤池的時期，但或多或少都有聽過他的名字，更何況...他們兩個的其中一位就在臺下。
王母娘娘為了維護天庭顏面，裝作那段‘黑歷史’沒發生過也就算了，居然不錄仙籍就把天君的印璽交給對方，這就意味著對方完全不受天庭法則的管控，亦能擁有天君的權位。
別的不說，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
只要印璽還在周大哥手中，周大哥就是這個世界的妙應玄真天君，得享與天同壽，再也不必擔心壽元大限。
原本的憤滿蕩然無存，哪吒眨巴著眼睛，一臉喜色的望向王母娘娘，突然注意到王母娘娘身後的八公主，瞧見她掛在嘴角的一絲冷笑，頓時反應過來。
不對...司法天神是天庭表率，代表著天條的權位，不允許和人成親。
如果楊二哥上天做司法天神，豈不是要拋棄結髮妻子，跟寸心和離？
哪吒臉上的喜色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悶和糾結。
玉帝擺了擺手，隨口說道：“一切都依娘娘吧。”
王母娘娘面露微笑，視線落在在瑤池值守的持鐧天王身上，威嚴道：“李靖，本宮就派你去灌江口傳陛下旨意，若楊戩願意當著眾仙的面真心悔過，並願意解除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陛下便可封他為司法天神。”
哪吒惡狠狠的剜了李靖一眼，李靖當初不顧哪吒哀求，狠心砸碎哪吒神像，斷了兩人的血脈親情，時過千年，好不容易關係有些回暖，自然不捨再度崩壞。
更何況，哪吒可是三壇海會伏魔元帥，統領三十萬天兵天將；而他只是維持瑤池秩序的持鐧天王，官大一級壓死人，李靖輕咳一聲，拱手道：“陛下，娘娘，楊戩心高氣傲，就算明知是錯，也未必承認。再說，三公主對他恩重如山，若為了司法天神的位子而拋棄三公主，一定會落下罵名，楊戩斷然不會做這種事。”
王母娘娘收到下界的天奴傳訊，以為寸心和楊戩徹底鬧翻，楊戩心灰意冷想要逃離婚姻的苦海，走投無路才來天庭，於是自信滿滿道：“天條規定神仙不許動凡心，他不解除婚姻，如何來擔任這個司法天神？”
李靖咬了咬牙，面露難色道：“嗯...小神還是覺得....萬一楊戩拒絕，此事可有關天庭顏面....除非讓二郎神攜三公主一起上天赴任....”
“這決不可能！”王母娘娘毫不猶豫的呵斥道：“哼！天庭封他做司法天神，難道他還敢推三阻四不成？”
突然，王母娘娘話鋒一轉，頷首道：“不過，李靖的擔憂也有道理。司法天神畢竟也代表著天庭的威嚴，不能背負著罵名上任。這樣，便由本宮出面，解除楊戩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
李靖沒法，只能領命，手捧聖旨走了出去。
哪吒和嫦娥仙子悄悄跟了上來。
李靖猶如遇到了救星，連忙詢問嫦娥仙子他該如何去辦這趟差事，才不會使天庭丟了顏面。
王母娘娘態度這般強勢，哪吒也不好多說什麼，總不能逼迫李靖抗旨不尊吧？
嫦娥仙子倒是冷靜許多，沉吟片刻道：“持鐧天王，你上天當差這麼久，什麼時候聽到娘娘話說得這麼滿過？”
哪吒和李靖對視了一眼。
嫦娥仙子解釋道：“天王，陛下和娘娘比你更看中天庭顏面，上次，娘娘為了蓋住這件事，甚至罰哪吒面壁一年。而這次，她卻主動提出來，沒有十足的把握，這裡一定另有隱情。”
李靖思索道：“照仙子這麼說，娘娘的條件確實苛刻了些。”
哪吒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自信滿滿道：“管他什麼隱情，等見了周大哥，他一定能看出娘娘動的什麼歪心思。”
哪吒說著大搖大擺的朝南天門方向走去，李靖詫異道：“你也要去嗎？”
“那當然！周大哥一出關就跑華山去了.....呃，沒什麼，我是說我和周大哥楊二哥他們好久聚過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聚一聚。”哪吒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補救道。
李靖還以為哪吒擔心聖旨內容惹怒楊戩，他會為此受到遷怒，所以陪他一同下界，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慈祥的目光。
哪吒打了個寒顫，不自覺錯開身位，和他拉遠了幾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