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悅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從早上擔驚受怕到現在，早就到了極限，被龍將一問，瞬間便崩潰了，“哇”的一聲，哭的稀里嘩啦。

“婢子也不想的，早上婢子突然收到一封信，信上說婢子全家的人都在他們手裡，裡面還有我全家人的衣角，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就殺了婢子全家。”

小悅的話一說完，都不用等人吩咐就有兩名驍龍衛退下了，不用說，是去小悅的家裡核實了。

吧嗒——

“為什麼不來稟告我？”

龍將攥緊了拳頭，氣的天靈蓋都冒煙了，如果這丫頭及時稟告他，這會說不定人都抓到了。

“婢子不敢，信上說婢子如果洩密，就殺了婢子全家，再把婢子抓去……抓去賣給最髒最臭的窯子。”

在龍將的氣勢下，小悅連哭都不敢哭了，眼淚就那麼掛在眼簾上，讓人憐惜，聽到龍將的話，顫抖的像只小雞崽子，顧不得羞澀，連窯子這種粗俗的話都脫口而出。

傲辰微微搖了搖頭，皇城看似守衛森嚴、兵強馬壯，可因為有武帝的存在，人人都安逸過了頭，缺乏一種危機感，平時倒是無傷大雅，可一旦危急時刻那就是致命的。

皇城八將拿不下無雙劍客那次，武帝便感慨皇城新一代各方面都很不錯，可除了崔命，總說不出其他人哪好，也說不出他們哪不好，這便是症結所在，只是那會問題暴露的沒這麼徹底，武帝置身其中，看的也不如傲辰這外面這麼明白。

“糊塗！天下有誰敢威脅我們皇城的人？天下有誰比尊上更厲害？”

皇城人的驕傲是刻在骨子裡的，龍將尤甚，即便他不認識小悅，即便他可能下一刻就處斬小悅，可此時仍會下意識的維護，不容許小悅受別人的威脅。

“如果你早上把這事告知龍將叔叔，就是大功一件，你的家人也能得救，現在只能看你們家的福氣了！”

傲辰長嘆一聲，又一次讓幕後從他手指縫裡溜了，他厭惡這種一再被動防禦的感覺，可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能指望她怎麼樣？事到如今只剩兩種可能，要麼她是被嚇唬的，家人無恙；要麼家人已經死絕，兇手遠遁。

不過皇城治安一向很好，幕後為了隱蔽行蹤，避免驚動小悅四鄰，這一家人活的可能性會大點。

“婢子，不知道，婢子不知道啊！”

小悅的眼淚再也掛不住，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婢女，當時腦袋都是懵的，哪裡想得到去找龍將稟告？

“辰…辰哥，你殺了他們？”

“公子，公子……”

從街上到現在，琉璃她們的腦袋一直都是空白，到現在才回過神來，小悅的事她們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剛才的事與你們無關，不要多想！”

傲辰揉了揉幾個小丫頭的腦袋，又轉頭對紫祺道：“你帶她們回去，彈《清心普善咒》給她們聽。”

“好的。”

紫祺乖巧的點點頭，瑾萱像只小貓兒一樣躲在她的懷裡，十足一個嚇壞的小孩，後面的韻蕊壞壞的笑著，她練的是殺人劍，幾顆腦袋不過是小場面，很想上去嚇嚇她，殺人都不敢看，還闖什麼江湖？

“還有，我可能有段時間不能回鬼谷，碧菡一個人在家裡會寂寞的，去請崔叔和你一起回去接碧菡過來，順便把大嘴他們給我叫來。”

打從武相不讓他回鬼谷，傲辰就生出了這個念頭，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那溫柔的神色讓人迷醉不可自拔。

“我會儘快啟程。”

紫祺知道傲辰臉上的溫柔不是給她的，但她生不出半點嫉妒，甚至由衷的期盼碧菡能早點甦醒，都說溫柔如水，碧菡是真正如水一般的人兒，全身心只有公子，沒有她，公子就得不到方天重戟，就不能殺了澹臺肖，也就不能親自替先生雪恥，那樣公子一生都不會快樂的，所以紫祺對碧菡抱有感恩的心理。

“嗯，路上小心！”

“公子你也小心。”

淡淡的一聲叮囑後，傲辰又對那幫子西貝貨道：“勞煩您現在去見我爹，幫忙安撫一下，我爹問起來就說他們偽裝成君家人刺殺我，不要停留太久，以防我爹看穿你們的易容術，走的時候就說回去修繕孤鴻山莊，彌補以前的錯誤。”

為了能哄好老爹，傲辰不惜搬出重建孤鴻山莊的藉口，當初打算重鍛紫龍劫，君亦天都堅持要傲辰用孤鴻山莊的鍛造爐，為的就是讓傲辰回去看一看，理由很簡單，人不管飛的多高都不能忘本，他從沒想過如果這個本是壞的呢？

“遵命！”

為首的老人點頭應聲後退下，他們都是羅秋語身邊的老人了，騙人上斷頭臺都不在話下，哄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偌大的地方就剩下傲辰和龍將，傲辰開始思考怎麼來個絕地大反擊，還那些謀算自己的人以顏色，而龍將考慮的是傲辰剛才的搖頭，同為武帝培養的新一代，崔命受過武帝的誇獎，而他武帝頂多也就點個頭。

論武功，他自信不比崔命差；論辦事能力，他把皇城打理的井井有條；論忠心，他比誰都不差。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差在哪裡，可是他不敢問。

“傲辰……”

“龍將叔叔有何吩咐？”

傲辰很客氣的拱手回話，這些天因為他的緣故，讓龍將跟著受掛累，他心裡也不好受。

“我剛才看見你搖頭了，可是……我的管理有不妥之處？”

龍將終於按耐不住，把話問出了口，他一定要求個明白。

傲辰再次拱手，謙恭的道：“小子只是突有所感，並非對龍將叔叔有異議。”

“你不用說好聽話，尊上從沒誇過我們，但卻誇過崔命，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我懂了，我的能力比之崔命大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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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辰的恭敬讓龍將很是頹唐，不敢說就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全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腦袋也有點暈乎乎的，真的很不想認輸啊。

“不是的。”

一個人如果沒有了信心，那做什麼都不會成功，傲辰覺得自己有必要幫龍將一把，起碼得幫他看清現狀，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不是什麼？”

“武伯伯不是覺得你不如崔叔，而是感慨你們過的太安逸了，這種安逸崔叔身上沒有，崔叔不管在哪、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放鬆警惕，可武伯伯建立天下皇城不就是為了你們能有安逸的生活嗎？所以這是個很矛盾的問題，武伯伯想說又覺得不能說，所以才沒誇你們。”

以傲辰的聰慧，加上對武帝的瞭解，不難猜出武帝的心思，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安逸？我們並沒有懈怠，在我手裡，驍龍衛的訓練任務比前幾代都要重，我龍將的武功比之前任何一任的城守都不差！”

“不是這些，是你們缺乏危機感，你們打心裡覺得沒有人敢向皇城動手，不止是你們，幾乎皇城裡每一個人都有這種問題……”

傲辰突然覺得很難表達自己的意思，頓了頓後又道：“我舉個例子，龍將叔叔你見過野貓嗎？”

“野貓？”

龍將皺眉回憶，他不是那種同情心過剩的人，平日完全沒去注意這種小動物。

“嗯，野貓，那種飢一頓飽一頓，四處流浪的野貓，它們在動物中屬於相對弱小的，就算是野狗也比它們強，所以他們充滿了危機感，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它立即就會炸毛，會低吼、會戒備的看著你，在這一刻它看起來會像豹子，攻擊力也會發揮到極致，而現在皇城的人是豹子，卻因為安逸、因為過剩的安全感，使得看起來像是貓。”

傲辰形容的很確切，使得龍將光憑想象也能想出野貓炸毛的樣子，明白了他們的症結所在，他們把自己活成了家禽，比如現在，面對重重而來的暗算，他根本保護不了傲辰。

“受教了！”

龍將頓覺醍醐灌頂，鄭重的對傲辰彎身拱手道謝，人在迷霧中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方向，現在他看清了，至少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不敢！”

就這會功夫，剛才離開的兩人回來了。

“報告統領，小悅的母親照常出攤、其父在田裡，弟弟在武館，全都安然無恙，現已在外面候著了！”

小悅連哭都忘記了，聽到全家無恙時，心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懊惱，聽到家人在外面候著，頓覺天崩地裂，滿腔的悲憤，你們大人物的爭鬥為什麼要找上我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婢女？

“統領饒命，君公子饒命，都是小悅的錯，要罰就罰小悅，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家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悲憤過後是深深的無力，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求饒，為家人求饒，誰讓她傻，被一封信嚇倒了。

“以後不要這麼傻了！”

傲辰扶起了小悅，儘管他心中的怒火已經升騰到了頂點，但良好的教育讓他不會遷怒於人。

“以後？傲辰你還打算用她？”

龍將敏銳的把握到了傲辰話裡的意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他的信條，就算傲辰心善，驅逐小悅也就是了，怎麼還留下繼續用？

“人吃了虧才能變聰明，至少小悅以後不會再上同樣的當，做事也會更小心，還省得再害別人。”

傲辰說的很淡然，龍將卻聽的直皺眉，這有錯不罰還能是對的？

“勞煩諸位兄弟幫忙查一下，謀算我的人究竟是怎麼知道小悅是給我爹送飯的，信又是怎麼送進來的。”

儘管很可能徒勞無功，但傲辰仍舊不願放棄這個線索。

“是！”

…………

興許是傲辰的酸文開始發揮作用，傲辰的日子開始平靜下來，有了喘息的時間，那些個謠言都開始沒人談論了，轉而猛拍傲辰馬屁，可這依舊是傲辰所厭惡的。

一句話就在江湖中捲起了驚濤駭浪，背地裡更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待遇也沒誰了，隱蔽在暗中的首腦個個坐立難安，看誰都像叛徒，只得趁訊息還未全面散播，咬牙收攏起手下親信，再不敢有任何針對傲辰的行動，畢竟春秋閣至寶一件加上皇城庇佑終生，誰不動心？

皇甫謹難得跑來找傲辰喝茶，偃長河挑戰的雖然是他，可除了拿出幾張設計圖，其他什麼事也沒幹，機關人製造成功還是失敗，進展如何，他全都不關心，成天不是和文丞喝茶下棋就是被皇城裡的老怪邀請去講解《本經陰符七術》，在皇城的地位是與日俱增。

“聽說你最近讓阿生追查司徒鑫過去的行蹤？”

“嗯，你那異體手足續接不是失敗了嗎？我琢磨著司徒鑫的血神大法可能有幫助。”

皇甫謹有個缺點，嗯，也可以說是優點吧，那就是別人可以欠他的，而他不可以欠別人的，過去的幾十年，不少人因為替傲辰尋找靈藥遭靈獸襲擊的，斷手斷腳的不在少數，差不多是傲辰出鬼谷的時候，皇甫謹嘗試了幾次異體手足續接，受術者休養幾個月就開始活動自如，皇甫謹滿以為成功了，可半年不到那些續接的手足都開始變黑、變幹、最後開始潰爛，皇甫謹竭盡全力也只把潰爛延遲了一年多，得出的結論是異體血肉間存在著某種排斥力，對此皇甫謹也無可奈何，最後只得忍痛再次切除。

這事傲辰也是不久前問了才知道，但靖陽的海口已經誇出去了，傲辰也就沒特意說明，所以才一直想方設法尋找司徒鑫的《血神大法》。

“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找了，這妖人行事詭異，不能以常理判斷，萬一中了他留下的陷阱得不償失，對於異體手足接續我打算找小雅一起研究，想看看她的蠱術能不能消除那種排斥力。”

“哦！”

傲辰一聽心裡就犯嘀咕，做了二十幾年的爺孫，誰不瞭解誰啊？爺爺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事，誰告密了？自己讓百曉叔叔調查已經好幾個月了，爺爺要有想法早說了，靖陽，肯定是他，就他最怕司徒鑫了，前天步錦嵐才剛來的，肯定是讓他遞的信。

“爺爺，有時間你教我易經唄。”

有皇甫謹這個易經大拿在，傲辰可不會傻傻的去自學，那多廢時間啊，走捷徑才是王道。

“你什麼時候對易經有興趣的？”

“一直就有啊，以前沒時間而已，我想根據易經自創一套劍法，顛道人都有九字劍印訣，咱鬼谷不能沒有一套鎮得住的道家武學吧？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說著傲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顛老頭的九字劍印訣拿到手有段時間了，居然忘了看。

“易經劍法？這想法不錯……這茶具也不錯，我帶走了！”

皇甫謹誇讚了一下傲辰的想法，然後起身連茶盤，包括傲辰手裡拿著的茶杯都一起端走了。

“這小老頭，喜歡不會自己做嗎？碧靈翠竹堅硬如鐵，我磨了兩天才把邊緣磨光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