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惆悵向晚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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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傳單貼滿對方護宗大陣示威的想法,立刻被曹恆立打消了。他選擇了一條魔氣較為濃郁的山道,將傳單掛在左右兩邊的樹幹上。

此處多生一種叫望雪松的樹,這種樹質地堅實很難燃燒,木性又很大,做成器具容易變形...所以百無一用,無人砍伐,自然長得非常粗大,樹冠高聳入雲,多數樹幹兩人手拉手難以合抱;陽光碎屑從濃密的樹冠間漏下來,星星點點地落在這些檄文上,看上去很是詭異。

總算把這些符都懸掛出去,曹恆立剛吐了一口氣,忽然背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你這做法可真幽默。”

曹恆立悚然大驚,回頭一望,只見一個年輕的青衣男子坐在一條望雪松橫枝上看著自己,樹枝一晃一晃的,天青色衣袍在風中飄拂,他好像很舒適,笑眯了眼。

曹恆立看不出他的境界,想必比自己高很多,不知跟隨自己多久了,居然毫無察覺;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是...隱---身---的---!頓覺後背的冷汗不能自控地流下來。

這青衣男子乍一眼幾乎有點像龍臨,臉相英俊異常,秀長的鳳眼流眄間恍若有星辰明暗開闔,閃動著難以言喻的敏慧和尊貴,鼻樑高直,唇線如弓,只是膚色極其蒼白,大有病容,不免給他的絕佳容顏減分;他的笑容也有些怪異,笑得很大很徹底,露著一口閃亮的白牙,但始終有一種澀意,似乎他根本不想笑,而是被誰逼著笑的。

“晚輩曹恆立,”曹恆立覺得沒必要隱身下去了,現身向對方施禮,“前輩可是陰陽宗的?”

“當然不是,”青衣男子嚼著什麼晶石一類的東西答,“卑門小派,不足掛齒。”曹恆立想他應該是一派之尊,不然不會大剌剌地替自己的宗門謙遜。

青衣男子繼續笑著說:“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你們想打,使勁打就是了。怕什麼?”

看曹恆立遲疑著不語,他又問:“你們怕魔神,是嗎?魔神有什麼可怕?你們連柳近漪都不怕,還怕魔神?”他嘲諷地咧著嘴,無聲地大笑,左邊嘴角往下撇著,有點歪斜。

曹恆立:“柳近漪是誰?”

“就是你們說的熙月皇太后啊。”

“啊...那前輩是...?”

“我叫向晚鐘。”他嚼著東西,似笑非笑地說,“陰陽宗荼毒生靈,罪惡滔天,即便你們不出手,我也是會收拾他們的。不過我這人很懶,又喜歡看熱鬧,有人替我做再好不過了。”

曹恆立心裡一鬆,忙拱手致謝。

向晚鐘扔給他一片玉牒,身影在望雪松枝條上微微一下模糊,就消失不見了。

曹恆立把玉牒貼在額上一看,竟然是陰陽宗的護宗大陣陣圖!他驚喜萬分,急忙一捏遁符,返回小世界。

看到這個陣圖,龍臨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向晚鐘就是魔神烏雲遮”,不過隨即想到劉雨笙的回憶記錄:他從來不曾笑過...又和曹恆立所描述的一直大笑的青衣男子不符。而且,魔神為什麼要幫自己對付陰陽宗?

“這是什麼?”龍臨看到大陣之內正中有一點殷紅,那熟悉的氣息表明正是一片大量皇宮御花園的硃砂梅梅瓣。這個向晚鐘去過皇宮?這梅瓣的位置就是陣眼?

這陣圖雖然描繪得詳盡,但是看起來猶如一隻巨大的毒水母,透明、柔軟、一體而無處著手,似乎除了攻破陣眼,就只能野蠻粗暴地強攻硬打,把它徹底拍爛。

龍寶聽說這護陣的“觸手”厲害,有些不服,想去試試他那條寶貝新鞭子——龍臨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馭紫。龍寶雖然遺憾這名字不夠威武霸氣,但也沒有提出異議,畢竟龍臨讀的書比小世界的花花草草都多。

“向晚鐘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龍寶轉著大眼珠子回憶,“我在皇太后那間暖閣裡的一把刀子的刀柄上看到過兩句詩:我行秋霜裡,惆悵向晚鐘...老紫,你們鳳岐大陸有什麼詩人寫過這兩句詩嗎?”

紫休認真地想了想,赧然搖頭。

“咳,看來你和我一樣,沒有好好唸書。”龍寶說。

在附近練刀的昆侖奴聽到了他們的議論,收刀湊近了說:“我好像聽愛瑪唸叨過‘我行秋霜裡,抽腸向晚鐘’...抽腸是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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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把腸子抽出來敲打一口大鐘,然後疼得慌?”雪沾衣的理解總是偏於血腥。

“吼吼,一群文盲!”龍寶怒道。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惆悵’是什麼意思。

五十步罵百步。

“愛瑪和太后不是都來自落青崖嗎?定是她們聖月教裡的詩句!”一說到愛瑪,昆侖奴就激動了。才不管什麼抽腸抽肺的,他一定要參加剷除陰陽宗的戰鬥,向愛瑪證明自己的實力!雖然太后沒有給他治傷,但龍臨的丹藥和他強壯的體魄都很給力,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龍臨沒工夫去琢磨向晚鐘的身份和意圖,只是冥想著識海中漂浮著的陰陽宗護宗大陣陣圖。他想起當年在幽籍惡地的仙望湖邊,曾用金毛鼠王的靈核開啟護陣,那個護陣也是魔神手筆...眼下他手中與魔神族最相關的東西,就是黑戮梃了。

黑戮梃!龍臨眼睛一亮。

他把黑戮梃從雲在天的頭顱上拔出來,那就把它插回陰陽宗的陣眼上去吧。

這樣就好。

無極山脈那邊還是一如既往地寧靜,並沒有出現龍寶想象中的狼奔豕突奪路而逃的混亂局面,甚至沒有聽到一張“傳單”的爆鳴聲。兩萬多人一心向死,還是...用紫休的話說:魔(修)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不過,龍寶絕對不相信那些陰陽宗的修士不怕死。修士耗費數百年數千年苦苦修煉,無非為了求長生,甚至永生,所以他們比凡人更無數倍地畏懼死亡,如同一個商人,投資得越多,越害怕破產。

只有凡間的孩子才不怕死,因為孩子還不懂得生死真義,不知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曹恆立表示他要再去看看,龍臨同意了。

龍臨忽然收到了玄黃宗王天琢的念訊,告訴他,聖蓮宗的伊如纓得到了靈犀宗的援手——實際上是玄黃宗的助力——已經擊潰冥影族人,收復了全部的宗門失地;他認為雖然玄黃宗已經依附靈犀宗,但李雍對玄黃宗始終放心不下,借這次與冥影族交戰的機會削減了玄黃宗六七成的實力。他直呼李雍的名字,顯得極其不滿。

魏大利曾說王天琢是個無恥之徒,只會阿諛奉承;但從這份念訊上看,王天琢也不是毫無底線,對宗門亦頗有顧惜之情。

王天琢和龍臨是真正的奴主關係,被打過奴印,因此彼此的訊念反而比毛菊花和龍臨龍寶之間更容易傳達。

曹恆立回到那條山道上時,天陰作雨。冰涼的雨絲從望雪松的松針間落下,將松針洗得翠色慾滴,映人眼瞳;山道邊的祝餘開出天青色的花,在雨霧裡清雅嬌柔,花瓣上滾動著一粒粒瑩亮的雨珠。

曹恆立知道這花結出的果實食之令人不生飢餓感,對低階修士辟穀時有用,應該是陰陽宗有意種植。但他無心欣賞美景,反而越來越感到心驚:所有的“傳單”都被收走了。他很清楚,這些簡化版的雷殛符一旦撒出,即便龍臨本人要收回也須格外小心。

它們就像路邊成熟的漿果,被輕易地摘走了,連勉強撕扯的痕跡都沒有。曹恆立不認為念恆一有這個實力,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收走這三百多張符;難道是那個向晚鐘?曹恆立站在細雨中努力感受,山谷幽寂,只有嘩嘩的溪澗飛流聲,松間隱隱有似曾相識的香味遺留。這不是祝餘花微帶苦澀的清香,而是...大老爺二老爺從大量皇宮帶回來的極淡極淡的餘香。

易心柳曾好奇問過兩位爺身上沾染的異香從何而來,二老爺說,皇宮中那間偏殿裡的薰香很是古怪。易心柳說小世界也制不出這樣的好香,這香味像一個漫長的美夢一樣綿柔惆悵,讓人生不出任何抗禦之意。

曹恆立心生警兆,立即返回了小世界。

“為什麼她不希望陰陽宗的外門子弟逃命去?”龍寶聽了詫異道,同時又心疼那批珍貴的雷殛符符紙,“這女人!到底想搞什麼名堂?...對了,你們鳳岐大陸是不是喜歡動不動滅人家滿門啊?”他看向蘇凝心,問。

蘇凝心眼圈微微一紅,大約想起了念雲宗那個慘死的未婚夫,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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