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295章 十九洲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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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突如其來的變故, 實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坤五都戰車上, 陳廷硯等人立刻就傻眼了,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十八層地獄之外, 更是直接炸開了鍋!

因為,在見愁被那一陣雪白風暴席捲的剎那, 所有以玄戒關注著見愁的人,都發現玄戒內變成了一片空白!

不知道見愁的情況, 更無法看到周圍的情況。

那種感覺,就好像用一層布,將見愁的鼎戒,嚴嚴實實地蒙了起來, 再也難以向外面傳遞半點訊息一般!

“怎麼回事?”

“玄戒出問題了?”

“可是怎麼八鼎屏風上也沒人了?”

“這他娘哪裡是見愁, 這是見鬼了吧?”

“鼎爭這是要搞什麼?!”

……

整個極域七十二城, 罵聲一片, 沸反盈天。

鼎爭進行到這裡,幾乎所有的觀看者都已經被見愁和見愁這一行人吸引, 有近乎八成的修士, 都在關注見愁!

要麼是將玄戒固定連線到見愁的鼎戒, 要麼就是透過八鼎屏風。

所以, 此刻的極域,足足有八成的玄戒和八鼎屏風連線著見愁!

現在竟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這事情瞬間就大發了!

十八層地上樓並著十大鬼族,所有指望著從鼎爭之中獲利的人,幾乎齊齊被這變故給炸了出來。

鼎爭有史以來,可從未出現過這樣的“鼎戒事故”!

按理說是萬萬不應該出現這種事的!

一群一群掌權的大佬們,立刻就坐不住了。

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看夔牛與那一隻長翅膀法貂的鬥爭,趕緊去問問八方閻殿才是正經啊!

一時間,無數的傳訊,飛往了極域最中心——八方城!

每一道傳訊,都拖著長長的尾焰,彷佛一道又一道急速的流星。

然而眼見著就要飛入最中心秦廣王殿的時候,卻被一道深紫色的幽暗光幕,擋在了氣勢恢弘的大門之外!

殿內,八殿閻君齊聚。

這一刻,面上都帶著幾分驚疑不定,甚至還有前所未有的凝重。

宋帝王乃是人間孤島第一代帝王,老於心機權謀,此刻凝視著那已經空白的光幕,只抬起了蒼老的手掌一揮!

“刷!”

一道深白色的魂力光芒閃過,之前消失的天坑畫面,便又出現在了光幕之上。

夔牛與萬印法貂,已經激鬥在了一起,互不相讓。

坤五都戰車在激盪的魂力與靈力之中,搖搖欲墜。張湯陳廷硯等人已經拿出了十成十的戒備,各自亮出了自己的法器。

可是……

沒有見愁!

那個本屆鼎爭之中最大的“噱頭”,竟然就這樣消失一空!

鼎戒、玄戒、八鼎屏風,乃是極域專門為鼎爭打造的一整套成體系的法器,可以接通鼎爭內外。

這一套法器的存在,由無數煉器宗師維護。

近六百年來,從來不曾出現過任何差錯!

宋帝王那一雙眼眸,已漸漸有幾分陰冷下來,看著那刮出無盡雪白風暴的洞口,寒聲道:“這個女修,有古怪的地方,實在太多。我等若再袖手旁觀下去,只怕遺禍無窮……”

秦廣王同樣是一臉的凝重。

他是本屆鼎爭的主持者,相應地也握有這一屆鼎爭所有玄戒與鼎戒連線的“鑰匙”,可以感應到每一個持有者的情況。

可此時此刻,他完全感覺不到見愁的存在!

就好像,這麼個人,憑空蒸發了一樣!

聽著宋帝王這一句話,他面沉如水,沒有說話。

旁邊的都市王江倀,則是細眉微皺,輕煙似飄渺的目光,自宋帝王那陰冷的一雙眼眸上劃過,卻幽幽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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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層地獄,雖為我等轄下,但其事涉六道輪迴。”

“自十甲子陰陽界站以來,十九洲修士不入輪迴,六道之人道以殘缺一半,輪迴不全。”

“是以,我等雖為閻君,卻無法完全掌控此界。”

“此界中,若滋生出通天徹地的妖魔,甚至長出第九位閻君。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此女見愁,魂珠有帝王紫,說不準他日與我等同座而列,比肩而立。”

“天命之存在,我等何必插手?”

她的聲音,有一種流水淌過的潺潺。

宋帝王聽過之後,只抬眸注視著江倀,語氣森然:“都市王殿下自是仁善心腸,只是此女身上,必有千般萬般詭異。若出了事……”

剩下的話,消沒在了暗藏著警告和威脅的尾音裡。

大殿之中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竟然生出一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其餘幾位閻君都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在宋帝王與都市王之間徘徊,偶有幾個會露出深思的表情,最後又變成一點點意味深長的笑意。

八方城八方閻殿八殿閻君,從來都不是團結一心。

八位閻君,各有不同的來源和出身。

有的化生自天地,由混沌鑄就己身,是類似於法則的存在,比如地位崇高的第一殿閻君秦廣王。

也有的乃是極域之中生出的其他存在,類似於妖魔,各有不同的本體。

當然,更多的則是後來的鬼修修煉上位,宋帝王與都市王江倀,皆在此列。

有餘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利益,八殿閻君從不是鐵板一塊。

宋帝王與都市王江倀的矛盾,從來隱隱約約。

眾人其實也都習慣了。

在今日這件變故上,更不需要理會。

因為,他們都知道,真正決定一切的人,還沒有說話。

眾人的目光,逡巡了一會兒,便集中回了秦廣王的身上。

寬大的袞服加之其身,賦予其厚重威嚴。

秦廣王凝視著那畫面,也凝視著那天坑的底部,眼瞳之中,忽然閃過了一道血色的光芒。

這一層,是第七層,牛坑地獄。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天坑,正是十甲子前那一場陰陽界站,除卻崖山千修殞身的黃泉之外,最恐怖的一個“戰場”……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修身上,到底有何隱秘!

目光一寒,頓時化作了實質!

秦廣王的視線,瞬間穿透了重重的壁壘,抵達了天坑,如同利箭一般,朝著天坑底部的風洞探去……

無盡的雪白颶風,帶著能撕裂人魂魄的冰寒與鋒銳,從坑底吹出。

秦廣王本不受到這些的影響。

然而,就在他目光觸到風洞洞口的瞬間,竟好似有一根長矛,從洞內刺出——尖銳,肅殺!

“砰!”

那是何等剛勐的撞擊之力?

八方城大殿之上的秦廣王,立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方才探出的目光,也幾乎瞬間崩潰!

只這樣電光石火的一個剎那,他深邃的眼瞳之中,已經是一片的血色!

“秦廣王殿下!”

殿內眾人頓時大駭不已!

秦廣王卻是慢慢地捂住了那一隻暈染了血色的眼瞳,忽然勾起了一抹隱藏著血腥的笑容,聲音滯澀而沙啞,卻藏著千般萬般的驚心動魄——

“是那東西的殘魂……”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掌,被那“長矛”刺出的血色,已從他眼底消失,恢復一片深黑。

***

天坑裡,事情已經徹底亂了套。

小貂與夔牛也不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激鬥起來,腳踩永珍鬥盤,足踏萬千道印,在天坑之內,縱橫騰躍,竟是要與夔牛死磕到底。

坤五都戰車,一時如同一片搖曳的小舟。

可驚人的是,它竟然沒有從半空之中掉落下去……

張湯陳廷硯等人,對這極域之中的種種規則,已經極為瞭解。

坤五都戰車還未掉落,甚至防護陣法與兩道鶴翅都還開啟,只能證明一件事——

見愁安然無恙!

無盡雪白的暴風,從天坑地步吹拂而上。

陳廷硯即便是有一千一萬的罵聲,也徹底被噎回了肚子裡。

他們倒是有心去找見愁,卻根本不知道見愁蹤跡,更何況此時自顧尚且無暇,哪裡又忙得開?

整個天坑,已經在兩獸爭鬥之中,化作了修羅地獄!

可這一切,此時此刻的見愁,已經感覺不到。

那一隻出現在風暴之中的雪白鳥爪,攜裹著一種磅礴浩蕩的力量,讓她完全沒有抵抗之力,更生不出抵抗之心!

就好似這天地間至高的存在,也在這一爪面前,化作了螻蟻!

見愁只能被這鳥爪拽著,一頭扎進了天坑底部的風洞。

那一瞬間,就好似撞破了一層玉璧。

她腦海深處,是“嘩啦”一聲響,清脆極了。

彷佛從她靈魂之中炸響。

於是,先前在天坑之中聽見的所有喧囂不見,感受到的魂力與靈力相鬥的激盪,也消失了個一乾二淨,所有緊繃的情緒,也好似找到了慰藉。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成人,重新變作了嬰孩兒,迴歸到了初生的懷抱。

寧靜。

平和。

有一種歸宿的味道。

好似整個人,都化作了一片輕柔的羽毛。

見愁感覺自己被一股溫和的力量託著,緩緩降落下來,雙足踩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嘩嘩……”

一片靜寂之中,彷若有潺潺的流水聲。

見愁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目所見,一片的黑暗。

整個空間裡,唯一的光亮,是方才抓著她的雪白的鳥爪。

然而在她落地的瞬間,這鳥爪已經將她放開,一下化作了一片砂礫一般的雪白光點,散入了周圍的黑暗之中。

於是,見愁得以借之,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這竟然是一個巖洞。

只是周圍太過黑暗,她無法得知它的大小,只能藉著那散開的光,看見高高的穹頂上垂掛下來的深青色的鐘乳石,自然且秀美,一如美玉天成。

腳下的地面有些潮溼。

鐘乳石尖端,有一滴一滴的水,極其緩慢地流淌下來,在低窪處匯成一汪一汪的積水。

那雪白鳥爪散開化作的光點,便隨之飄落了過去。

就好像暗夜裡的螢火蟲。

有的繼續朝著更深、更遠的地方飄散,也有的如同降落時的蒲公英,緩緩地墜落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積水上……

於是,在這一片冷寂的黑暗中,見愁的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幕奇景!

正前方,那些降落的光點,竟然緩緩地匯聚,朝著前方更深的黑暗裡流淌!

像是,一條流淌的星河!

“譁啦啦……”

那隱約的水聲,在這一刻,變得清晰了些許。

見愁一時竟有些出神,險些忘記自己還在鼎爭之中。

只是很快,她便回想了起來,渾身的警惕,被擴大到了極致。

下意識地,她先將自己心神沉入鼎戒之中——

一片空白!

竟然連星雲圖卷都看不到了!

那一瞬間,見愁心中一凜!

先前那種安寧與平和,便徹底從她身上與心上剝離出去。

眉尖微蹙,見愁右手持著的六脈分神鏡,頓時高舉,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澹金色光芒。

周圍的環境,頓時有些清楚起來。

依舊照不到這空間的邊界。

但是先前那“星河”匯聚之處的真容,卻露了出來。

地面上都是坑坑窪窪的岩石。

然而在她立足之處約莫三丈遠,竟然有一條窄窄的暗河,露出了地表,冰冷的河水,順著那一條淺淺的溝壑,向著更深處流淌。

螢火蟲似的光點,就散落到了水中。

方才見愁看見的“星河”,便是這些光點落下,隨著水流而去所形成的……

六脈分神鏡的光芒,能穿透的黑暗很少,能照耀的範圍也太窄。

在這個空間裡,它甚至不如那一條星河璀璨。

見愁站在原地,沒有挪動過半步。

可是她的目光,卻追隨著這一條暗河,朝著更深,更深的黑暗處流淌而去。

光點鋪成星河,隨著流淌的暗河,越來越遠,於是沿途的一切,都被這亮光點染,漸漸露了出來。

嶙峋的岩石……

凹凸的地表……

奇形怪狀的鐘乳石……

一路遠去,彷佛沒有盡頭。

見愁的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了這個念頭,可是下一刻,她就發現了前方的異樣——

浮動著光點的暗河,原本流淌的路線,是近乎筆直的。

光點匯聚,便如同一條光線,標識了它的軌跡。

然而在流淌到百丈處的時候,卻忽然斜斜往下,就好似一條直線忽然彎折。

見愁頓時一怔。

緊接著,那往下流淌的星河,便將周遭狹窄的空間照亮!

那竟然是一個洞口!

相對於周遭沒有邊際的巨大空間而言,它實在是太狹窄了,所以即便是並不十分明亮的螢火之光,都能映照出它的輪廓。

寬高不足三丈。

依舊坑坑窪窪的表面,鑲嵌著無數深黑色的石頭,每一枚石頭上,都留有一個又一個蜂窩一般的孔洞!

隱約之間,有一股接著一股的細風,自洞中流淌而出……

“這是……”

見愁徹底睜大了眼睛,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可心跳卻如擂鼓!

黑風洞!

這麼熟悉的構造!

這種熟悉的感覺!

她曾在這樣的洞穴之中,深入一千三百尺,練成《人器》第四層黑風紋骨,並且領悟了“乘風”。

如何能不熟悉?

十九洲有的黑風洞!

極域也有的黑風洞!

那麼,這個洞口,將通向何處呢?

見愁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體內流淌的魂力,好似奔流的長河,撞擊在攔路的巨石之上,激盪不已!

那一刻,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一步一步,順著這一條流淌的“星河”,朝著這盡頭的洞口走出,越近,她就越能聽清楚洞中傳來的湍急水聲。

在原本這個空間之內時,水聲尚且潺潺;

在地勢變化,斜斜向下之後,水流的速度加快,水石相擊之聲也就重了起來。

見愁站在了洞口。

那拂面而過的微風,帶著一種迥異於整個極域的氣息!

何等久違的氣息?

在感受到的那一瞬間,見愁竟覺得眼眶一熱!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因何來到此處,只有一個巨大的聲音,伴著那擂鼓般的心跳,在她心內喧囂!

邁過去!

邁過去!

從這裡出去,出去就是十九洲,出去就是中域,出去……

就是崖山!

那是一種強烈到了極點的渴望!

見愁如何能抗拒,這來自心內的呼喚?

她順從著自己心中的意願,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嘩啦。”

一步踩入水中,濺起了幾分水光。

星光在水波裡搖曳,照著見愁挺拔修長的身影,可她的面容,卻在一瞬間,變得恍惚了起來。

“呼啦!”

那一瞬間,竟有一股狂風,從那深不可測的洞底,勐烈地吹刮而上,撲面而來!

於是,見愁聞到了那熟悉的氣息。

眼前重重的黑暗,一下被驅散,竟有明淨的光芒,自洞底透出,帶著一種俗世的煙火氣。

那種感覺,就好像從九幽地獄,輾轉重歸了千丈紅塵!

無盡的幻影,伴隨著這升起的明淨光芒,席捲而來!

見愁的心神,好似也被這一道狂風吹起,被吸入了洞底的深處,一起經歷那漫長又狹窄的甬道,去往洞穴的另一頭……

她像是當初領悟“乘風”一樣,彷佛化身在了風中。

於是,鑽出了那陰暗逼仄的深洞,瞬間置身於朗朗乾坤之下。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浩浩十九洲大地,如同一道水墨長卷,鋪展在了她的眼前。千山萬水,盡數重疊成了明滅的影子,帶著浩淼的煙氣,自她眼前飛掠而過。

那是一幅幅畫卷,一位位故人!

是仙路十三島最末的登天島。

一身繁花繡滿的如花公子,手持著一朵俗豔牡丹,自天際飛掠而過。

是聳立著九重天碑的西海廣場。

揮舞著金算盤的錢缺,“砰”地一聲摔在地上,一柄水銀長劍貫穿了他的肩膀!

而持劍之人,一席淺紫長裙,面帶冷笑!

正是昆吾長老顧平生之女,顧青眉!

是黎明前的白月谷。

幽暗的山林裡,一襲血紅長袍的夏侯赦,跌跌撞撞走在山道上。

面容慘白,眉心一道豎痕已然崩裂,深紅的鮮血順著他挺鼻墜落而下,那胸膛處,更是帶著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肉模煳!

山道的盡頭的深谷裡,陸香冷靜靜盤坐在藥廬前,月白的衣袂灑在地面上,一如她眉目般幽冷……

是中域臭名昭著的“混亂之城”,明日星海。

巨大的盆地,在夜幕的包裹下,還未醒來。

髒汙的暗巷裡,手持著一封玉折的左流,藏身在破舊的門板之後,滿頭大汗,強忍著疼痛,將插在右臂上的那一枚寒□□刺拔掉。

前面荒蕪的長街上,一個行人也無。

只有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沸騰,自遠處傳來……

叛出崖山的曲正風,站在明日星海孤城絕頂,注視著他對面枯瘦的灰衣老者,拔劍出鞘!

一身織金黑袍,被黎明的狂風吹卷。

獵獵振盪間,已是一代劍皇自負的桀驁!

見愁心神,一時已恍惚到了極點。

她想要留下來看清楚這即將開始的一戰,看看他現在到底有多強,可刮來的狂風,卻將她卷走,從曲正風飄搖的織金袍角劃過!

一路向西……

是中域。

是左三千!

是浩浩蕩蕩,流淌而過的九頭江水!

晨日的光芒,灑落在她與周承江一場崢嶸夜戰的江面上。

扶道山人腳踩著一根蘆葦,從江的這岸,飄飄搖搖,向著江的那岸劃去。一身油膩膩髒兮兮的墨綠道袍,照舊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他喝了一口葫蘆裡的酒,接著卻翻手一傾!

於是,酒葫蘆裡,玉液瓊漿,盡數傾倒在了這九頭江的幹流之上……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嬉笑。

只有那不含感情的目光,投向昆吾的最高處……

於是,見愁的心神,也絲毫不受她控制地,飄蕩了過去。

那是諸天大殿,懸浮在層雲之上。

寬闊的雲海廣場,橫虛真人座下三弟子吳端,面有凝重之色,匆匆行來,自高處一躍而下,順著山道,朝冷寂的後山而去。

夾道是未開的幾樹梨花。

林木掩映,幽徑開鑿在山石上,有苔痕青綠。

飛瀑泉流,自斷崖高處漱下,一時水花迸濺,銀光閃爍。

一座簡單的木屋,修築在瀑布對面山崖上。

蕭疏的落葉,鋪滿了庭前的木階,彷佛已經久無人打掃,久無人來往。兩扇門扉上掛著銅鎖,卻沒鎖上,只虛掩著。

透過那沒有閉攏的門縫,隱約可以窺見屋內的擺設。

幾列博古架上,放著整整齊齊的珍本古籍;長長的書桉上,鋪排著筆墨紙硯,可空白的宣紙被風吹落,已灑了滿地。

淺青色的竹簾一卷,隔開了屋內屋外。

竹簾後,隱約著一道盤坐的背影……

見愁忽然怔住了。

莫名有一股森冷的寒意,爬滿了她四肢百骸,讓她心神為之顫抖!

乘著那一股穿透山林的長風,她的意識悄然進入了屋內……

竹簾與地面,有著一尺的間隔。

透過這個縫隙,可以看見一片素淨的青色衣角鋪在地面,蒲團邊放著一把尺長的墨尺,似石非石、似金非金。

一隻玉骨修竹般的手,伸了出來,將這把尺,輕輕撿起……

那一個瞬間,見愁腦海之中,所有的聲音,全部炸開!

心內,除卻澎湃的殺意,再無一物!

她幾乎下意識地要將手中六脈分神鏡與四象白玉冕揮出,可這一刻,神魂間竟陡然出現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嘩啦!”

所有徜徉遨遊的心神之念,在這瞬間蜷縮成了一團!

所有真真假假重疊的幻影,也在此刻如鏡面琉璃般破碎!

一切,不過就是落腳的瞬間而已!

見愁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十九洲,哪裡還有什麼昆吾崖山,只有那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方的洞穴!

“轟!”

一股恐怖到極點的排斥之力,從她落腳處沛然湧出!

見愁哪裡能夠抵擋?

整個人幾乎如同泥塑木偶般,被瞬間擊飛,“砰”地一聲砸到了後方流淌著暗河的溝壑中!

“嘩啦!”

水聲盪漾,星河搖碎!

深白的鮮血,瞬間自她身體各處迸濺而出,染汙了半條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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