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思之一也（17）
伏明煦慘白的臉色，倒不是被楚雲修氣的，畢竟這位妖類之主三天兩頭出人意料的操作，四族也都習慣了。
況且臉色慘白沒有血色什麼的，一向是地宮的標配來著。
夜風漸歇，伏明煦著著楚雲修早已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面沉如水，卻也沒有動怒。
跟在伏明煦身後的人都低著腦袋，像群機器人似的，大概也是習慣這種情況了。
楚雲修行事乖戾是出了名的，這種公然搶人的事比起其他的實在算不了什麼，左右不是地宮追殺的人，倒也無關緊要。
只是楚雲修話語間透出的絲絲資訊讓伏明煦的心底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什麼什麼所……莫不是特殊事件調查所？難道……人類世界也出現了什麼變故？
涼風乍起，漸漸地整個樹林的鳥啼蟲鳴似乎全部消失，四周一片寂靜，伏明煦抬頭，天空中那輪本就不是特別明亮的月亮，被厚重的烏雲慢慢遮住，整片大地陷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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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寧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渾身的疼痛讓她沒有餘力去想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費力睜開眼後，只模模糊糊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風格極為華麗的吊燈，鼻間淡薄的花香讓她的視線慢慢聚焦。
神志回籠，意識到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後，寧清迅速坐了起來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全然陌生的地方，裝修風格倒是極其誇張肆意，各種金玉之器堆放著，就連寧清手邊的被單都有中涼涼的絲滑觸感，絲綢嗎？摸了兩把後，寧清忍不住猜測，她並沒有見過絲綢的樣子，只是聽他人描述過罷了。
不過，這裡是什麼地方？寧清扭頭，脖頸間酸澀的疼痛讓她的意識特別清明，她的記憶尚且停留在自己被人追殺，瀕死之時，有人出現打斷了，所以......這救她那人的地方？
“呀，醒了？”一道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從視窗傳來，順著聲音望去，寧清被刺眼的日光照的睜不開眼，伸手擋了擋日光，透過指縫才勉強看清楚了些。
巨大的落地窗前寸寸陽光和陽光照射下斑駁的樹影散落在那人身上，逆著光，大抵是陽光過於刺眼，從始至終，寧清只影影綽綽看到一個頎長挺拔身影。
“哦，忘了，日落的時候，這邊還是很刺眼的。”似乎是察覺到了寧清的不適，那人轉身，將落地窗上掛的窗簾拉起一半，刺眼的光芒被遮，寧清這才看清來人的模樣。
殷紅的薄唇微勾，白皙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襯得其眉眼更加妖豔，及肩的長髮被隨意扎在腦後，尚有幾縷碎髮懶洋洋地垂落在額前、頰邊，一身銀灰色的西裝，挺拔頎長的身姿，氣度不凡，遠遠站著，便足以奪人心魄。
若不是寧清聽到的聲音是個男人，她幾乎要以為這是畫中走出來的美女。
看清他的面容的那一刻，寧清眼底劃過一絲驚豔，但很快便被茫然替代，“你......是誰？”
“忘了我？”寧清脫口問出之時，那人已經緩步走近，過程中始終皺著眉，右手十分不耐地將脖頸間那根領帶微微扯開，連同襯衫上的紐扣，露出了精緻的鎖骨，走到寧清跟前時，才把手從領帶上拿開。
來人微微俯身，湊近，鼻間瞬間爬滿了濃烈的白梅味兒，寧清盯著那人白皙的脖頸有些出神。
不是她好色啊，實在是這人個子實在太高，就算附身寧清的視線也得向上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吞了吞口水，在楚雲修察覺之前，寧清迅速讓自己的視線上移，對上楚雲修看不清情緒的眼睛，卻愣住了。
原以為他的眼眸是純粹的墨色，但當他湊近時，才看清這人的眼睛竟是墨綠色，不過顏色過重，讓人覺得是黑色。
他眼梢狹長，眸光中有淡淡的風情流轉，媚眼如絲，渾然天成，像極了假寐初醒的狐狸，一顰一笑，傾動眾生。
太近了。呼吸間那種陌生又濃烈的白梅氣息，讓寧清那顆自打醒來之後便安安靜靜的小心臟微微跳動。
有些不適，寧清皺眉，掩飾性地乾咳兩聲，將身子往後挪了挪，離這人身上的熱氣遠了些，心跳才慢慢恢復正常。
“...不，我知道你是救了我的人，但......你是誰？”
其實寧清壓根不確定是眼前這位救了自己，只是瀕死之時突然插入的聲音確實讓她印象極深。
當然，被這位扔到地上的事，她也記得很清楚，自己這滿身的疼痛，估計就是這傢伙那麼一摔得來的，只是這些擦傷......寧清突然有了種不好的猜想。
“救了你？”起身，站在寧清跟前，眉頭團團皺起，楚雲修盯著眼前這雙曾在回憶中出現過多次的如同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確定寧清沒有撒謊後，語氣略微不爽，“哦，那個啊，算是吧。”
還是沒有回答她。寧清不滿，起身，眼前旋轉的景色和黑白的斑點讓寧清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老實待著吧，差點被彌散，能醒過來已然是萬幸。”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楚雲修，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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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剛想說什麼，楚雲修已往後退了幾步。
“好了，現在就先不要想其他的了，休息吧，你的魂體受損嚴重，短期之內怕是不能上崗的。”
“上......上崗？”
“不然呢？我救你幹嘛？做慈善嗎？”楚雲修抱臂，垂眸看著寧清，面上浮起玩味的微笑，“但我也不是壓榨下屬的長官，等你身體養好了，過來報道。”
寧清臉上的不解，以及被截了話頭的鬱悶，讓楚雲修很滿意，覺得自己心裡那點子不滿稍稍散去了些，“現在什麼也別問，待會兒有人過來給你檢查身體，你配合即可。”
隨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楚雲修便施施然地離開了房間，寧清總覺得怪怪的......卻說上來為什麼，等回神的時候楚雲修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房間內。
直到房門被關上，寧清才收回目光，此時的她依然一肚子困惑，尚有很多問題不清楚，但她此時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思緒也…非常混亂。
雖說魂靈已脫離肉身，但依然會受傷，會死亡，這是萬物生靈逃脫不了的法則，眼下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佈滿裂痕的玻璃杯，稍有不慎，回天乏術。
這裡...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呢？
“我可以進來嗎？”伴隨著小心翼翼地敲門聲，一道軟軟糯糯的女聲透過門傳了進來，打斷了寧清的思緒。
寧清想起身開門，卻發現自己根本站不起來，掙扎幾下，才真正意識到此時的她就是根廢材，嘆了一聲，只得對著門口回應一聲，“請進。”
房門開啟，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從門縫處探出了腦袋，紅彤彤的眼睛裡閃爍著濃濃的好奇，發頂一雙毛茸茸的兔耳朵調皮地耷拉著。
兔妖嗎？雖然被周爺爺做過科普，寧清看到小姑娘時卻還是愣住了，看著人家小姑娘發頂靈活翻動的耳朵微微出神。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見到化形的妖類，榕樹爺爺那家夥修為十分不錯，但為了蹭妖殿給未化形妖類的補貼，死撐著不肯化形。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寧清可是清楚，榕樹爺爺經常給把自己的靈體剝離身體，到城市裡閒逛來著。
只是妖類化形，向來都是完全化形，外表跟人類、鬼魂相差無幾，這小姑娘怎麼還留有妖類特徵？化形不全？半妖？還是......
“你現在覺得如何了？”在寧清亂七八糟地猜測期間，小姑娘已經蹦蹦跳跳地走到寧清身邊，小手輕輕地碰了碰寧清的臉，水紅色的眼睛閃閃發亮。
“.......”寧清吞了吞口水回神，“...還，還好吧。”
眼前的小姑娘眨眨眼，唇角勾起天真的弧度，水紅色的眼睛中帶著跟她外表及其不符的光芒，似乎是……她眼前的是個玩具？！？
這種陌生的光芒讓寧清冷汗直冒，再看看小姑娘帶著薄手套的小手和手裡提著的那個白色的小箱子，寧清恨不得拔腿就跑。
“嗯，你躺下，我給你檢查檢查。”只是寧清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小姑娘一根手指頭仰面桶回了軟軟的床褥上。
“……”寧清看著小姑娘笑嘻嘻地蹭上來，寧清不由打了個寒顫，由衷地想離著小姑娘遠一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無法動彈，整個身體彷彿被墜著沉甸甸的鐵塊一般，竟是半寸移動不得。
“嘿嘿嘿.......無根之魂啊，不可遇亦不可求，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親自研究一番唉，楚雲修那小子倒是難得做了件好事吶~~”
“你......你，你要做什麼？”看著小姑娘染上興奮光芒的水紅色眼眸，寧清後脊陡然升起一層冷汗，下意識地在指間凝出靈力，戒備姿態十足。
“哎！你現在不能用法術，你差點灰飛煙滅知道不？”小姑娘連忙掐斷了寧清指間的法術，煞有介事地告誡道。
竟然……被掐斷了。寧清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由於沒有專門的培訓，她的法術雖然不精進，但在墓園已經沒有敵手，從她醒來到現在，還沒有碰到過法術被掐斷的情況，天外有天的事，寧清也清楚，只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罷了。
“哎呀，你不用在意啦，滅魂大陣下能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現在只是暫時不能使用法術而已。”兔妖醫師素雅，似乎知道寧清在想些什麼，很坦然地跟寧清解釋。
“……”寧清的視線看不到素雅正在倒騰的小箱子，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耳邊的金屬碰撞聲卻尤為清晰，“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啥，給你檢查下身體，雖說楚雲修給你用了迴天丹，但你魂體受損太嚴重，到今天為止，你已經睡了半月之久了，現在看上去無恙，但你自己也察覺到了吧，你現在的狀況並不好。”
“是，是嗎？”寧清壓根沒想什麼，只嘴角抽搐地看著小姑娘嫩嫩的小爪子從箱子中拿出一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慢悠悠地向自己過來，連忙出聲阻止，“檢查我沒意見，但你確定你不是想要解剖我？！？”
“啊...對啊。”素雅捏著手術刀的小手一頓，滿是遺憾地眨巴著水紅色的大眼睛，“呃...不是啊，你躺著，不解剖你，我是多麼善良可愛的醫師啊~”
見鬼個善良可愛，這究竟是什麼可怕的地方！？！寧清看著素雅遺憾的臉，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這裡是特殊事件調查所哦。”素雅一邊按著寧清的身體，一邊笑眯眯地說著，寧清這才意識到她在腦袋發懵的時候把疑問說了出來。
“...特...特殊事件調查所？”陌生的名詞讓寧清短暫的忘記了掙扎，素雅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迅速施法讓寧清短暫的失去了行動能力。
看著寧清臉上震驚的神色，素雅捂著嘴，滿意地笑了，“嘿嘿，不用在意哦，作為補償，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哦。”
言語中的每個氣音，加上兔妖醫師這張極具欺騙性的嫩臉，顯得特別可愛，可寧清卻恨不得撓得這姑娘滿臉桃花開，掙扎了幾下，確定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後，寧清哼了一聲，安靜了，只是眼神中的不滿化作綿綿的針刺向素雅，只是被刺的那人似乎根本不在意。
素雅輕飄飄地拍了拍寧清的腦袋，笑眯眯地露出兩顆潔白的小兔牙，“乖啦，調查所是楚雲修剛剛接下的...嗯，雖然很不想承認，楚雲修是長官，我和聞一舟那小子是醫師，還有一妖一靈，你以後就你能見到啦......“
“要不是......”不知想到了什麼，素雅眼底掠過一絲厭惡，卻不是針對她話語中提及的那個人，“嗯...還有個人類小孩兒...總之，你不喜歡就不要勉強接近那孩子...你的態度很可能傷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