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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陸心眉早早就起來了。昨天晚上沒睡好,一晚上都在做噩夢,一會兒夢見顧東城氣勢洶洶地跑來責罵她,一會兒又是自己被車子撞飛了,躺在地上一身都是血動都動不了,然後車主走下來指著她不停地問死了嗎?死了嗎?

她被驚醒了,滿身滿臉都是汗,寂靜的夜裡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急劇地跳動著。

醒來之後,她就再也睡不著了,只好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直到天亮。

起來的時候頭有些暈沉沉的,眼圈也有點發黑,還好她年輕,用溫水洗了一把臉,慢慢就精神了。

因為陸心眉年輕有文化,又會唱歌跳舞,就安排她做年齡稍大一些的孩子們的保育員,可以教他們一些文化知識。那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則由年長的阿姨們照顧。

走到孩子們的睡房把他們一個個叫醒,陸心眉耐心地指導他們穿衣疊被子,然後再帶著他們去洗漱吃早餐。

剪彩儀式是在上午九點,八點半的時候,孤兒院全體人員都齊齊聚在新大樓前的空地上,緊張地等待著來賓們到來。

大樓一樓的大廳裡擺好了桌椅,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水果點心,這是用來招待市領導的。這次來參加新樓建成剪彩儀式的有市政府人員以及相關部門的一些領導,總共是十幾個人,他們計劃在孤兒院呆一上午,剪綵結束後還要和孩子們玩遊戲。孩子們早就準備了精彩的歌舞節目,到時候會向來賓們表演。而陸心眉今天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要為莫懷榮準備他最愛吃的酸梅湯和綠豆糕。

吃過早餐,陸心眉就到廚房去忙碌了。她的手昨天晚上受了傷,不過並不礙事,戴上手套就可以操作了。

不過是大半個鐘頭,陸心眉就完成了任務。把酸梅湯放進冰箱裡凍著,綠豆糕切塊裝盤,等會兒來賓們就坐欣賞孩子們表演的時候,她就可以把它們端出去了。

八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領導們坐著車來了。孟慧蘭帶領孤兒院全體人員站在門口鼓掌熱烈歡迎。陸心眉站在人群中看著一個個領導從車上下來,嘴角露出象徵性的微笑。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從一輛銀灰色小車上下來的男人身上,那人她見過,就是昨天晚上差點撞到她的那輛車的車主。

她的心急速地跳動起來,她看見孟慧蘭上前去和那個男人握手,然後她聽見孟慧蘭笑著說:“莫市長,您好,歡迎歡迎!”

原來他就是莫懷榮,南陽市的副市長,難怪她覺得他有點面熟,只是一時沒有想到他會是那麼大的一個官。這個大官昨天晚上塞到她手裡的那張寫著電話的小紙片還在她宿舍的桌子上,而她昨天晚上居然還夢見這個人指著她不停地問她死了嗎?死了嗎?

剪彩儀式開始了,首先是孟慧蘭代表孤兒院對各位領導的熱烈歡迎,感謝捐助者的慷慨捐助以及相關部門對新大樓建設的大力支持和幫助。然後有請南陽市副市長莫懷榮講話。

陸心眉站在人群中,一直靜靜地看著莫懷榮。他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打著領帶,濃密的黑髮梳理得整齊服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也一直掛著淺笑,氣色相當不錯,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他的講話很簡短,並不像一般的官員那樣拿著秘書事先起好的講稿先喊一通口號,再說些鼓勵加油的話。他只是向捐助者提出了感謝,然後就簡略說了一下政府今後會對孤兒院加強關注就結束了講話。

陸心眉注意到莫懷榮講話時孟慧蘭的表情很激動,她一定是聽到了莫懷榮那句政府今後會對孤兒院更加關注的話而在心裡燃起了希望。孟慧蘭的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陸心眉猜測昨天晚上她寫的那張備忘錄肯定就裝在口袋裡面。

心裡一下子對莫懷榮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如果說昨天晚上她差點被車撞傷時,莫懷榮對她的關心讓她心存感激,那麼今天莫懷榮的一番講話,則讓她心中的那份感激變成了敬慕。

領導們講完話後,剪彩儀式開始,孩子們看著莫懷榮拿起剪刀剪斷那條大紅綵帶,都發出喜悅的驚嘆聲。接下來就是進入新樓一樓大廳裡面看孩子們表演節目。陸心眉知道自己該去廚房把做好的酸梅湯和綠豆糕拿出來了。

領導們依序就坐,孩子們馬上就要表演節目了。陸心眉和其他幾名保育員打了一聲招呼,讓她們照看著孩子們,她去廚房拿點心。

走到廚房,陸心眉看見王嬸正把酸梅湯從冰箱裡拿出來。

王嬸見她進來有些奇怪,“心眉你怎麼來了,肖院長說你要帶著孩子們,讓我過來拿東西出去。”

“我來幫你吧,這麼多你一個人一次也拿不完。孩子們都很聽話,我離開一下沒關係。”陸心眉把酸梅湯倒進一個大茶壺,讓王嬸提著綠豆糕,兩人一起走向新樓。

不知為什麼,她想親自把酸梅湯和綠豆糕送到莫懷榮的桌前,想要讓他看見自己。

莫懷榮今天的心情很好,昨天晚上回到家很早就睡了,一晚上都沒有做夢。因為工作關係,他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這次居然一覺睡到天亮,實在是太難得了。

坐在桌前,看著孩子們那一張張笑臉,他的心情更好了。他一向喜歡孩子,當年兒子出生的時候,他守在產房,看見護士把那粉團一般的人兒抱出來,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把抱過兒子,對著他的小臉蛋親個沒完,把護士的肚子都笑疼了。

兒子的童年是在他的陪伴中度過的,每天下班回來,他都會抱一抱兒子,然後陪他做遊戲,給他講故事。然而,隨著他的官越做越大,陪兒子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慢慢的父子倆的關係也變得疏遠了。現在,兒子長大了,別說讓他抱,一天到晚連話都懶得跟他說,除非是遇見麻煩或者是需要錢了,才會向他套近乎。

心裡感嘆著,他問坐在一旁的秘書:“給孩子們準備的禮物都帶來了嗎?”

秘書說:“帶來了,剛才已經交給肖院長了。我交代她,一會兒等孩子們表演完節目,就把禮物發下去給他們。”

發放禮物也是今天這個活動的一個內容。每年的六一兒童節和春節,市政府都會派人來孤兒院給孩子們送禮物,都是些零食玩具圖書什麼的。這回孤兒院新建大樓落成剪綵,莫懷榮也為孩子們準備了一些小禮物。等會兒發放玩具的時候,幾位領導會親自動手,一來表現出領導們的親切,二來是要攝像上當地的電視臺和報紙,宣傳一下政府部門對孤兒院的孩子們的關心。

孩子們表演的節目很精彩,第一個節目就贏得了來賓們熱烈的掌聲。莫懷榮拍著手,目光追隨著孩子們可愛的身影依次退場,然後他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提著一個大茶壺向他走來。

“莫市長,您好,喝點飲料吧!”女孩的笑容如春日裡初升的太陽,映入他的眼中,讓他有一霎那的錯愕。然後他看見女孩提著茶壺的右手手掌上貼著一塊創口貼,他的心居然有一點點驚喜。

“怎麼是你?你在這裡工作?”莫懷榮的目光落在女孩臉蛋上的酒窩上,腦海裡浮現出喬雅菲的臉。

實在是太像了!莫懷榮又一次感嘆,就連笑起來的酒窩也是一模一樣,下回見到喬雅菲,一定要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和她長得那麼相像的人。

陸心眉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一邊給莫懷榮倒酸梅湯,一邊回答:“我是這裡的保育員。”

“呵呵,真巧啊!”莫懷榮笑道。

“是啊,昨天晚上真不好意思,衝撞到您,讓您受驚了。”陸心眉端著酸梅湯遞到莫懷榮面前,“這是我親手做的,算是給莫市長賠罪吧!”

莫懷榮接過杯子,“這是什麼?”

“您嚐嚐看。”陸心眉抿嘴一笑。

莫懷榮笑道:“哈哈,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一定很好喝。”說著,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臉上馬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酸梅湯?你怎麼知道我愛喝酸梅湯?”

“呵呵,莫市長,您再嚐嚐這個。”孟慧蘭走了過來,手裡端著一碟綠豆糕。

為了能夠讓莫懷榮高興,孟慧蘭今天是大費苦心了。剛才她看見陸心眉和王嬸拿著酸梅湯和綠豆糕進來,她過去攔住她們,等第一個節目表演完畢,莫懷榮高興地拍著手掌的時候,她讓陸心眉馬上走過去給他倒酸梅湯,卻讓王嬸先站在那裡等一等。

孟慧蘭是從一個朋友那裡聽說莫懷榮喜歡吃酸梅湯和綠豆糕的,不過那個朋友說是在十年前和莫懷榮一起吃飯時留意到的。如今十年過去了,不知道莫懷榮的口味改變了沒有。另外每個人的手藝都不一樣,陸心眉做的點心雖然整個孤兒院的大人孩子們都愛吃,但是並不代表莫懷榮也愛吃,還是先上一樣,如果莫懷榮喜歡吃,再上另一樣也不遲。

現在看見莫懷榮喝了酸梅湯後驚喜交加的表情,孟慧蘭就放心了,忙從王嬸端著的大托盤裡拿過一碟綠豆糕送到了莫懷榮面前。

“綠豆糕!”莫懷榮瞪大了雙眼,“天哪!你們今天是想讓我的心臟受驚嚇嗎?怎麼我愛吃的兩種小吃都被你們給偵察到了?”

陸心眉捂住嘴吃吃笑道:“莫市長您真幽默,您先嚐嚐看,說不定讓你失望呢!”

“這個也是你做的?”莫懷榮指著綠豆糕說。

“嗯,今天在莫市長面前獻醜了,希望您喜歡。”陸心眉拿起桌上的一小包牙籤,抽出一支插在切成小塊的綠豆糕上,遞給莫懷榮。

莫懷榮接過來嘗了嘗,豎起了大拇指,“不錯,很地道的口味,你不說我還會以為是從南陽酒家買來的。”

陸心眉和孟慧蘭相視而笑。南陽酒家的點心在南陽市是出了名美味的,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莫懷榮的這句話就是在誇獎陸心眉的手藝好了。

王嬸和另外一名保育員把酸梅湯和綠豆糕分給其他來賓們品嚐,人人吃了都讚不絕口。有些人是真心稱讚,而有些人則是看莫懷榮喜歡,也跟著附和一下。

“難為你們一片心意,這些東西我都好久沒有吃過了,一會兒我可不可以帶兩塊綠豆糕回去?”莫懷榮的妻子去世之前也愛做綠豆糕,因為他一家人都愛吃,特別是顧遠鵬,每次都要吃到飽為止。今天看見孩子們的笑臉,莫懷榮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跟兒子吃過飯了,今天晚上,他要把兒子叫回家,讓他嘗一嘗陸心眉做的綠豆糕,回憶一下他們一家人曾經有過的歡樂時光。

孟慧蘭見莫懷榮那麼喜歡,樂得合不攏嘴,馬上讓陸心眉去廚房拿個飯盒裝上幾塊給莫懷榮。陸心眉笑著說聲好,雀躍地走向廚房。

等她從廚房裡出來,孩子們又在繼續表演節目,而孟慧蘭則坐在莫懷榮身旁,和他低聲交談著什麼。陸心眉知道孟慧蘭正在趁機會向莫懷榮提出她那張紙片上擬好的要求。看到莫懷榮微鎖著眉頭不住點頭,陸心眉的心裡充滿了欣慰,看來,這個副市長一定能夠滿足孟慧蘭的心願。

慶典結束了,莫懷榮一行告別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和孩子們,坐上車子離去。

臨走的時候,莫懷榮問了陸心眉的姓名,然後笑著對她說,下次嘴饞了,還會來嘗她的手藝。

陸心眉以為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並沒有放在心裡。她只希望,莫懷榮回去以後,不要忘記孤兒院的孩子們還等著他更多的關懷。

忙碌的一天過去了,陸心眉像往常一樣,把孩子們安頓睡下,和值夜的阿姨說聲晚安,就回到自己的宿舍準備睡覺。

對著鏡子把豎起的馬尾解開來,用梳子梳了一遍頭髮。這是她每天晚上臨睡前都要做的事。在她小時候,孟慧蘭就教過她,每天早起和臨睡的時候都要好好梳梳頭,這樣對身體很有好處,腦子也會更聰明。

腦子會不會更聰明她不敢確定,但是對身體有好處她就絕對相信。因為多梳頭可促進頭部血液循環,加快細胞的新陳代謝,增加對頭皮及毛髮的血氧供應,使頭髮變得烏黑光潤。還可以預防感冒、高血壓、偏頭疼等等疾病。

梳好頭之後,陸心眉把梳子放回桌上,視線就落在了桌子上放著的一張小紙片上面。

伸手拿起紙片,看了看上面的那個電話號碼,陸心眉想起了白天見到莫懷榮的情景。

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她居然會和南陽市副市長巧遇,並且是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當時明明是自己的過錯,莫懷榮不但沒有責怪她,還緊張地詢問她的傷勢。如果不是她堅持,他一定還會把她送到醫院去處理那小小的擦傷。可見他是一個非常善良,富有愛心的人。

今天在孤兒院,莫懷榮的表現也是平易近人。陸心眉特意留意了一下,莫懷榮看著孩子們的目光是那麼親切那麼喜愛,不像有些官員,笑得是那麼虛假。面對她這個小小的保育員,他也是一點官架子也沒有,和她有說有笑,的確是讓人預料不到。

今天她的手藝,贏得了莫懷榮的讚賞,孤兒院裡的員工們都向她表示祝賀。王嬸還說保不定哪天副市長會把她給請去家裡當保姆,那樣她的好日子就會來了。

陸心眉卻不這麼想,像莫懷榮那種地位的人,家裡面的廚子還不知是多少級的廚師呢,他又怎麼會看得上她這個小小的保育員,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忘了她。再說,她也不想再去給人做保姆了,就為了顧東城那句話,她還那麼年輕,路還長著呢,以後會有更好的前程。

再看一眼手上的字片,陸心眉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今後也不會有多大機會見面,這個電話號碼可能是莫懷榮的司機的,現在她的身體沒什麼不適,也就沒有必要再留著了。

把紙片揉成團,剛想丟進垃圾桶裡,陸心眉想想還是沒有丟,而是把它放進了抽屜裡。先留著吧,誰知道以後有沒有用呢!

躺在床上,陸心眉又想起顧東城,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又過了一天了,那個男人還是沒有來找她。看來自己做的那件事一定讓他反感,否則他不會那麼久都不來找她。

心裡開始懊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麼傻,做出那種事來。不然她還可以找些藉口去找他,現在她想去見他都不敢,怕被他恥笑。

陸心眉在這裡愁腸百轉,卻不知道,這個時候,顧東城也想起了她。

今天是週五,明天不用上班,顧東城比平時要睡得晚。在書房裡看了一陣子書,感覺有些餓了。現在一個人在家,他很少正經做飯吃,不是在外面吃個快餐就是在家裡煮碗麵。今天晚上沒什麼胃口,他就煮了一碗面吃。現在快十一點了,那一點東西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就起身到廚房去找東西吃。

開啟冰箱,裡面空空的,晚上煮麵的時候把最後一個雞蛋也煎了吃了,不然還可以弄個水煮蛋吃吃。

皺了皺眉頭,顧東城的目光落在櫥櫃上,忽然想起兒子平時會吃點餅乾,都是裝在一個餅乾盒裡,餅乾盒好像是放在那裡。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顧東城開啟櫥櫃,裡面果然有一個餅乾盒。他急忙開啟餅乾盒,裡面居然還有一包手指餅,是兒子最愛吃的。心中一喜,顧東城拆開包裝抽出一根放進嘴裡。餅乾甜甜的,腦海裡浮現出兒子的身影,緊接著,他又想起了陸心眉。

他記得,有一次陸心眉喂兒子吃手指餅的時候,他正好下班回來。他笑著問兒子可不可以給爸爸吃一點,兒子奶聲奶氣地說好,笑著從陸心眉手裡抽出一根手指餅要塞進他的嘴裡,他笑著搖頭說爸爸不吃。陸心眉就向他擠擠眼說孩子給的東西一定要吃,要讓他懂得與人分享。

手指餅含在嘴裡,顧東城忽然覺得難以下嚥,這幾天因為韓彬和朱遠帆的事,他幾乎把陸心眉給忘了。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就覺得頭疼。實在是不明白陸心眉那麼單純的女孩子怎麼會那麼大膽,居然用藥物來迷惑他,讓他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和她發生了關係。

究竟是怎樣的痴情才會讓女孩子做出那樣的決定?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卻沒有糾纏他,而是不等天亮就離開了。他不明白她這樣做有什麼意義,難道為了愛把貞潔給了他就算了?這麼多天她沒有找過他,也沒有來過電話,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明天他必須去找一下她,他不能就這樣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可是,見到她之後又該怎麼辦?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餐顧東城就坐公交車去孤兒院。當初陸心眉走的時候說過她會去孤兒院住一陣子,等找到新工作之後再離開。希望這幾天她還沒有找到新工作,不然再去找她就會麻煩很多。

到了孤兒院,顧東城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都沒有進去。他不知道見到陸心眉該怎麼開口。他不可能因為陸心眉把貞潔給了他就娶她,可是不娶她,他又該怎麼辦?難道說聲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愛,就算你把童貞給了我也是白給?

不行,這話太混賬了,他絕對不能這麼說。可是他的意思也就是這樣,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呢?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跑過來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就在顧東城站在孤兒院門口不知所措的時候,一位大嬸走了出來。看見他站在門口,不覺奇怪地問道:“你找誰啊?”

顧東城只好說找陸心眉。大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問,“你是心眉的什麼人啊?找她幹嘛不進去啊?”

顧東城期期艾艾地說:“那個……我剛想進去你就出來了。”

“心眉出去了。”大嬸說:“要不你下午再來吧。”

聽了這話,顧東城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忙笑笑說:“那麻煩你轉告她一聲,就說我來找過她,讓她打電話給我,我姓黎,她以前在我家當過保姆。”

這樣也好,讓陸心眉知道自己來找過她,並不是那麼絕情對她不聞不問。等她打電話給他時,他再看她的態度來決定怎麼說話。

大嬸很爽快地答應了,顧東城向她告辭回家。回到家裡,他又想了幾句臺詞,準備陸心眉打電話過來時婉轉地向她說明自己的心意。或者,他可以給她一點補償,儘管並不是他的錯。

然而,一直到晚上,陸心眉也沒有打電話給他。他有些納悶,這個女孩到底想怎樣?難道就這樣算了?

整整一個晚上,顧東城都坐在客廳裡,手機擺在茶几上,眼睛看著電視屏幕,時不時瞟一下沙發旁邊的電話機,等著陸心眉的來電。然而,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了,她還是沒有來電話。顧東城心裡煩躁之極,抓起手機就進了臥房。算了,反正他去找過她了,她不打電話過來他也沒辦法。讓他再去一趟孤兒院,他實在做不到。

顧東城並不知道,那位大嬸就是在孤兒院做飯的王嬸,她並沒有把他來找陸心眉的事情告訴她。因為那天王嬸的父親心臟病發作忽然去世了,她就向孟慧蘭請了幾天假回家。慌忙之中就忘了對陸心眉說起顧東城來找過他的事。

這樣一來,顧東城和陸心眉都在等著對方來找自己,這一等就是很長一段時間。

……

一連幾天,辦公室的氣氛都很沉悶,朱遠帆去世了,每個人的心裡都充滿了悲傷,特別是顧琦。

朱遠帆在世的時候,在辦公室裡最喜歡和顧琦開玩笑,對她一直都很關照。因為顧琦嘴甜又乖巧,做事又勤快,對朱遠帆又尊敬,朱遠帆一直把她當做女兒般看待。現在朱遠帆雖然不在了,顧琦每天來上班時,依然要把他的辦公桌抹一抹,整理一下,再泡上一壺茶,給他的杯子倒滿。然後就站在桌前發一陣呆,流一會兒眼淚。

李蘭芝每次看見顧琦這樣,就不住嘆氣,然後忍不住說:“傻丫頭,主任已經不在了,你這樣子讓他在天上看到會不安的。”

然後她就會向顧東城使眼色,要他幫口去勸勸她。

顧東城卻不說什麼,只是搖頭嘆息,他知道勸了也沒用,顧琦就是這種心腸軟,情感豐富的女孩子,誰對她好,她就會記一輩子。她這樣做也是想要把心中的憂傷發洩一下,時間久了,就會沒事了。

朱遠帆不在了,他的工作必須要有人接手,顧東城尋思,不知道會是誰來當這個辦公室主任,新上司會不會像朱遠帆那樣好相處。

李蘭芝也有這個想法,她不像顧東城那樣只是心裡想想,而是對著顧東城和顧琦說:“看吧,很快我們就會有個新主任了,這兩天領導家的大門肯定被人踩破了,不知道到時候會是誰能踩贏。希望領導能夠弄個好服侍的人過來。”

顧東城很想開玩笑問問她有沒有去踩,還是忍住了。他知道李蘭芝嘴巴雖然很多,又有點喜歡佔小便宜,但是並不熱衷權勢,想來她也不可能會去四處活動,謀求這個主任的位置。

顧琦從一堆資料上抬起頭,有些不解地問道:“不是要透過投票選拔嗎?不會隨隨便便就指派吧!”

“哼,得了吧,這當官的啥時候是老百姓選出來的?不就是誰會拍誰有本事哄得領導高興就是誰。投票選拔,那不過是走過場罷了!”李蘭芝對她這句話嗤之以鼻。

顧東城也覺得顧琦有些天真,這個傻丫頭來衛生局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怎麼還沒弄清楚官場上的規則?不過他也佩服李蘭芝的大膽,心裡明白就好了,居然敢這麼口無遮攔地說出來。

顧琦愣了愣神,又把頭低下去了。她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什麼都是靠關係,當初她能進來衛生局工作也是靠親戚幫忙找人走關係才進來的,只是沒有想到連局裡的中層幹部選拔也是由一人定奪。

這個辦公室主任由誰來做對於她這個辦公室的小文書來說都是一樣的,反正她的性格好,和衛生局裡的每個人相處都融洽,她倒是一點也沒有擔心過李蘭芝和顧東城他們擔心的問題。

顧東城生怕李蘭芝又會說出更加出格的話,忙笑著對她說:“反正這些事都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李蘭芝撇撇嘴,看了顧東城一眼,忽然笑嘻嘻地冒出一句,“小顧,說不定領導賞識你,讓你來做這個主任呢!”

“蘭芝姐你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啊!”顧東城被她嚇了一跳,這個女人今天是不是瘋了?居然連他也扯上了。

李蘭芝當然是開玩笑,她也知道沒這個可能。顧東城不過是從市第一人民醫院借調過來的,才來了幾個月,哪裡就有那本事能一下子坐上主任的位置。她這樣說不過是為了活躍一下氣氛。這幾天因為朱遠帆的死,辦公室裡死氣沉沉的,顧東城和顧琦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臉,悶悶不樂,很少開口說話。而她又是個多話的人,現在沒人陪她說話閒聊,她實在憋得難受。今天說起這個話題,他們兩個難得會有興趣,她一高興,自然就開起玩笑了。

顧東城卻不喜歡她開這種玩笑。當初他剛來衛生局的時候,李蘭芝就旁敲側擊地問過他有什麼靠山,能夠被借調來衛生局工作。顧東城很反感她的八卦,只能裝糊塗聽不懂,沒有理會她。

當然,其實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把他弄過來的,就算是想要告訴李蘭芝也無從說起。當時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張建國說是他推薦他去的,他絕對不相信。可是,不是張建國又會是誰呢?他也試探過何琳娜,知道也不是她。他都在衛生局工作幾個月了,還是沒有弄明白他那所謂的靠山到底是誰。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是誰把他弄過來的,他都要好好工作。剛才李蘭芝的那番話倒是給他提了一個醒。要想出人頭地,光是好好工作是不夠的,還要和領導搞好關系。很多時候,只要領導賞識你,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前程。心裡有些後悔這幾個月來因為家裡的事沒有好好向局裡的領導套近乎,不像他當初在醫院時那樣,上上下下都搞好關系,如果不是意外得罪了張建國,現在他一定已經是創傷科的主任了,那樣也許他就不會過來衛生局上班了。

心裡想起一個人,也許那個人也可以幫助自己,只是,和她太近乎會不會有麻煩,他又有些擔心。這個人就是何琳娜,那個美麗嬌媚的女副局長。不知道對於他來說,她究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還是一朵嬌豔的曼陀羅。玫瑰有刺可以拔去,可是曼陀羅卻是萬萬不可沾染。

朱遠帆死後一個星期,衛生局局長王利民把黨支部的幾位同志叫到一起開了一個會,說是朱遠帆不在了,他的工作要有人接手,現在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選一名同志做辦公室主任。

早些年不像現在,幹部任命要經過考試競崗,那時只要一把手一句話,說要誰上誰就能上。當然,為了顯示公平公正,必要的過場還是要走一走。那就是由黨支部一起討論,對候選人進行投票。

何琳娜收到開會的通知時心裡尋思著不知道局長心目中的人選是誰。反正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是他提出來的人,黨支部所有同志都會投贊成票,這已經是慣例了。想想看,有誰願意得罪老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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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裡想得到,這回王利民心目中的人選,會是她想破頭都想不到的人。

從小會議室出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水,又做了幾個深呼吸,何琳娜那顆一直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剛才開會的時候,何琳娜還是像往常一樣,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昨天剛剛修剪的指甲,等著局長王利民提出新任辦公室主任的名字。然後她還是會和大家一樣,高舉雙手表示贊成。

然而,當王利民說出一個人的名字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接下來王利民又說了一番話她都沒有聽進去,直到需要她表態的時候,坐在一旁的餘副局長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她一腳,她才清醒過來。

王利民提出來的人居然是顧東城,這個從市第一人民醫院借調過來只有幾個月的小夥子。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不要說何琳娜,就連在座的其他幾位黨委委員,都驚訝得差點把眼珠子給掉出來。

也許連王利民也知道就這樣要顧東城坐上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他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雖然辦公室的日常工作是由顧東城負責,但是只提拔他做辦公室的副主任,享受副科級待遇。也就是說,名義上他只是副主任,實際上辦公室的大小事務都是他說了算,他就是辦公室裡的頭頭。當然,之前負責主持辦公室工作的局長助理文家輝還是繼續監管辦公室。王利民還特意交代,基於顧東城的經驗不足,在他剛剛上任的這段時間,文家輝要在工作上對他多加指導和幫助。

儘管王利民的這個決定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心存疑惑,並且打心眼裡覺得顧東城並沒有這個資格,可是,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而是全部都舉手同意。

為什麼會是這樣?這個顧東城的身後究竟有什麼大人物在幫他撐腰?能夠讓身為一局局長的王利民都不怕引起整個衛生局員工們的非議,而破例提拔他。

這個時候,何琳娜才想起來一個問題,當初顧東城被借調來衛生局的時候她就想過他一定是有後臺,否則沒那麼容易能夠來這裡工作。可是,她卻疏忽了這個問題,沒有好好去瞭解一下他的背景。現在顧東城的突然高升才讓她警覺起來,這個貌似只知道勤奮工作,不會去拍馬屁上下拉關系的小夥子,其實隱藏得很深。

可笑她還打算開始利用職權之便慢慢給他一些好處,把他收為己用,好打擊對付莫懷榮。現在看來,她首要任務就是先把他背後的高人弄清楚,然後再見機行事。

這樣想著,她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顧東城的號碼。她要在顧東城升任辦公室副主任的這個訊息公示之前和他見他一面,設法套出他的秘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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