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龍城先生！今日清歡也來討杯酒喝。”顧清歡是個場面人，見到姜藥就很熟絡的主動打招呼。
“聽家祖說，龍城先生年少才高，實為千年難逢的醫道奇才。”
“古籍記載，當年有姜九隱姜聖人，治水安民，消除瘧疾，有大功於我國。今日仲達也姓姜，倒是巧得很。”
顧清歡雖然是女中之虎，可很會說話。
她口中的家祖，就是大醫堂的國手、斷疾殿主顧惜哉，是僅次於大藥主的高階醫官之一。
顧惜哉回家提起姜藥，當真是讚譽有加，深恨姜藥不是顧家子。
顧清歡聽崔嵬一說，才想起姜藥是誰。原來就是喜宴上帶著小女孩和大黑犬的那個少年。
姜藥笑道：“顧娘子客氣了。在下還沒有去府上謝過令祖的抬舉，還請顧娘子代我問候顧老先生。”
“顧娘子，請！”
顧清歡這才施施然進入，崔嵬跟在後面。
“姜藥，如今可是滿城皆說姜仲達啊。”崔嵬神色複雜的笑道。
要是早知道姜藥這麼順利，他何必去入贅顧家？
這個娘子，可真是厲害啊。
這入贅不到一個月，他就被反覆搓圓捏扁。
拜堂當天，他只是說了一句“大話”，擺了一個高姿態，顧清歡就非要和他比試，結果差點讓他爬不起來。
夜裡，也在顧清歡那裡“沒了尊嚴”，只能忍氣吞聲的“百依百順”。
不然怎麼辦？打不過啊。
顧清歡其實對他不錯，可這個女人也虎得很，讓他無可奈何。
大家族的贅婿能有什麼地位？就算顧清歡人前給他臉面，也難以避免府中無處不在的輕視。
所以，崔嵬其實早就後悔入贅了。
他以為自己能搞定顧家女，結果反被顧家女搞定。這口軟飯，也只能小心翼翼吃了，哪裡還敢齜牙？
唉，要是不入贅，留在居士院啃姜藥，豈非天大的美事？
他們七人啃得，自己當然更能啃得。
啃姜藥，不比吃軟飯強得多？
可惜，如今後悔也遲了。
於是，崔嵬在酒桌上也是意興闌珊，提不起精神。人人都能看出，這個顧家贅婿處境不怎麼樣。
除非能勘破妙境離開這個世界，不然他這輩子被困在顧家，如同關進籠中的鳥，也就這樣了。
七個大仙都有點可憐崔嵬。
崔嵬知道他們可憐自己，就更加鬱悶。
顧清歡很是精明，她察言觀色，柳眉一揚的換了話題說道：“我很快就要率領靖安營離開元葉郡，去他郡公幹了。”
“崔郎，我出征期間，你可住在這居士院，等我回來後，再回顧家。”
崔嵬心中一喜，臉上卻露出憂慮不捨之色，“娘子出征在外，萬望珍重。”
他巴不得一直住在居士院，再也不回顧家。
姜藥卻是問道：“顧娘子，靖安營是元葉郡主力，聽說一向鎮守元葉郡，為何會調往它郡？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顧清歡也不再隱瞞，反正這事越來越大，也瞞不了幾天了。
她放下酒杯，英姿颯爽的面孔也有了愁容，嘆息道：
“大半月前，三葉郡出了大疫和毒災，怪病肆虐，毒物遍地，偌大一個邕縣，如今已經淪為人間地獄了，死者超過十萬！”
“大藥主和大攝政早就下令救災，可邕縣的毒物太多，各處水源都被毒化，救災隊伍自保都不易，如何救治病人？”
姜藥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神色也凝重起來。
八仙也神色凝重。
姜藥知道，邕縣說起來是縣，其實比他瞭解的華夏區域，要大得多！
名為縣，其實和省差不多。下面還有鄉和亭。亭，才對應華夏的縣。
而縣上的郡，類似華夏曾經有過的華東局、西南局等行政單位。
所以，邕縣其實是個很大的地方。這麼大的地方都已經淪陷了。
可見情況有多嚴重。
顧清歡繼續說道：“邕縣是三郡交界處，而且水陸交通四通八達，號稱三郡通衢，是寶蓮國人口最多、情況最複雜的一個縣。”
姜藥沉吟道：“人口最多、交通最好的一個縣，發生了大疫和毒災，這就更難處置。”
他和李夕霞等人都清楚，這應該是左道門那夥人的手段了。
目的就是壓制寶蓮燈的光明。
寶蓮燈不會毀滅，可這個妙境世界有可能毀滅。
若是寶蓮世界毀滅，他們這些仙人也會陪葬。
顧清歡道：“所以我要率軍離開本郡，去邕縣參與救災。明日大早就走。”
“唉，我靖安營兩萬將士都是精銳，這次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難以生還。”
“最新的訊息，是局勢快要控制不住了。那怪病和百毒很是棘手，派去的醫師很多自己都染病中毒。”
“大藥主和九大國手都親自出馬。大藥主和我祖父已經去邕縣了。”
“大藥主說，這次的怪病和毒災，絕非一年半載就能解決的。幾年能平息，就是了不起的大捷，搞不好，搞不好…”
她沒有再說，但所有人都明白，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顧清歡說完，匆匆喝了幾杯酒，就離開了居士院，回去準備了。
崔嵬忍不住站起來相送，看著顧清歡的背影，目光複雜。
“諸位，恐怕我要被調到災區了。”姜藥對八仙說道，“事情越發緊急，我這個少年大醫，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不受徵調。”
崔嵬點頭，“她在來的路上就讓我提醒你，你可能被徵調。你如今名滿元葉，若是不被徵調，百姓會有非議。”
姜藥說道：“諸位，我若是去了災區，你們是和我一起去呢，還是待在元葉？”
“我先說明一下，透過我對這個世界的藥道瞭解，這個世界的任何藥物和毒物，都不會要我的命，當然更要不了你們的命。”
“我們的肉身之強，在禁法世界不是體現在力量上，而是體現在肌體臟腑的抗毒免疫之力。”
“起碼在這裡，還沒有疾病和劇毒能幹掉我們，頂多就是頭疼腦熱這樣的小問題，要不了命。”
姜藥沒有胡說。
這就是大修士的厲害之處了。
在禁法世界，就算他們肉身力量有限，打不過天生神力的土著，可是對疾病和毒物的抵抗力，卻遠勝土著。
“再說，”姜藥神色決絕，帶著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勢，“連這個世界都救不了，我等還能挽救仙界麼？！”
語氣鏗鏘，一字一頓！
“我去！”盤真拍桉說道。
“我去！“楊太微也說道。
其他人也表示去災區看看。
最後，就是崔嵬沒有表態。
“怎麼？崔兄怕你娘子怕到這種地步，都不敢去災區相見了？”孔北玄冷笑。
“你這孔雀莫要瞎說。”崔嵬冷哼，“我會怕她？”
“我只是難得清淨，不想看到她罷了。”
“算了，既然你們都去，那我也去。若是有機會點亮功德簿，也有了做官的資格。天知道我們要在這個世界待多久。”
姜藥提醒道：“我們這一去，少則數月，多則數年。”
他隱隱有個感覺，去災區救災，或許更有利於勘破寶蓮燈的妙境世界。
於是，眾人就達成了一致，若是姜藥受到徵調，就隨姜藥去災區。
很快，邕縣出現大疫和毒災的訊息，就蔓延開來。
整個寶蓮國，都是人心惶惶。
誰也不知道，災情到底有多嚴重。
……
“大藥主有令！徵調姜藥…五十六人，去邕縣效力救災抗毒！”
“以醫衛使姜藥為長，率隊南下…”
果然，僅僅十日之後，一道從災區發來的調令，送到姜藥面前。
災區的危機進一步擴大，需要更多的醫師。
和調令同時到達的，還有大政堂和大醫堂聯合下達的公告：
“邕縣危矣！”
“三葉郡危矣！”
“天下危矣！”
“此乃百年不遇之大災大難…”
“…勠力同心，共渡危局…”
定調之險，語氣之重，幾乎前所未有。
顯然，就連大醫堂和大政堂，對此都極不樂觀，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是傻子，也知道災情有多嚴重了。
很快，更多的恐怖訊息席捲整個寶蓮世界。
生了怪病的人，病症竟然五花八門，不盡相同。
有的五官潰亂，有的血液凝固，有的見人就咬，有的變成怪物…而且都會傳染。
井水和河水，別說喝了，就是用來洗手，都會中毒。毒也是五花八門…
據說，已經死了數十萬人，根本無法遏制的住。
人死了還不能焚燒，一旦焚燒就會變成毒煙毒霧，危害甚烈。
可若是掩埋，屍體就會生出毒蟲，四處擴散…
不能燒不能埋，處理屍體的方式，竟然是用藥水浸泡，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藥材。
有百歲老人哀嘆道：“活了百歲，沒聽過如此厲害的怪疫和毒災…”
各地的大小神廟，都是人山人海。人人祈禱蓮燈娘娘保佑。
可是這次，蓮燈娘娘還能保佑他們嗎？
整個寶蓮國九千多萬各族百姓，都沉浸在巨大的陰影之中。
接到大藥主的調令後，姜藥沒有立即出發，而是制好了一張圖，寫了一份仔細的說明，直接去了城中的郡守府。
“在下醫衛使姜藥，求見蔡使君！”
“原來是龍城先生！快請！”
姜藥順利進入郡守府，直入郡守大堂，面見郡守蔡寬，單刀直入的說道：
“使君大人，這是在下發明創制的防毒面罩，深合醫道。”
一邊說一邊遞上圖紙和製造說明，“此物，可有效防止染病！”
蔡寬眼睛一亮，接過圖紙和說明一看，當即說道：
“好！本堂明白姜醫師的意思，本官這就下令城中各大作坊，趕製這批…”
姜藥道：“是防毒面罩。”
“對，防毒面罩。”郡守說道，“無論有沒有效果，先趕製出來一批試試。”
“龍城先生，若是真有效果，你就是我寶蓮國的大功臣！”
姜藥拱手道：“如此，就謝過郡守了。”
郡守道：“此言差矣！何須謝我？該是我謝小先生才是！”
“來人！即刻召見工曹匠作監等人來見本堂！”
姜藥頓時松了口氣。果然是光明世界的官吏啊，辦事一點也不含湖，都是公心為用。
“那就仰仗使君大人了。”姜藥說道，“下官很快就要率隊去災區，到時還請使君派人將面罩送我災區。”
“龍城先生何須多言！這是當然之事。”郡守大手一擺。
“謝使君！”
姜藥出了郡守府，就看見本郡功曹的匠作大監等人匆匆進入郡守府。
第二日，姜藥和八仙，包括小黑，就率領新一批的救災隊伍，南下三葉郡。
只有輕雪，被姜藥禁足在居士院，不讓她去冒險。
輕雪很想去，可她畢竟是個很聽話的的孩子，既然表叔不允，她也只能乖乖留下。
……
姜藥以醫衛使的身份，率領五六十名醫師南下。一起隨行的除了八仙，還有十名大醫堂的甲士。
一路上到處感受到恐慌的氣氛。
對於天生神力的百姓而言，他們最怕的不是兇獸和強盜，而是毒和疫。
“醫衛使大人！”
一個小吏上前，“不能再加速了，不然我們的坐騎就堅持不住了，驛站的馬也不夠。”
數十名醫師、十名甲士，全部受姜醫衛使的調遣。這幾天，姜藥以一天千餘里的速度前進，就是一人雙馬都不行了。
“在窠鄉換馬！”姜藥揚鞭一指附近的窠鄉城邑。
一行人到了鄉城，姜藥持牌直趨鄉宰衙門。
“大醫堂醫衛使姜藥！奉命南下，十萬火急，要求換馬百匹！”
鄉宰道：“可！來人，取馬百匹，配鞍！配料！換給醫衛使大人！”
沒有絲毫囉嗦，鄉宰就答應換馬。
姜藥換了馬，再次以每日千餘里的速度狂奔，兩日繞小路來到獐子嶺。
卻說獐子嶺上，住著一夥強人，約莫百十人，慣以打家劫舍、搶劫過往商戶為業。
姜藥一行人到了嶺下，立刻有強人報於首領。首領聞言說道：
“是大醫堂的醫官醫師！不要動！他們是去邕縣救援的！疫情如火，放他們過去！”
“把前方路上的關卡搬開，所有障礙都搬開！”
“是！”
就這樣，姜藥一行人打著大醫堂的旗幟，一路上逢山過山，逢河過河，路過的地方其實不止一處暗藏山賊水匪，可都安然無恙。
原來，這寶蓮國雖然有盜賊，卻講究盜亦有道，就算兇狠，也都是有底線的。
靠近邕縣時，各處山水交通，出現了大量的甲兵。
周圍數縣，聚集了十幾萬甲兵和幾十萬鄉兵。
邕縣的方向，整個天空都是灰暗的。
周圍的百姓已經全部遷移，進出邕縣的水陸要衝，包括小路，全部被兵馬封鎖。
進出的都是官兵、醫師，以及運輸藥材和物資的隊伍。
百萬民工在各處河流修壩，攔截邕縣流出來的河水。
因為邕縣的河水已經被毒化，而且毒性越來越大，必須要修壩攔截。
附近好幾個縣的河水都不能飲用了。
好在一個縣很大，怪疫和毒災大體還控制在邕縣之內。但能控制多久，誰都沒有信心。
姜藥的隊伍一到，立刻被放行，進入邕縣的範圍。
一進入邕縣的範圍，姜藥的藥靈體就感知到不同的毒念。
共有四種，都不是這個世界的毒。
毒念很澹，應該被蓮燈世界的結界遮蔽了絕大多數的毒力。
可是，能在另一個世界，跨越介面，對光明世界下毒，這手段除了左道門那一夥就不可能有第二夥人能做到。
還有一種邪惡的黑暗毒念。
“惡業之花！”
藥靈體立即就感知到這種黑暗毒念的來源。
雖然這種毒念濃度極澹，絕大多數被寶蓮燈的結界遮蔽，可還是被藥靈體捕捉到。
這就是藥靈體的厲害之處，不愧是眾靈之首。
惡業之花是先天級別的大黑暗花，能自成一方黑暗世界，而且也能生出劇毒。
看來，古老的惡業之花已經不再沉睡，而是被啟用，找到了新的伴生夥伴。不然，不會主動來暗算沒有甦醒的寶蓮燈。
但姜藥肯定，惡業之花不可能在這個光明世界，而是外界滲透進來的。
多半和姜正嫡有關。因為姜正嫡修煉是黑暗業力，具有高階因位，正適合作為伴生夥伴。
姜正嫡如果掌握了惡業之花，就能感應到寶蓮燈世界的存在。這也可以解釋，為何他能發現蓮燈世界。
若真的如此，那麼有可能姜正嫡已經和左道門勾結起來了。
也可能不是勾結，而是碰巧雙方趕在一起，都對光明世界下手，只是個巧合。
第三種可能是，姜正嫡沒有和左道門一夥，卻被左道門引導、利用。
以姜藥對兩者行事做派的瞭解，第三種可能反而更大。
難怪這次的瘟疫和毒災如此詭異複雜，原來有惡業之花的參與。
如果惡業之花的伴生夥伴真是姜正嫡，那姜正嫡對惡業之花的掌握到什麼地步了？
姜藥不禁更加擔憂明國的安危。
姜藥運轉藥靈體一推演，就找出解毒之法。畢竟，毒雖然厲害，可絕大多數被寶蓮燈的介面遮蔽，只有極少的毒力才能滲入。
以姜藥藥真人和藥靈體的手段，本來可以解毒。
可問題是，這是禁法世界！
他的修為被完全封禁，藥靈體的感應只剩三成，而且這個世界的藥材也很難解毒救災。
姜藥一路走一邊感知，僅僅百餘里，就將怪疫和毒災感應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頭腦中飛快的閃過這個世界的各種藥物，在高速演算推演藥理，試圖找出解決之法。
可是，雖然找出了幾個配方，可治療效果都很差，遠不足以解決問題，連治標都很勉強。
成千上萬種藥物在藥靈體的推演之下排列組合，反覆衍生，卻始終找不到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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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能發現新的藥物。
姜藥搖搖頭，心情沉重。
八仙看到姜藥的樣子，也知道事情很棘手。
“有惡業之花的毒念，還有往生幽霧、闇然魂沙、一滴枯水、彼岸悲風這四種頂級毒念……”
姜藥扔下一群醫師，對八仙說了自己的發現。
他想要集思廣益一番。
“惡業之花…”八仙聞言，都是眉頭微皺。
此物乃是極其古老的不祥之物，但又極其狡猾，極少出世。
難道，外界有人喚醒了惡業之花？
李夕霞想了想說道：“大家都知道許劍仙的傳說。許劍仙是完全在凡世成仙的，這點史書非常肯定。”
“成仙之時都要滅心毒，心毒也是一種厲害的毒念，許劍仙當時在凡間，當然沒有破毒心丹，他是用什麼藥物攻滅心毒的？”
成仙必斬心毒，這是肯定的。就是許劍仙是凡世成仙，也不可能省略這一關。
盤真點頭：“你的意思是，他雖然在凡間，卻能配出不比破毒心丹的差的藥？”
崔嵬也說道：“很有可能。你們別忘了，許劍仙還是一位藥仙人，藥道也很厲害。”
蘿靈犀道：“所以，凡世一定能配出很厲害的藥物，只是這個世界的醫師做不到。”
羋綺羅說道：“也就是，一定有某種東西還沒有入藥，這些沒有入藥的東西，很可能配出解藥。”
八仙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一直以為，需要在還沒有入藥的東西上下功夫。
“傳本官令！”姜藥隨即下令，“調三葉郡藏書閣的《萬物圖集》之類的書籍，本官要閱覽天下萬物…”
“遵命！”隨行的甲士領命而去。
PS：本書在國慶期間完結，一個月就要結束了。蟹蟹，晚安！歡悅討論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