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綠鬟笑盈盈的道：

“崔師弟乃是真人弟子，天資過人，才修行二十多年光景便已經是淬腑境修為，如何卻這般妄自菲薄？

你若只是癩蛤蟆，那我們這些不成材的，又該算是什麼？”

望著那雙澄澈如春水般令人不飲而醉的雙眸，崔寒不自覺的介面道：“天鵝肉？”

這話卻近似於調笑了。

綠鬟臉上的笑容一僵，身子向後退了半步：“崔師弟說笑了。”

崔寒心內卻是微微一嘆，他性子中雖是有幾分涼薄，可對於這位生性恬淡的綠鬟師姐卻著實喜歡。

或許正是因為對方的性子溫和，舉止間少了許多算計的味道，反倒是吸引了他。

只是這位來自於沉香谷的師姐，雖然說話和聲細語，卻極是端莊自持，從來不肯給他再進一步的機會。

崔寒微微一笑，轉換話題道：

“沉香谷乃是木行道法方面的大家，綠鬟師姐更是飄雲谷主座下的大弟子，何不幫小弟看看這水鏡裡面的道術，想來必能有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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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鬟雖是不喜崔寒言語中的輕薄味道，可畢竟身為客人，不好太令主人難堪。

何況她此番來伏波城也是為了求人而來，不好將崔寒得罪的太過，於是同樣報以淺笑：

“崔師弟莫要將綠鬟誇的太過，倘若看不出個一二，豈不是無地自容了麼？”

說著話，崔寒將身子讓開，請綠鬟來到身前，手一拂，水鏡之中所展現的正是千手鼠推門時，被門框上枝條狠抽了一記的那一幕，綠鬟不禁微噫了一聲。

“怎麼？”崔寒問道。

綠鬟搖頭不語，心中卻不禁驚詫莫名。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那青翠的枝條往千手鼠的手腕抽下的一擊，在崔寒的眼中或許只是威力泛泛，可綠鬟看起來卻完全不同。

需知道五行之中，木行道法從來都不是以攻見長，而是講究的一個生生不息，以柔克剛。

從這一點上倒是與水行道法的細水長流水滴石穿頗有些相通之處，只是水行道法裡邊尚有寒冰凌冽剛直的一面。

而木行道法中卻都是些飛花、摘草、馭藤、趕木之術，在攻伐方面的威力自然是遠遠不及其他五行的。

而且木行道法施展出來大多遲緩，即便是沉香谷主所施展出的那些威力最為巨大的法術亦是如此，而綠鬟從水鏡中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崔寒並沒有看錯，水鏡中的法術確實是草木皆兵，這種小法術和飛花摘葉一樣，只是木行道法中最低階的一類。

哪怕只是沉香谷中修為最低的弟子，也能施放上幾式，可要想用的如此靈活迅捷如同活物一般卻絕無可能，恐怕就連谷主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不過這些話顯然並不能對崔寒這個外人說，綠鬟在看過水鏡術裡回溯的影像之後，故作淡定的道：

“崔師弟法眼無差，水鏡中施術之人所用的正是草木皆兵，只是這道法術的品階雖然不高，施術人的境界卻是不低，遠在師姐之上，卻不知這是哪一門的高弟？”

崔寒微微一笑，並未回答綠鬟的疑問，這種奪寶害命的勾當自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他收起面前的水鏡術，笑道：

“不過是些小事，綠鬟師姐不必掛在心上。

對了，師姐此番來伏波城還沒去城裡逛逛吧，今天正是和風送暖豔陽高照，小弟我陪師姐去城裡邊隨便走走，順便為你安排接風洗塵，不知意下如何？”

見崔寒有意遮掩，綠鬟也不好追問，只得將胸中的疑惑暫且擱下。

對於崔寒的提議，她卻並無心思。先不提她此來伏波城另有要事，便是崔寒言語間所表露出的那幾分意思她又何嘗感覺不出來。

沉香谷倒是並不禁弟子婚嫁，而身為入神真人真傳弟子的崔寒無論從身份修為，還是相貌性情，都已經可以算的是上上之選了。

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夢。

綠鬟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再也容不下旁人。

只是自打上次見面之後，已經數年不聞那個人的音訊，也不知他是否還在人世。

想到此處，綠鬟的心中不免有些黯然，那雙如同一湖春水般的眼眸中卻似蒙上了一層輕霧。

“師姐？”

崔寒的聲音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回過神來的綠鬟婉拒道：

“這就不必了，從沉香谷一路趕來，師姐我的身子也有些倦了，實在是沒那份閒情雅緻。

倒是辜負了崔師弟的一番好意。不如我們改日再約？”

崔寒猶豫了片刻：“也好，小弟這就吩咐下去，讓人為師姐準備宿處。”

綠鬟微微頷首：“那就有勞崔師弟了。”

崔寒笑道：

“師姐何必客氣，沉香谷與我們逍遙門可謂是世交，師姐此番又是專程趕來為我師尊賀壽，崔寒腆為地主，把師姐招呼好正是應有之意，當不得師姐一聲謝。

只是小弟有個建議，像你我這般總是師弟師姐的叫著，未免有些太過生分，倘若師姐不棄，以後便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對於崔寒言語間所表露出的親近之意，綠鬟卻未置可否，而是轉而問道：

“卻不知令師他老人家何時能回厭火島？”

“這就難說了，我師尊他是個不受拘束的性子，興之所至，這天下沒有他不曾去過的地方。

除了我那位七師弟，怕是沒人說得清楚他老人家現在何處，又是何時才能回島。”

崔寒有些酸溜溜的道。

“不過師姐你放心，待到師尊壽辰之時，他老人家一準能回來！應該便在這幾日了。”

這個答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可綠鬟仍是不免有些失望。

她此來逍遙門，名為給逍遙門門主滄浪客賀壽，實則是前來求援。

僻居大南州一隅的沉香谷，谷中多為女弟子，以行醫煉藥為基，是個與世無爭的小宗門。

只是這幾年巫神教在大南州的勢力發展極快，沉香谷外也出現了俚人的身影，眼見著想要繼續隱居世外已是不可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