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緣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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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鷓鴣哨與紅姑娘皆是身手超凡之輩,現在見是山蠍子作祟。

這傢伙大如柴犬,一看就是和六翅蜈蚣一般的兇物,如今遇上,豈能放過?

二人紛紛出手。

鷓鴣哨匣子槍出手,對著那山蠍子乒乒砰砰就是一陣連發打出,在那山蠍子背上打出一陣陣火花。

紅姑娘和老洋人也不落後,飛刀箭矢不斷飛出,直射往那山蠍子甲殼薄弱之處。

不過那山蠍子甲殼猶如鋼鐵,三人一番攻擊,竟然近乎毫無建功。

反倒是那山蠍子受疼,跑得更快。

鷓鴣哨見此,忙道:“老洋人,快放怒晴雞!”

老洋人聞言,忙不迭的點頭奔向雞籠,將他們隨身帶來的怒晴雞以及另外兩隻‘千里挑一’的雄雞放出。

‘鳳麟龍龜’自古便為中華四靈,自殷商以來,世上便已有了玄鳥金鳳的圖騰。

但是就如同‘龍’一樣,鳳凰本是虛幻之物,它在神話中是長生不死的玄鳥。

其死後可以在火焰中涅磐重生,棲息在梧桐樹上,不落無寶之地,所以它也是自古修仙煉丹之人最重視的一種神靈之物。

怒晴乃是鳳鳴之兆,歷代皇帝將丹宮設在湘西怒晴縣的瓶山,恐怕也與這地名脫不開干係。

倘若追根溯源,鳳凰的原形,很可能脫化自山雞。

山裡的野生山雞羽毛絢麗繽紛,尾長堪比孔雀,也可在空中飛舞盤旋,十分接近鳳凰,不過只有家禽中,才會出現極罕見的怒晴雞,眼皮子和鳳凰一樣是自上而生。

怒晴雞與尋常的雞禽截然不同,是百種毒物的天然剋星。

不過雞禽體內的生物鐘作用明顯,天色一黑,怒晴雞便即無精打采,而且一旦到了晚上,視力和感知能力都嚴重下降。雖然被裝在竹筐中,一路顛簸不曾入睡,但都昏昏沉沉的不聲不響,鷓鴣哨幾人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扯開竹簍,將裡面的三隻雄雞遠遠地朝山蠍子拋了過去。

以怒晴為首的三隻雄雞,在空中振翅落下,它們與毒物是與生俱來的死敵,只要見到了,必然鬥個‘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因此三雞雖然在月光下精神不振,可陡然遇到山蠍子,仍是紅了眼睛,剛一落地便追著對方一通亂啄。

那山蠍子或許被逼得急眼了,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不在逃跑,反而兇性大起,轉身與那怒晴雞以及兩隻雄雞鬥了起來。

山蠍子與雄雞們激鬥正酣,鷓鴣哨突然見一道流光閃過,再細看,便見那山蠍子被一柄赤色鐵劍穿顱而過,釘死在地。

眾人正疑惑哪裡來的鐵劍,就見張林手一招,那鐵劍便飛回自己手裡,然後又變戲法般消失不見。

紅姑娘一見疑惑道:“道長還會月亮門手法?”

張林還未言,鷓鴣哨拱手道:“嘗聞道門之中有一手名‘須彌納芥子’的神通,今日一見,確實非凡。”

張林道:“搬山魁首好見識,貧道方才所用,確實乃我道門神通:袖裡乾坤,不過貧道修行不到家,如今也就收些瑣物。”

紅姑娘聞言癟嘴道:“我看和我月亮門的戲法也沒什麼差別。”

說著還把自己飛刀變來變去,企圖加以佐證。

二人聞言也是笑笑,張林對此,也不甚在意。

袖裡乾坤,是一門大神通,不過如他所言,他現在修為不足,所習威力、能力,兼不及神通本身萬一。

就這樣,也花了他五千多造化點,那柄赤色鐵劍,又費了他四千多,好在御劍術他會基礎,只花了兩千將其推演到登堂入室。

如今,他也算得上“修行有成”

對付一隻不成氣候的山蠍子,自然手到擒來。

三人正說話間,突然花靈道:“師兄快看,那山蠍子怎麼了?”

聞花靈言,幾人忙看向山蠍子屍體。

只見那山蠍子背部不知何故,居然鼓起一團,竟將背殼撐得幾欲透明了。

花靈看見出聲呼叫鷓鴣哨,等幾人看見時,那山蠍子已驀地裡一聲悶響,如同裂帛般的聲音響起。

其蠍背從中裂了開來,從中冒出一縷白氣,其狀如汞,直迫‘玉兔’。

幾人見那蠍背裡冒出的白霧古怪,趕緊後退數步。

張林鐵劍再次出現在手,其上赤紅的紅芒閃爍,明暗不定。

這時山風輕拂,化開了白霧,但見那山蠍子從背脊開裂,如同豁開一張黑洞洞的大嘴,裡面爬出一片白花花的小蠍子,從母蠍背中掙脫出來,四下裡亂躥逃逸。

見是小蠍子,眾人皆心下一鬆。

而那怒晴雞見從母蠍背中爬出許多赤白的小蠍子來,它們之間是物性相剋的天敵,哪肯放過了?

怒晴雞當即舒羽鼓翼,撲上去將小蠍子一一撕啄了吞進肚中,其餘兩隻雄雞也先後上前,頃刻間把幾十只小蠍子風捲殘雲般掃了個乾乾淨淨,沒令其走脫半隻,統統葬身在雞腹中了。

榮寶曉咦在旁見了,將手一拍腦袋,對鷓鴣哨道:“原來山蠍子鑽進棺裡,是想借陰氣產子來著……”

瓶山當地的毒物皆有奇毒,又常年吐納山中藥性,因此都喜歡躲在陰晦冷僻之處。

尤其是母山蠍子在生產之時,更是喜歡鑽棺材和墳土。

老熊嶺附近流傳著一句民諺——蠍子自小沒有娘。

當地的山蠍子一生只生產一次,都從背後分娩,產下小蠍子之時,便是老蠍子斃命之期。

那山蠍子即使沒張林出手,想來也活不過幾日。

母蠍鑽入有屍體的棺槨中,是由於棺槨中有陰晦的屍氣,可以令其暫時緩解背裂而死之苦,當地山民大多都知道母蠍一胎所產的小蠍子,歷來都是三十有六之數。

其數量不多不少,恰好是一副骨牌的數量,故此,也有俗稱山蠍子為骨牌的。

鷓鴣哨從沒來過老熊嶺這猛洞之地,他雖廣曉博見,卻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對當地山蠍子奇特的習性並不瞭解。

張林、紅姑娘等更是對這些沒有瞭解,現下聽榮寶曉咦說出根苗,這才得知。

如今山蠍已除,鷓鴣哨與紅姑娘惦記棺槨之中的明器,也想看看那元代將軍,便上前去檢視棺槨中的事物。

二人拎著刀槍走到棺前,先是看了看壓在槨底,一動不動的老猿,又仔細打量起這紫金槨來。

只見底部鑄有尊異獸抬棺,都是粗壯披鱗的半人半獸模樣。

這抬棺的鱗怪不僅顯得棺槨中屍首地位尊崇,也有在墓室中防潮的作用,使紫金槨離地稍微高出一塊,倘若墓室內滲入雨水,即便一時難以盡數排出,也不至將棺木浸泡淹沒。

那遍體白毛的老猿被棺槨砸在當地,幸得槨底有異獸抬棺的構造,離地面還留有這麼一段間隙,而且密林中多有被雨水打落的敗葉,鋪得地上綿綿厚厚,又加上這白猿筋骨頑健,在一場天劫之下,竟得不死,但它受傷也自不輕。

鷓鴣哨俯下身子,提著馬燈往槨底的老猿照了一照。

只見那白毛蒼猿口鼻中都流著鮮血,壓在底下一動不動,已如死掉了一般。

鷓鴣哨心想:這老猴頭剛剛還能動,怎地此時卻不動了?

想著便抬腳踢了踢其露出來的胳膊,那槨底的老猿果然縮臂躲閃,睜開兩隻眼睛賊溜溜亂轉,對著鷓鴣哨、紅姑娘呲牙咧嘴地做勢恫嚇,眼神中除了七分驚懼,更有三分陰狠的惡毒之意。

鷓鴣哨看這蒼猿神色狡猾,便知其絕非善類。

這世上萬物俱隨自然生滅,活得年月深了,便會退去自身原本的毛色,由灰轉白,再由白入銀,到這種程度,已不是常物了,非仙即妖,可通人心。

聽榮寶曉咦說,這瓶山白猿洞附近的猴群,常常攔截過往落單的客人搶奪食物,已害了許多人命,就連服飾貨物都不放過,奪進猴洞中你爭我搶,也穿戴裝扮起來,學著活人的樣子在山中招搖,多半都是這蒼猿領頭做出的歹事。

鷓鴣哨估量那廝和古狸碑的老狸皆是一路貨色,心中早有殺意,當下便想一槍點了這老猿,消了白猿洞的字號。

但紅姑娘對榮寶曉咦所說的群猴害人性命之事並不當真,又不曾親眼見過群猴為禍於人,況且這老猿受創甚重,放它出來也活不了幾天了,就勸鷓鴣哨手下留情。

念在白猿僅剩一口氣的份上,且饒它再多活幾日,今天身死隕命的兄弟極多,我等須為他們謀些陰福。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一道流光閃過,那老猿便被削去頭顱。

紅姑娘見此轉身,氣憤的看著正抖落鐵劍上鮮血的張林,還沒開口說話,張林便看著幾人微微笑道:“抱歉,物顯異常,即為妖邪,我乃修道之人,斬妖除魔,是為本份職責之所在……”

紅姑娘皺眉道:“可它已經活不了幾天了!”

“誰知道呢?”張林笑道:“搬山魁首不是說了,它在渡劫嗎?哪你們可知,它的劫數,未必不是我們。

我們對這老猿而言,即是緣,亦是劫。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它的生死,就在我們一念之間。

它若渡過去,說不定就神遊太虛,得道長生,哪裡是只有幾日可活?不過……”

張林轉身看著遠處道:“它不幸,渡過了你們,沒渡過貧道。”

幾人聞言,看著老猿屍體,竟然覺得張林說得十分有道理。

一時之間,紅姑娘居然無言以對。但見老猿猴死了,也不在糾結,因為他們都是見慣生死之輩,如今大事當前,還是開棺取寶要緊,那有時間管其死活?

幾人繞過老猿猴屍體、血液,以免沾髒了腳,隨即站到紫金槨側面,在月色下探身去看棺中情形。

此時月影下落,清冷暗淡的光芒撒在棺內,只見那禿尾老猴的屍體仍與那元代將軍的屍體疊壓在一處。

鷓鴣哨見了,示意紅姑娘幾人仍以蜈蚣掛山梯來扯動禿尾猴的屍首。

幾人廢了大勁,方將它挑出棺槨,甩脫在遠處的樹下。

沒了禿尾老猴遮擋,棺中古屍平躺的情形便歷歷在目了。

那元代殭屍雖已死了近七百年,連身穿的紫繡錦袍都已開始變質。

可古屍面目未變,只有全身肌膚顏色漲紫僵硬,一頭亂髮披散了半遮頭臉,身形高大過人,雖然死了幾百年了,可一身英爽凜然的殺氣至今還未散盡。

元代軍中非只是單有蒙古人。

在當時,西域漠北諸國乃至高麗、漢夷之人皆有。眼下這將軍髮色形貌都有濃重的西域特徵,想來是出自西域不知何族。

但見其口部緊閉,看起來兩頰微鼓,未曾塌陷枯癟,料來口中含著駐顏奇珍。

鷓鴣哨自是盼著這元代將軍口中含是顆明珠,但他也清楚。

王公貴族之流的屍首,在口所含駐顏之物,向來是有三種:

一是駐顏散,是以水銀為主要原料的防腐密藥。

二來是玉含,玉能生寒,把涼潤的美玉製成人舌之形,待死者入斂時納入其口,涼玉就可以使九竅清爽,防止屍體腐爛。

最貴重的便是海底所產的月光明珠,或是異類珍珠。

至於含壓口銅錢的方式,在古代貴族中幾乎不會採用。

其看眼前這具紫金槨楠木棺裡的殭屍,始終暴露在夜風下,可皮肉萎縮塌陷之狀卻並不明顯,屍身中肯定有特殊的防腐手段。

但等鷓鴣哨湊近一看,心中立時驚疑不定,原來殭屍鼻孔耳孔裡,塞得滿滿的全是純金粉末,用黃金駐顏的事情,世上從來沒有,元代殭屍體內怎麼會有金子?

鷓鴣哨大奇之下,用槍口在那死屍耳部一按,金粉立刻掉落了一片,從耳孔裡湧出許多汙血來,血水淌到棺內,臭不可聞。

鷓鴣哨心下更疑惑,但在場的,花靈和老洋人都只給他打下手,紅姑娘又是半路入行的,至於張林,雖然身懷風水之術,但只在家燒香,因此只有他一人有倒鬥經驗。

他琢磨不出什麼頭緒,也指望不上其他人,眼下只好撬開屍口看個究竟了。

正待鷓鴣哨入棺啟屍,忽然聽得樹後一陣輕響,忙抬頭看去,就見一株歪脖子樹幹微微搖顫,樹葉紛紛落下,似乎是在被什麼人用力推搖,可那樹身有一抱來粗,等閒的力氣又怎搖得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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