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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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所學粗疏淺漏,自娛尚可,恐白費了昭儀心意。”

“無妨!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二郎即便真無實學,我做長輩的也不怪你。你日後自有大好前程,並不需為塵務勞心,又不是要你做博士。學問不精也不妨。”

馮潤哪裡容拓跋慎自解,搪塞了他幾句之後,看見阿妹玉華拿著一個比普通酒壺更大些的鑲著瑪瑙玉石的酒壺過來,指了一下榻邊的几案道:“放這裡吧!去將前次娛會所用的酒盞取一隻來。”

馮潤玉手取壺,揭開壺口,往裡面看了看,晃了晃著酒壺,放在案上說道:“既然說是考教,自是不能沒有賞罰。你若是答得好,我這裡有串琉璃佛珠,是太后姑母所賜,便予了你。”馮潤說完將衣袖稍稍後拉,露出了一串色彩斑斕的琉璃佛珠。

這串佛珠拓跋慎認得,是以前太后所用,後來在馮潤出宮以後就再沒有在太后那裡看見過,沒想到是給了馮潤,想來是太后捨不得她,又想著能借用佛光護佑馮潤,所以才把她這串佛珠給她,希望她能虔心奉佛。只是看起來,太后明顯想多了,馮潤天生是紅塵女子,註定與佛無緣啊!

“此乃太后欽賜佛寶,兒豈敢染指,還請昭儀收回此意。兒惶恐無狀。”說完長揖行禮

馮昭儀拉下衣袖冷哼一聲道:“方才只是說你答得好,若是答得不好,這壺酒就是你的。”

拓跋慎這才清醒過來,自己想多了,人家考官想贏就輸不了,這只是個由頭,反正在馮潤看來這佛珠到最後還是她自己的。

“這壺酒是由高昌國所鮮,只看這壺中並不多,卻是少有的佳釀,只這一壺就同於二十匹絹。之所以更加精貴,就在於其香更醇,其性更烈。我們女子一次也只能飲上五盞。”

啊!!!

拓跋慎看到馮潤叫她妹妹取酒,就明白馮潤想幹什麼,只是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寶貝”。他現在這種年紀,在宮裡面是極少碰酒的。即便是前世,出於職場需要以外,他也不會碰酒。今生的酒量比起前世肯定是差的遠了,更何況又是個未成年人的身體,遇上這種女子一次只能飲五盞的酒怎麼能適應的了?

“兒年方十齡,豈敢多飲,父皇常引周公《酒誥》訓誡諸叔飲酒節制,兒不敢忘父訓,還望昭儀體諒一二。再者,兒尚需返宮陛見,若是飲酒過量,恐失朝儀。”

“小飲而已,陛下戒你諸位叔王,皆因你諸位叔王官任州郡,居於朝堂之故。與你一小兒有何相幹。我為爾母數年,與你甚少親近,今日得此佳釀,且一盡母儀方可。二郎難道是見我今遭見逐,心中有輕我之意?幾盞水酒也不能勉力為之嗎?”

拓跋慎見馮潤鐵了心要拿他出出氣,心中嘆口氣,這事要是在前世遇到這種無理要求,理都不用理她,直接走人就是。可是現在身居中古之世,世間奉行的是禮教孝道。後漢的時候,多少人為了個“孝”字矯情自飾,博名出位。

“兒不敢,昭儀有命,兒豈敢不從,若是飲酒失儀,還望昭儀莫罪。”

待馮玉華取了酒盞放在案上,拓跋慎看了一下,還好,應該不是那種她們用的大酒盞,是小號的,只是還是比小的酒杯大上不少。

馮潤看了一下小酒盞,也不以為意說道:“玉華,為二殿下斟酒。”

“阿姊……”馮玉華並沒有立即斟酒,她知道馮潤想要幹什麼,是以遲疑起來。心中有些不安,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

馮昭儀瞪了阿妹一眼,馮玉華無奈,她對這個二姊一向又敬又怕,只好執壺斟酒,只是並沒有斟滿,離盞口尚有五分之二的距離。馮昭儀見了,也沒有說話。

“二郎喜好史書,可讀過《春秋》?”

“夫子所編,豈能不通讀。”

“孟軻說『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二郎不必拘於古人,且自敘所思即可。”

這個問題,如果照本宣科說不難,讀《春秋》的都知道,前世拓跋慎就看過一些儒家典籍,這句話的解釋一般在前言,序言中就有。

可是馮潤要他說自己的想法,擺明了給他挖坑。一本書怎麼可能真管的住亂臣賊子?照本宣科的話,不符合世間實情,會被她譏諷讀死書不會思考,迂腐,可若是不這麼說豈不是一頂曲解古人的帽子就會都頭上。

想了想,還是照本宣科吧,她最多說我腐儒,卻不能說我錯。

“孔子作《春秋》,其以微言大義存焉。春秋之世,臣弒君,子弒父,禮崩樂壞。孔子見之不安,故作《春秋》警之。《春秋》所述,蓋一禮字也。此孔子欲以文禮誅亂臣賊子。故此有『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之說。”

馮昭儀看著拓跋慎,說道:“答的甚好,可見是用了功的。”

拓跋慎抬起頭看了馮潤一眼,就這麼放了我了?

這種解讀其實是有諸多漏洞的,比如,這世上有個詞叫做“《春秋》筆法”的,換種說法就是遮遮掩掩,跟使“亂臣賊子懼”的提法不符合的。

馮潤拿起斟了酒的酒盞,倒在一邊的瓷盤中:“玉華,這盞酒殿下不用飲了,再斟一盞吧!這酒雖好,也毋需不捨。”

拓跋慎看著馮潤手上動作,聽了她的話,頓時傻了,好像一瞬間整個世界對他充滿敵意。

馮玉華知道阿姊生氣了,這下不敢再跟拓跋慎客氣,於是同情的看了拓跋慎一眼,再滿滿斟了一盞,都差點溢位來了。

馮潤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笑看著拓跋慎,接著問道:“孔門弟子虛數三千,成名者七十二人,其中,冠者,童子各有多少?”

咦!這不是金老那部《射鵰英雄傳》裡面的段子嘛,黃蓉去找南帝段智興時,哄騙漁樵耕讀四小弟中的朱子柳時,抖了這個機靈,哄的朱子柳一愣一愣。

這個機靈說實話抖得還不錯,明白的人當然知道黃蓉的話是胡說八道騙人的,不知道的人說不定真會上當。而劇中朱子柳正是那個不明白的人之一。

難道馮潤也想抖這個機靈?那我要不要先抖出來震震她?

想了一會兒,算了,抖不抖都在她一念之間,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就好了。反正今日來之前就沒打算全身而退。

“兒不知,諸般史籍書典中並沒有說這些,或許是兒閱歷不足,還請昭儀賜教。”

“你讀《論語》難道不知『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之句嗎?五六得三十,六七得四十二,正當七十二人。”馮潤看著拓跋慎,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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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昭儀此言或可商榷,只是以兒所見,只怕不能如此析論,孔子出遊三十載,所收弟子三千,其間既有年長於孔子的十餘的,也有小孔子數十的,甚至有父子側身其中的,所說成名,指的當是或以學問,或以官身仕進而言,年少者即便學有所成,官有所功,也需十餘年之功,如此,則童子亦為冠者,再者,諸弟子中,有中途出門牆者,有早亡者,七十二傑豈有齊聚之理?是故孔子所言『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必無此意。”

馮潤聽了,想了一下,笑道:“聽二郎之言,可說有理,只是不當對我說。這七十二人之說並非我意,我也只是轉述而已。”

“此是何人所說?兒所言若是有理,可免酒否?”

馮潤冷哼一聲,說道:“此言為你父皇十二年前所說,你若不服,可自去請教。”

拓跋慎只感覺頭上冷汗滴落,原來皇帝也有中二期,做“歷史真相黨”的時候,他哪裡敢去問這個,到時候皇帝惱羞成怒之下,還不知道怎麼發落他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二郎,陛下說的可對否?”

拓跋慎沒有回答對或不對。這次他只能認栽,沒想到馮潤的江湖這麼深,最後還是著了她的道。

“請昭儀賜酒,兒受罰便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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