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拓跋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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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看著咸陽王出了思賢門,想著拓跋慎的事心中煩悶。他跟這個兒子因為平時事多,古來又有抱孫不抱子的古訓,所以親近的時候也不是很多,對這個次子最滿意的地方就是喜好學習,手不釋卷,這一點很像他。於是經常把自己的讀書心得寫下來派人送去清福院,同時要求次子看完以後做出答覆,並給他制定了一些書目。父子二人雖然比不得民間父子那樣常見,感情卻在這些書函往復中日益醇厚起來。心裡對這個次子也莫名的寄託了一些希望。平日雖然覺得這個兒子好像有點躲著他,也只是以為見得少所以才不親近。今日思賢門的事讓他驟然發現原來次子在自己心裡也有了一個位置。

孝文帝決定繼續剛才還沒抄寫完的佛經以驅趕內心焦躁之感,於是返身走到經案前,因為剛剛所抄的那捲紙沾上了墨,只能廢棄重新展開一張新的鋪上案面,沾上墨只寫了幾十個字,依然不能靜心,反覆幾次無用之後只能放棄,手指敲擊桌面片刻,起身走到殿外,耳邊傳來城南永寧寺七級浮屠上的陣陣鈴聲,好似晨鐘暮鼓,彷彿世尊在講道一般,聽得片刻心中漸漸平靜下來。於是緩步下了殿臺漫無目的的走動,邊走邊想剛才拓跋禧講述的經過。

心中清淨,思維也就重新清晰起來。發現其中些許不合理之處,梵行雖然稚子之齡,但是以自己素日觀察,所為不似常人,左右人也都說二皇子年齡雖然幼小,為人行事卻有成丁風範,不是一般稚子可比,平日多在宮內,與咸陽皇弟這些長輩往來不多,哪能輕易就聽了咸陽皇弟的話。再者,這昏迷的時間也太巧了些。這些都不得不讓孝文帝疑惑。再一想,想起一件事,去年年中有次舉行家宴,馮太後和太師(馮熙,馮太後兄)興致頗高,就叫來兩家子弟一起品評才藝,各顯教育後輩之能,(拓拔)恂以射技取第一,(拓拔)恪以佛學取第一,梵行多才多藝,最後卻在眾子弟中居中,一時在兩個兄弟比忖下頗受矚目。家宴當然是皆大歡喜收場,晚輩們宴會中都得了好處。但此事孝文帝卻記在心上,對次子的謙退很有好感,認為很符合聖人之道。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兒子多有才學,其餘子弟都不如他,只是長輩高興,他也就當做沒看見,把自己的隨身玉珏賜給了太師的長孫。

如此不愛鮮技人前的次子又怎麼會輕易答應咸陽皇弟的突兀要求呢?

孝文帝邊走邊思考,此時已經走到了宮門左近,正欲返身回太和殿,聽見宮門邊上的宮門值守一句“拜見皇子殿下(注1)”,孝文帝下意識的看過去,就看見一個身型有些胖的,身穿胡服,約四尺半的胖小子手裡拿著竹劍,身形有些匆忙的上了宮門臺基,不禁眉頭緊皺:“虎子,你手拿竹劍做什麼?太皇太后撫育你多年,怎麼能手持不詳之物進太和殿?”

小胖子就是孝文帝的長子,名叫拓拔恂,這個長子是孝文帝在太和五年七月所生,當時孝文帝繼位十年,年有十五,拓拔恂的母親林貴人生下拓拔恂沒多久就被馮太後以“子貴母死”的傳統賜死了。

這事當時頗遭人非議,因為林貴人雖然生的是長子,但長子可不是太子,所以也談不上“貴”,否則豈不是所有皇帝的後宮妃嬪生下了兒子都得死?

當時皇帝年齡也不大,還沒有皇后,更不要說嫡子了。雖然鮮卑沒有必須嫡子才能繼承家業的傳統,但是長子剛剛降生就殺他的母親,不管怎麼說都是做得太難看了。再加上當時太后常對皇帝不滿,數次施加杖責,甚至差點餓死皇帝,也有過廢帝改立咸陽王的提議。這些事情結合起來看,就能做出一個看似合理的推測,太皇太后心中還存在著廢黜皇帝的想法,拓跋恂就是她留著頂替皇帝的下招,所以就在林貴人被賜死後不久拓跋恂就被太皇太后親自收養的事。這是要和拓跋恂培養親近感,一來,以免將來廢立之後還要繼續花精力馴服新皇帝。二來,既便不行廢立大事,也可以給馮家在未來皇帝面前多些情面。馮氏與皇魏無功,所享受的官爵地位卻位極人臣,這些都是非分之福,馮太後豈能不知道這點,也因為擔心自己死了馮家會遭到清算,所以這十幾年來她一直致力於和皇族結親,就連今上掖庭都有四個馮氏女,其中兩個正是在拓跋恂出生當年進入掖庭的,由此可見馮太後心機之深沉。

因為知道太后有專力培養拓跋恂的想法,所以孝文帝也不敢親自訓導,也就是偶爾送些自己用的器物和飲食以示關愛,好維持和太和殿的關係。

拓跋恂也因為不能長期和父親在一起,對父親也很敬畏。以前還有太后做靠山,對父親雖然有畏懼之心,但貪玩好動之心不悔,而隨著太后的駕崩,即便他年齡幼小,這些時日也慢慢體會到了什麼叫君威如獄。

自從前幾天孝文帝下旨終喪以後,貪玩的拓跋恂終於能如以前一般自由行動了,憋壞了的他今天一早就先去了後苑觀看獅子.老虎,又找了幾個小宦官用竹劍對打,他現在很喜歡這種利劍在手的感覺,好像對面的幾個小宦官的命一瞬間都掌握在他的手裡一樣。一通亂打亂刺,在小宦官的激烈“反抗”中大獲全勝的拓跋恂興奮的拿著竹劍回太和殿,他也知道最近風聲不對,不敢逗留太久。哪裡知道還沒進宮門就被父親抓到了、心急加上對父親的畏懼之下,支支吾吾口不能言。

孝文帝看著這個兒子膽怯之下,一言不發,又聯想起次子的才思敏捷。如果是次子,想著若是次子,即便做了什麼有失身份的話,也能做到對答如流吧。

平復一下心情,深深看了長子一眼,想著長子不出意外有可能以後就是日後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再者,他也不想在太和殿發落拓跋恂,語氣緩和說道:“卿自幼由太皇太后親養,可謂深負太后厚望。今太后駕崩,卿當自省過往,若果能改舊過。日後不論為君為王,方能不負國負家。”

“卿現在去棲鳳閣叫上你三弟,梵行今日突發疾病,卿兄弟三人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同月而生,古來少有,實是莫大因緣,當砥礪相親。不要互相疏遠為外人譏笑(注)”說罷轉身回殿,暗自打算過些時日,要親自教導這三個兒子,多找些時間帶在身邊,一則檢視進學進度,二則培養一下兄弟之情。

拓跋恂正心焦火燒間,沒想到父皇只是訓斥了他幾句就打發他走。聽完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對著父皇背影行禮道:“是......是。兒這便去清瀟院探望二弟。”竹劍也不敢拿了,扔在地上轉身就小跑起來,很快轉過宮牆,向著棲鳳閣去。迅捷的速度一點不讓人覺得他的肥胖能對他造成什麼妨礙。

再說拓跋慎被張瑁以皇帝車駕送回後宮清瀟院前,就看見曹貴人降階在清瀟院正門外等著,原來是小宦者看見皇帝車駕,以為皇帝親臨,這可是少有的,宮宦,宮女們都非常激動。喜氣洋洋通知曹貴人。

曹貴人聽說皇帝車駕要來,也感到驚訝。她已經數月沒見過皇帝陛下了,上一次去還是因為她的孃家有人將要出任地方郡守,所以皇帝詔她去詢問一些情況加以考量。對答完畢就被打發走了。

左右侍女一見曹貴人還在發愣,頓時急了,催促的曹貴人換上新裝,施些脂粉。一個個忙前忙後,不亦樂乎。

曹貴人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不過是因為皇帝長期不來,有事也是遣人傳詔,今天突然車駕降臨,以為皇帝回心轉意了。只不過曹貴人心裡清楚,當今皇帝可不是那種大白晝會為了見個後宮妃嬪大擺車駕的人,更何況現在是居喪期間。所以很明白,或許是有事,而且很重要,否則照例傳詔她過去就是。

心裡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驀然間已經被侍女們擺弄好了,因為時間來不及,也只能粗粗裝扮一下。雖然只是粗妝,也比平時素顏更增幾分美豔,待正好發上鳳頭釵,披好披風後,由侍女隨著走出正門,還沒下臺基就看見皇帝車駕,卻沒有看見車駕上有人,只看見張瑁親自駕馭駟馬。車馬齊全卻不見依仗鹵簿(注),不由相顧疑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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