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殿中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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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那個褻瀆真佛的範縝?”

“長的倒是面目端正,卻是不求正道之徒,終日非毀前聖。。。”

殿中瞬間議論紛紛,沒想到這個就是去歲名振江南的範縝,沒想到南朝會讓他作為使者出使平城。

裴昭明看著殿中眾人有不少對著範縝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其中有些撫須點頭,有些面帶怒色,有的冷眼旁觀,好像範縝這個初來平城的陌生人在這裡名氣還挺大。

“範君久在江左,從未來過平城,諸位似乎都有所聽聞?”裴昭明疑惑道

裴昭明話音剛落,就聽見他背後傳來一道響亮且含有怒意的話:“我久在北方,聽說江南文昌之地,沒想到竟也有這等背棄聖道之徒!”

拓跋慎循聲看過去,說這話的原來是宗室西河王太興。西河王是景穆系出身,一向以虔信佛陀聞名京邑,經常在平城施粥開齋,多次給各寺院施捨奴僕,財物,號稱宗室第一佛徒。聽說他當時看了範縝的《神滅論》怒氣勃發,一日未食,今天看見了真主,怎麼能忍得住,這不,爆發了。

備受周圍多人指指點點的範縝聽到西河王的怒斥,又看見周圍的人都看著他,等著他說話,於是站起來,轉向西河王,說道:“閣下何人,縝初次見閣下,何以出此惡言?”

“這位是我大魏西河王殿下當面。”坐在後面的安豐王拓跋延明答道,他出於文成系,不在朝廷任職,平素也不信佛,現在有點看好戲的意思,聽了範縝的問話,“好心”的指點道

“原來是西河王殿下,範縝有理,殿下有何指教,縝當面作答。”

西河王見範縝毫無悔意,裝糊塗,怒道:“今日這太和殿沒有什麼西河王,只有佛陀門下拓跋太興,範君既然敢寫出褻瀆聖人之穢語,必有所見,今日我便與你議議佛理。”

“縝素不治佛理,殿下若要禮佛,可去諸多寺院。若要一辯佛之虛妄,縝倒是願意奉陪。”

“爾既然素不禮佛,不明真意。怎麼敢口出大言,非議“輪迴”,“報應”?”

“輪迴之詭異,傳之於西夷。孔孟所未聞。縝又何必以窮短之數十載,棄華夏真義不顧,閱西夷荒僻之詭文?”

“你...好,我且問你,你既然說人死神滅,無祖望宗,難道世人四時祭拜,珍國具備,難道盡是虛妄,世人非敢短缺,爾獨言神滅,範氏當無血食。”

“世人祭拜,皆是託以私情之愛,寄之於神靈之思,雖從無實見,而從無少減,此寄情而非信神鬼輪迴之說。”

“既然沒有輪迴,何以世人生生不息,傳至千載而不絕?”

“世人代傳之理,非縝所知,殿下若要強說是輪迴所致,那縝亦有言,世間可有何人直言前世輪迴之事?”

“方今深冬,多有枯木死亡,來春所遺之種又復生華繁茂,這難道不是輪迴之果?”

“殿下此言誤矣!樹木既然已經枯死,遺種雖然能再生,卻已非前樹。前人已經多有解說,燭火生輝,燭盡光滅,殿下即便再燃一燭,已非復此燭之光。生死輪迴,夏商以來無人言此,而佛徒多傳此說,實乃無中生有,不足取信。”

拓跋太興一時間無語,怒道:“漢季以來,沙門大興,近世以來信奉者不知凡幾,都奉為真言至理,以釋迦為聖人。難道世人愚昧,不識禮教。獨爾範縝能破迷障,見大德不成?”

“佛教本非中國所有,古傳至今,不過數百年,如何能說是禮教。彼僧尼拋家棄業,背祖忘宗,自以為有遺世忘俗之情,棄家親妻子如弊履,如此荒誕詭情,如何說是禮教。且中國古來,法有商韓,道有老莊,儒有孔孟,此數者序而理國。此未聞有釋迦。”

。。。。。。。。

“妙哉!範使君此言大善!中國古無浮屠,為何世人矇蔽至此,不明正道?”

拓跋太興正準備發火,請求皇帝以背禮為名將範縝趕出去,就聽見有人膽敢對範縝之言大發讚揚,抬頭向著說話之人看去,開口就想訓斥。待看清是誰,話到嘴邊改口道:“廣川侄,你此言何意?為叔與範縝面折,與你何關?如何不知尊卑,妄自多話。”

拓跋慎看過去,原來插話的是文成系的廣川王拓跋諧,拓跋諧的父親與先帝同出一脈,按血統說,跟拓跋慎的關係比拓跋太興要近些,拓跋太興拜佛,他崇道,這些年閒居在家,無事可做,倒是經常與天師道壇的道士們來往,聽說經常有服藥餌,至於成果嘛,當然是一無所獲。

拓跋太興明顯是想拿輩分壓制拓跋諧,要他尊長,知難而退,這事在拓跋慎看來恐怕沒那麼容易。景穆系說起來與皇帝的關係本來比文成系更遠,可以這些年來文成系都賦閒在家,景穆系卻風生水起,他們雖然不敢非議太后重用景穆系,卻能時不時刺刺景穆系的神經。反正他們受了這麼多年壓制,偶爾發發火氣,皇帝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有火不發,過時憋傷。

拓跋慎看見下面廣川王和西河王就“只論學術,不論輩分”展開爭論,看來還得耽誤一會兒時間,就懶得再看他們。轉頭看看在殿上一直不說話的皇帝。皇帝此時也沒有看著下面,微低著頭看著殿階。還對剛剛發生的事耿耿於懷,這事說起來還真不怪皇帝,本來就是客氣話,縱然臣子聽多了不高興,私底下勸諫就是了,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還有南朝使臣的面頂撞皇帝。

拓跋慎看著默默不言的皇帝,心中不禁佩服得很,這種事都能忍住不發作,殊為難得,就算是後世影視劇中頗習忍功的四爺都比不得此刻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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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點的這把火本來只是想把殿中眾人的視線轉移到範縝身上,沒想到拓跋太興把火越放越大,機會難得,趕緊把現在處於尷尬境地的皇帝請出去,要不然待會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回頭看著下面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拓跋太興二人身上,沒幾個人盯著皇帝,拓跋慎趕緊微微屈著身體從拓跋恂後面走過,從左邊上的陛階走上去。

“父皇陛下”拓跋慎拉著皇帝的衣袖說道

皇帝看過來,眼中有些不鬱,說道:“卿何事?

“殿中太鬧,兒胸中不適,懇求父皇陛下送兒去偏殿。”

皇帝聽了這話,看著被拓跋慎拉著的袖子,心中不是先為次子擔心,而是覺得有些古怪,二郎自幼都有主張,從來沒對他這麼親近過,更沒有拉過他的衣袖,說這種小兒話。念及到二郎有成人之思。靈光一動,明白過來。二郎這是來給他找個藉口先離開這裡,緩一緩胸中悶氣。

想到這裡,眼色溫和很多,看著拓跋慎的眼光明顯與往日大不同,說道:“好!好!為父這就送你去偏殿。”

看著下面還在爭吵的二王,如果是往日,他早已經把這兩人鎮壓了,無奈今日時機不對,只好先對這二人有失禮儀之舉視而不見。

皇帝起身,拉著拓跋慎的手,走下陛階,到了紗簾錦帳之後,招呼來張瑁,臉色有些陰沉,但聲音依然平靜說道:“張卿,你去吩咐咸陽王,今日大宴就由他代朕主持,二皇子有疾在身,朕先帶二皇子去偏殿。”

張瑁明白皇帝現在不想呆在這裡,要先緩口氣。他自己也對那個膽敢冒犯皇帝的傢伙恨得牙癢。真恨不得下去親自動手。當下接了旨就去找咸陽王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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