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竟陵王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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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慎站在窗邊,聽著船外傳來的漿聲,看著窗外的江上景色和遠處南岸鬱郁山色。

六七月間正是雨水多的時候,匯聚到長江的水比平日多了很多,再加上今日江上的風浪有些大,即便是現在所乘的這種大型樓船也壓不住滔滔水勢,行駛中船身不停的左右搖晃。

長江果然不愧中國兩條主要河流之一,水勢之盛不是淮水堪比的,在淮泗行船時,船身只是微微有搖晃感,而長江之上不僅搖晃感大很多。因為瓜步位於建康正北,而琅琊渡卻在建康城西北,所以這一行是逆流行船,加之又是水盛時節,所以行駛的速度很慢,船身在行駛途中需要不停的調整,迅猛的水勢會讓這艘船出現偏移航向的情況。

這就是長江天塹,限隔南北的厲害之處,如果沒有精銳水軍,想要在長江流域與南朝爭衡進而渡江,簡直是把遊戲難度開到了高難模式。除非出現好運氣好機緣不可。

“裴公,這便是昔日晉元帝初渡江水開幕之山嗎?”拓跋慎指著江邊南岸上一座綠樹蔥蔥,高達數十米的臨崖高壁問道。心道若是沒猜錯,那座臨江高崖就是後世被稱為“萬里長江第一磯”的燕子磯了。

“正是,其後士庶皆謂之幕府山。元嘉二十七年時宋文帝也曾經登此觀望江北。”

拓跋慎聞言笑了一下,沒說話。這個幕府山正好與瓜步山相對,劉義隆登山當然是要檢視江北魏軍形勢。裴昭明這是在指責本朝入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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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太子蕭長懋出了建康宮之後,與太子詹事沈文季,太子左衛率胡諧之(前一章說成了沈文季)回了永安宮中,約一刻鍾後,以太子儀仗鹵簿再次出宮,由胡諧之率領東宮甲士護衛,取道往北,繞行廣莫門,至歸善寺後上白下故道。

車駕到了琅琊城下時,南琅琊太守王謙道就已經帶領僚屬悉數等在城外,待蕭長懋的車駕停穩後,一同上前敬拜。

“北使之事王卿知道了嗎?”

“津吏已經親自上報過此事,想來京邑士庶都知曉了。”

蕭長懋點點頭,道:“往年北使來都下,建康內外,觀者充盈道路,至有踩踏之事。今北使方至,孤東宮甲士雖眾,但俱非親民之軍。卿可點率內外僚屬規誡士庶。”

“尊殿下令!”

蕭長懋點點頭,示意胡諧之導駕進城,直奔北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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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籠山·蕭子良西邸

回心精舍中,四個身穿衲衣的中年僧人並排結跏坐定在精舍左側,在他們的前面連榻上,坐著十幾個冠帶整齊的賓客,或老或少都有,手中都端著剛剛由西邸侍女送上來的茶水,果汁,蜜水,在他們的面前還擺放著冰鎮瓜果以供食用。

在這些衣冠士人的周圍的楹下分站著二十個身穿帛紗的侍女,她們兩人一組,正手持著長柄大型羽扇不間斷的扇著風。因為炎熱和長時間的動作,侍女們手腕痠疼不敢揉捏,額頭上的汗漬顧不得擦拭,汗水也寢透了她們的衣衫,粘在身上的衣物雖然不舒服也不敢扭動拉扯。

西邸主人蕭子良身穿長衣,頭戴綸巾,將手中麈尾插在腰上的玉帶中,從府邸侍女手中接過鑲玉壺,將案上檀香木盤中排列的四個茶盞依次斟滿後,放下鑲玉壺,端著木盤神色虔誠恭敬的緩步到結跏而坐的四個中年僧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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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良近得至尊所賜會稽山新茶,四位法師可品嘗一二。”

四個和尚雙掌合十,口稱南無,然後接過茶盞慢慢品潤喉舌。他們講經論佛說了兩刻鐘不絕,口乾舌燥的,也顧不得對在座的其他聽客客氣。

蕭子良將木盤遞給侍女,重新將麈尾拿在手中,然後返身走到正中自己的座憑上坐下飲茶。在他的右側,正是那十幾位賓客,這些人都是建康的名家士子,也是出入西邸的常客。僧俗辯論講道時,他通常在其中擔任主持,所以沒有和這些士人坐在一起。

蕭子良看著在場眾人,心中滿足非常,只覺天下英士盡在掌中,面上也隱有笑意。他之所以在西邸舉辦文會,延請建康內外僧俗名士做客論道,倒不是他有什麼野心,而是性喜人多熱鬧,又喜好名士雲集的場面。

等幾個高僧飲過茶後,蕭子良正準備發言開始新論題時,就聽見遠處隱隱傳來喧鬧聲,好像還有聲樂雜於其中。蕭子良皺皺眉,起身正要命令家僕出去看看,就見王邸家丞走了過來,蕭子良向家丞頷首致意,家丞進前低聲道:“殿下,外間傳言太子殿下車駕親迎北使,將途徑西邸回宮。”

蕭子良眉頭這才微微舒緩,知道這喧鬧之聲是建康士民在圍觀看熱鬧呢!

北使將要到建康之事這幾日傳遍都邑內外,因為與蕭子良無關,所以他也沒去關心,沒想到現在就到了。不過太子現在車駕途徑西邸,他就不能再安坐邸中坐而論道了。

蕭子良站起身向四個高僧合十道:“太子駕臨弊舍,子良先去相迎,幾位法師可否同去?”

“善哉!”

蕭長懋也和蕭子良一樣好佛,幾個和尚都認識蕭長懋,是以想都沒想就應下來。

蕭子良也合十還禮,回頭對著右側士人中的一個身著青紗的青年道:“範卿,你去歲在平城見過北使,可與孤一同出去迎拜太子並會北使。”

“殿下有令,自當遵奉!”答話的正是去年跟隨裴昭明一起去平城的範縝。範縝因為族兄範雲身為“竟陵八友”之一,所以也是蕭子良府上常客,他雖然因為堅持“無神”而被蕭子良微嫌於心,但是蕭子良或許是不想壞了自己的“愛士好賢”的名聲,並沒有把範縝驅逐出西邸文客的名單,所以至今範縝依然出入西邸。

主人要出去迎候太子,客人當然沒有獨自留下的道理。餘下再者,他們也不敢不去。所以餘下十幾人一股腦的站起來,緊跟在蕭子良等人身後走出精舍。渾然沒注意到給他們扇風的侍女們看見他們出了精舍,手中的長柄羽扇彷彿有千斤重,陸續垂墜在地板上,侍女們互相對視著,眼中都透露著輕鬆和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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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慎一行在江中前後一個多時辰才到了琅琊渡,上岸後稍稍休息了一小會兒,然後乘坐津吏準備好的馬車前往琅琊城,卻沒想到蕭賾會派太子蕭長懋親自來迎接。他本來以為南朝最多會派九卿一級的人物來接他,沒想到會是蕭長懋。

蕭長懋因為等在琅琊城久了,只想早日回宮好好歇口氣,所以和拓跋慎客套幾句之後,便邀請拓跋慎一同乘車同行,又因為與拓跋慎並不熟悉,所以又強要裴昭明也一同乘車。拓跋慎對蕭長懋的邀請,並沒有推拒,南朝給面子,他就兜著,這不僅是南朝的面子,也是他的面子,歷來出使之人,其實都肩負這一個很重要的隱性任務,就是在敵國爭面子,並打響本朝的名聲。換個詞說,就是裝逼。所以拓跋慎直接就答應了蕭長懋的要求。而裴昭明被強制要求同乘,也沒有拒絕的餘地,蕭長懋這個人脾氣可不怎麼好,喜歡記別人的小賬。

出了琅琊城之後,上了白下故道後,沿途參觀“索虜”的建康男女越來越多,好在有胡諧之和王道謙等人盡力開道,一路之上倒也頗為順利,很快就到了建康的主要中心區域。

這一路上因為有裴昭明做中間人活躍氣氛,所以拓跋慎與蕭長懋的交流還算友好,拓跋慎一邊觀覽建康士庶風貌一邊與蕭長懋用洛陽話交談。只不過路邊的百姓講的都是吳語,除了“儂”這個音拓跋慎聽懂了,其他的都不懂。這個時代的吳語和他前世相差不小,前世他曾經去過幾次蘇州,吳語說得慢,他還能懂一些,快的話就跟聽粵語一樣茫然了,而現在遇上這種古吳語他就更沒折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在罵我!拓跋慎心下想道

“殿下初來江左,想來不能很快適應江左風俗起居。殿下居江北,衣狐裘,踏長靴,食牛羊,飲酪乳。江左之俗多服輕衣,躡屐履,食魚羹,飲湯茶。殿下若衣行有不如意處,可遣人訴於尚書主客曹署。若主客不能備辦,可遣人來東宮,孤宮庫諸物皆備,可任殿下取用。”

“多謝太子殿下善意,若有所求,慎定登門面告。”

蕭長懋點點頭,他現在還是把拓跋慎當個小孩子,覺得自己現在是在照顧別人家的孩子,就把他現在能想到的事情囑咐一遍,想了想又道:“家父為貴國闢館於建康宮外東角,此地北行一里便是外客省,殿下居此地要多加注意。出行還請多帶些人護衛。”

拓跋慎點點頭,隨口應答,看著路左遠處,一座依山而建,殿閣亭臺充斥的大別墅區,乍看起來從左到右便有兩裡多寬,論及這規模和樣式,絕對是宗王權要的宅邸,恐怕未必遜蕭長懋的東宮多少。

拓跋慎來之前就從李彪口中瞭解了南齊在外使賓館區的一些情況。南朝在賓館的設定上,和本朝一樣分國而立,本朝在建康的國賓館叫做慶義館,位於建康宮外東北角,列為南朝公署尚書主客曹和大鴻臚管理。

其外還設有內,外客省,外客省是用來安置因故滯留建康的外使,投奔南朝的亡人或各州郡遣來建康貢使或報使之所。內客省則位於華林園側,可以用來安置諸王使者,也可以為職守皇宮官員留宿用,一些隨時可能得到召見的使者也會安置在裡面。

蕭長懋之所以囑咐他出行多帶人手,就是因為外客省有從本朝因為各種原因逃亡到南朝的人被安置在那裡,這些人或多或少與本朝有仇恨,所以不排除其中有些人鋌而走險,做出不計後果之事。

蕭長懋見拓跋慎看著路側的西邸,解說道:“此山名喚雞籠山,這依山而建之宅便是吾嫡弟竟陵王子良之居所,建康士女謂之西邸。吾弟敬賢好士,於此專立文學,多所著述。”

蕭長懋正說話間,轉道便見竟陵王蕭子良與閤府僚屬並僧侶,賓客站在西邸門外正探首看著這邊。

“看來吾弟是聽到訊息,特意出來等候殿下。”

拓跋慎笑了笑,道:“想是聽說太子殿下途經此地,才出來迎奉”

拓跋慎自忖自己沒啥名望能讓蕭子良來迎接他,要說想見見他,或許有,但是還不至於特意在路邊等他。

等車駕到了蕭子良身前咫尺停下,蕭子良等人上前長揖行禮道:“臣弟等參見太子殿下!”

蕭長懋也不再懶在車上,與拓跋慎,裴昭明先後下了車。坐在副車中的李彪,於忠,鄭道昭等人也依次下車上來站在拓跋慎身側。

“孤聽聞王弟今日在邸宅聚會,請了智藏,智稱,僧佑,慧次四位法師講解《維摩》,《十地》,本要來此旁聽,只因忽聞北使至,這才受命迎迓。”說著為拓跋慎介紹道:“這位便是孤嫡弟竟陵王子良,字雲英。”

拓跋慎看著面白長須的蕭子良,拱手道:“慎於江北久聞江南竟陵王之名,仰慕多時,不想今日方得一見。”

蕭子良也還禮道:“去歲裴公回建康,子良得聞殿下威名,今日得見,亦子良之幸!”

蕭長懋指著一個長者八字鬍的人道:“這位是陳郡謝脁,字玄暉。玄暉父即前宋中書令謝(金紫)光祿(大夫)。”

謝朓上前見禮,拓跋慎也微拱還禮。

“這位是吳郡陸倕,字佐公。”

“這位是吳興沈約,字休文。”

“這二位為孤族親,蕭衍,字叔達,蕭琛,字彥瑜。”

拓跋慎聽了蕭長懋的介紹,抬頭正視眼前長著短山羊鬍,身高大約有一米八,面如冠玉,身著長衫,氣質頗為清朗之人。

他就是蕭和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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