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比牛筋好用多了。”
“你當是弓箭呢？用動物筋條，肯定不行......”
陸舟笑著說道。
老張頭曾說過用筋條代替。
莊子裡晾制了許多上好筋條，不用可惜。
而歷史上，的確有人這麼做過。
但這樣之後的操作繁瑣，以及讓人崩潰的發火率，陸舟更寧願用火繩槍。
燧發槍雖好，可初期裝備上它的軍隊，就吃過一段時間的大虧，原因就是時不時的突發性啞火。
撞擊部件的不規範，通常就使士兵扣下的機板，打了個寂寞。
經驗總是用流血換來的，而陸舟腦袋裡，滿是這種用人類智慧與鮮血換回來的答案。
陸舟觀摩著這兩個零件，不免繼續囑咐起來：
“老張頭，咱們鐵匠鋪造出來的東西，都必須得精益求精。
這火器是給壯丁拿去拼命的，更必須要符合實際使用。
所以，你凡事都要記住的，生命重於泰山，質量高於生命。”
......
老張頭微微一愣，良久之後，又拼命點起了頭顱。
“主子說的有道理。”
不由默默記下了這句話。
也不知道主子是怎麼想出這句話的，感覺用在鐵匠鋪裡，的確十分貼切。
“嗯，回去我也給學徒們，好好教育一遍......”
......
“嗯，陸莊未來的工匠，的確是要好好教育。”
“新月，你先去屋裡，給我把肉熱上！”
陸舟先是點了點頭，轉而卻又對著一旁的新月吩咐。
自從知道這是個韃靼公主，陸舟就總喜歡指使她幹這幹那。
所以新月現在除了要在莊子裡勞作，居然還要幫這莊主，做許多私人上的雜物。
新月自然不敢有什麼怨言，邁起長腿，很快的就進去了。
陸舟的惡趣味得到滿足，隨後才又把零件還給老張頭：“老張頭，走吧，咱們去瓷窯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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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瓷窯那邊。
這兩天，婦人們有手巧的，擠時間捏了一些泥瓦罐。
現在的黏土，對陸莊來說，是不用簽到，就能擁的有無限量資源，而且還是最優質的。
燒一批土陶的時間也不長，爐火不間斷的情況下，一個晝夜的時間，就可燒製完畢。
這樣倒是，又給莊子裡提供了許多便捷工具。無形中，也讓生活變得更像樣了一些。
不過陸舟拉回黏土，可不單只是為了弄一些瓦瓦罐罐。
根本的目的，還是為了莊子建設。
現在恰好是出窯的時候，只見燒製好的一堆陶器被拉了出來。
在這麼一堆陶罐子裡，還有幾個歪七扭八的泥範，而這同樣，也是老張頭的“傑作”。
這段時間馬變多了，馬鐙居然都變得有些不夠用......
陸舟拿出一個泥範，親自觀看一番：“就這？”
老張頭老臉一紅：“主子，我在故國的時候，也只捏過馬鐙......”
馬鐙是馬鐙，只可惜太醜了，每個大小都不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老張頭一把年紀了。
這鐵匠鋪內，也就他這麼一個年老體弱的技術人員，不可能面面俱到。
“嗯，馬鐙這種東西，的確是能用就行。”
陸舟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可又接著語氣揚了揚，說道：“但是今天，你可必須要好好捏一下了，再起一灶火窯，就照著這擊錘的模樣範，爭取明天燒一批出來！”
“零件？”
老張頭這次卻沒有點頭，而是疑惑的問道：“主子，馬鐙的話倒還好說，如果做這零件，用泥範怕是多此一舉......”
要是平常情況，用泥範或許會快一點。
可老張頭這麼說，主要還是因為，莊子裡的鐵的確太好上手了。
鑄形的過程，並不很難。
而且這零件，剛才主子不是說了，要求精密、
以莊子現在的技術，泥範澆築出來的零件，肯定是不夠合格，徒有個形狀，到時候細節還需要手工再打磨一遍......
泥範也都是一次性的，還得要一次次捏製，燒製，澆灌，最終還不過是鑄一個形狀而已。
有那點時間，利用鐵的優點，光用手工都打磨得差不多了。
所以，從一個老鐵匠的角度來看，工時上有些不大合算。
陸舟高深莫測的笑了，今天來這，便也是為了說明這個道理。
他又拿起老張頭手中的擊錘，揚了揚，說道：“你看啊，如果以這個完美的零件為模板，是不是之後的泥範，都是可以做成這個樣子？”
老張頭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的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但泥範粗糙，澆鑄出來卻不是完美，還得繼續打磨......”
陸舟又繼續道：“雖然粗糙，但至少樣子，長短厚度，尺寸大小什麼的，也都應該是一樣的吧？”
老張頭似有了一些領悟：“嗯，主子，這是肯定，如果都以這零件為本，造出來的泥範都是一樣的。澆鑄出來的零件大小上也一樣。
後邊再用手工打磨一會，理論上可以打出來一模一樣的零件。
但卻耗費了工時，
一模一樣，又沒什麼用......”
陸舟感覺這老張頭領悟的是差不多了，笑了一笑，進一步解釋起來：“是啊，要的就是一模一樣！平時大明裡的火器，都是隨意打造。
可你看這火藥，每次引燃的時候，如果多了，就容易炸膛，少了就經常打不著，或者威力大減。
而這多與少之間，是不是往往有一個臨界點，可以做到讓火藥引燃得最好，又能讓彈丸打得更遠，威力越強？”
老張頭下意識的說道：“是啊，的確如此，每一隻火器都有這麼一個臨界點，可是每一隻火器的臨界點都不一樣......”
說到這裡，老張頭忽然止住了話語，一雙老眼瞪得巨大，鬍子都快翹了起來。
陸舟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把零件還給到老張頭手裡：“這個臨界點就叫規範，以後莊子裡的火器，都要有規範！”
......
“規範......”
老張頭接過零件，口裡不斷的喃喃。
規範製造對於火器之重要，是在於能有一套規範的使用流程。
火藥用量的多少，彈丸數量多少，都能有同一個最優方案。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方案還可以普及，適合每一隻火器，每一個人。
陸舟要做的，就是以後每一個壯丁，一拿起槍來就可以上陣殺敵。
陸舟不敢確定，老張頭有沒有徹底明白自己背後的深意。
而這一點，大明的工匠是從來沒有意識到的。
雖然不難承認。
明朝火器發展之迅猛。
歷史上的大明匠工，不僅自己造，還能有積極引入海外技術，並有加以改進的氣魄。
也不得不佩服明人的智慧。
從連發銃，柺子銃，迅雷銃，佛朗機炮，乃至形狀各異的神火，飛鴨都應有盡有，五花八門......
可就是這麼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九邊之上，那些沒有任何文化水平的軍士們，可沒有什麼耐心使用。
面對繁瑣複雜的步驟，關鍵時刻，他們更寧願用弓箭來幹。
所以明時的火器迅猛，可卻從來沒有一套規範使用方式。
根本上不規範，也就從沒有出現過一套驚豔的規範戰術。
“主子，我......”
陸舟不確定老張頭，是否能明白，自己背後的深意。
但今天主要做的，還是能灌輸給他一些理念。
陸舟拍了拍老張頭的肩旁，隨後便回屋裡吃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