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下，天武軍，大營。

劉青峰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遙望被侵佔後的盛京。

這座他曾經生活過的城池。

此時卻是陌生而又熟悉。

劉青峰做錦衣衛時的大本營就是在此，記憶中，二十年前的自己，還是有著一家老小。

多麼相似的遭遇啊。

天啟元年的沈陽城，大明軍隊在城外的佈局，就如今天的清軍。

壕溝密佈，槍炮林立。

可當時的努爾哈赤，率領大軍拿下沈陽城，只花了一日時間。

只不過，時光流轉，當年城頭上的劉青峰，現在變成了城下來人。

一切顯得有些戲劇化了，曾經埋藏在心頭多年的仇恨，這才完全爆發了出來。

天武軍中，有許多曾是逃亡的遼人，這時看著前方的盛京，不由舉起了火把歡呼。

“殿下只是讓我有機會來這裡看看，可沒想到居然就打了過來！”

劉青峰口裡呢喃，此時依舊還有些不太敢相信現實。

數個時辰以前。

孔有德的漢軍，幾乎不用近兵交戰就降了。

唯一難纏的就是多爾袞，不怕死的旗兵，卻是平白浪費許多彈藥。

“沒有熱氣球，你也來不到這裡，人家的城牆明顯是已經拓高了！”

陸大指著前方的城頭說道，從這個角度來看，盛京還算是巍峨的。

這是建奴二十年來，舉全國之力，不斷拓建加固的結果。

現在的盛京城，明顯是要比萬曆年間拓寬了數倍，外邊的壕溝，也挖得頗有氣勢。

土堡林立。

但，這些全部都已經過時了，沒有什麼是一炮不能解決的。

“的確，咱們的火炮威力大，但空中的視野，同樣功不可沒！”

劉青峰完全表示同意，可又是看了看前方的高牆，說道：“但就算是有熱氣球，咱們這點人，也難說拿下盛京城。

我估算了一番，咱們攻城不現實，本來是要掃蕩的。

可沒想到......”

劉青峰本來是想說火炮槍支，比料想中強大太多，清軍的肉軀不夠給力。

而此時，有兩名傳令兵急忙跑來，稟報道：“司令，多爾袞的兵馬又開始在兩翼騷擾，卻不敢過來！

我們兩千人馬逼退數里，同時佔領了全部城郊外的居民區。

至於如何做辦......將士們正等著發號施令！”

“建奴的民宅麼......”

火把下，劉青峰面龐觸動，又揮了一揮手：“沒有什麼好命令的，屋宅都燒了吧。

至於人口，沒死的都抓回去修鐵路！”

“尊令！”

傳令兵很快把指令傳達下去。

那些所謂的房屋，是皇臺吉在郊外安頓部落人口的居住點。

天武軍所向披靡，卻沒有繼續攻城的意思。

多餘的功夫，就順手把外邊盤踞的院宅一個個拔除，似不厭其煩。

此時正值夜深。

天武軍在許多屋棚間淋上火油。

頃刻之間，盛京城外燃起了長長的火龍，被燒去的民宅，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連同周圍的田地都燒去了。

更誇張的天武軍，還要跑到盛京周圍的山林放火，畢竟是想壓下狗剩的山林兵一頭。

而對於這些，清兵是全然沒有阻攔的能力。

皇臺吉佇立城頭，只覺得城外這些人，是單純過來噁心他的。

因為半年前，他以同樣的方式打到大明國都，現在卻是同樣被人孤軍深入，甚至兵臨城下......

一想到數天前的熱氣球，皇臺吉就心情煩悶。

許多貝勒王公在城頭，同樣是看得捶胸頓足。

城外的許多產業，都是滿蒙貴族們多年來的積累，一朝化為了飛煙。

大清畢竟是與中原不同，腐朽的大明朝，北面不管多爛，依舊有富庶的江南續命。

可是大清土地，最繁華的一地，就是盛京城外了。

皇臺吉把所有的人、物和生產聚集在此。

建州南面有數十座城池做壁壘，可是北面只有山林平地.....建奴也沒有長城，誰也沒想到，會被人南下劫掠啊！

“拿弓來！”

皇臺吉忽然大喝，手裡拿著長弓，狠狠往城外太空高射一箭。

這態度是決定親守城頭。

“皇上神威。”

“皇上，城外漢賊的彈藥堅持不了多久，等火力耗盡，我等殺之！”

諸多貝勒們同樣表態。

清國的王公貴族與大明朝不同，大明朝的王爺不管出何目的，敢帶兵就是造反。

可清國是在創業初期，人人都能上得戰場，並且在各種關鍵時期，效果良好。

這是清軍的慣用手段了。

特別是城頭的兵勇們，那是一個激動。

皇臺吉看著先前的頹氣盡除，心中滿意，卻又繼續勸慰：

“城內積蓄力量，多爾袞肯定不容易敗。

漢賊過於自大，到時候裡應外合，滅了他們！”

眾兵將紛紛答應。

只等著大清挺過這次就有轉機。

可下一刻，許久不見的范文程終於出現，他方才在城內疏防空襲，意外發覺南門的動靜。

“皇上，是多爾袞他們回來了！”

范文程指著南面，喜半參憂，不知在想些什麼。

“開城門，宣吧！”

皇臺吉覺得是人回來就好。

可多爾袞率部歸來，兩萬餘人的兵馬，出去一趟，竟只剩下了八千多人。

“皇上，漢賊的火器近妖，我們衝殺了兩遍......

才不過是把恭順王給救了回來！”

多爾袞下跪領罪，一旁的嶽託卻是負傷，腰上纏著繃帶，連跪都跪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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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身後，倒還真是跟著個滿臉茫然的孔有德。

“漢軍呢？”

皇臺吉心頭一顫。

“滅了！”

多爾袞憋出一句。

就在盛京城外，孔有德的漢軍，的確是被滅了。

多爾袞說著，不由回憶起城外的血腥，大部漢軍，全然是死得最慘的一批。

整個場面血腥，滿地的血肉。

聞之欲吐，觸目驚心。

“漢軍滅了？”

范文程驀然愣住了，在這個本不該他發言的場合，不由開口。

范文程忽然感覺整個世界開始崩塌，因為孔有德的漢軍，是漢官能在大清尚有一絲尊嚴的前提。

沒有了八旗漢軍，以後自己的老婆，還能不能繼續待在自己家裡還是個問題。

“漢軍滅了......”

皇臺吉深吸口氣，屏退左右，蹲下身來，看著一日前還威風凜凜的孔有德，溫和道：“愛卿，受累了，身體可有大礙？”

一連問了三次。

多爾袞在一旁指了指自己耳朵，輕聲說道：“恭順王聾了。”

皇臺吉起身，語氣不詳，揮手道：“既然有疾，就先下去修養吧！”

兩名親兵得令，將孔有德架起，直接就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