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唐兩條龍(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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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暗處的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李凝驚訝地順著聲音來處看去,來人卻不像個賊,一身錦衣華服,玉冠束髮,鬍鬚蓄在唇上,濃黑而文雅,顯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很有幾分風流意態,看上去就是很討姑娘家喜歡的那種男人。

然而一眼瞥見他手裡的摺扇,李凝頓時就擰起了眉毛。

摺扇半開半合,每一頁上都畫著個姿態動人的女子,拿著這麼不正經的東西,這人也必定是個登徒浪子。

李凝問他,“你是什麼人?怎麼闖進別人家裡?”

她問話時,夜空中已有雷雲聚攏。

侯希白一無所覺,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凝,忽然躬身一禮,道:“在下侯希白,是江湖中一閒散之人,平生嗜愛丹青,畫過美人無數,此來是慕姑娘名聲,別無他念,只想以丹青繪出姑娘傾倒洛陽的風姿,但如今一見,希白才知區區洛陽不算什麼,姑娘之美,實可豔冠天下。”

驚豔過後,他的態度竟有幾分恭敬起來了,又是一禮。

李凝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是江湖人,為什麼如此多禮?”

侯希白連忙說道:“明月當空,世人安敢不仰頭望之。”

雷雲不知何時悄悄地散去,明月再度朗照,而口稱仰望明月的男人,一雙眼睛裡只有美人容顏,根本沒發現天上的那輪月隱沒過。

李凝有一點高興。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但很少有人當著她的面這樣直白地誇讚過她,她不喜歡那些貪婪覬覦的目光,這個自稱侯希白的男人卻和旁人不同,他看著她時又不像在看她,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單純欣賞的目光。

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作幾幅畫,李凝猶豫了沒多久就同意了,但她又想了想,說道:“你可以替我畫畫,但是畫我要自己留下,你不許把我的畫拿給別人看,更不許把我畫在扇子上。”

侯希白面對美人的時候很少會說不字,何況是面對李凝,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又道:“此外,在下畫美人時總要先相處一番,再判定人何時入畫最美,姑娘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未了的心願,但凡希白做得到,定為姑娘達成。”

他這麼一說,李凝倒有些猶豫起來了,不是猶豫要提什麼條件,而是覺得自己大約有些草率了,哪家女孩會和陌生男子去什麼想去的地方,請人完成她的心願?同理可得,能說出這話的男人,也必不是什麼正經人。

李凝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說道:“你要畫就現在畫,畫完以後不許再來。”

侯希白有些怔愣,但他又道:“姑娘之美已超越希白的畫境,原本希白是想和姑娘多相處一段時間再下筆,或可突破,但若姑娘不願……”

他說著,竟有一種難言的失落之感,令他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李凝警惕地看著他,說道:“你要走了嗎?”

侯希白分明是失落著的,但見她口中說著“你要走了嗎”,語氣卻是一副“你快走了吧”的模樣,仍忍不住抿唇而笑。

不忍讓佳人提心吊膽,侯希白低嘆一聲,說道:“希白明日就走,只望他日畫境進益時,姑娘能容我一二時辰,使後人也能得見天仙。”

李凝被誇得有些害羞起來,但仍舊十分警惕。

侯希白卻沒有拖沓,身影宛若蝴蝶紛飛,不多時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李凝這才松了一口氣。

李澈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李凝強撐著沒有睡,就是想和他好好談談,畢竟像這樣沒日沒夜的做事,很容易把身體熬壞,比起這個,旁的那些什麼都不重要。

然而李澈回來的時候臉色白得像紙,腿也在發軟,令她立刻就忘記了要說的話,連忙上前扶他,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去了?怎麼路都不會走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澈彷彿這會兒才有了些活氣似的,他用冷冰冰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李凝的手,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化成了一句“沒事”。

李凝信他才有鬼。

然而李澈不想說的事情,她從來也沒有問出來過,只好先讓人把他扶回房,原本她是想給他倒杯茶的,然而才一轉身,就有丫鬟捧了茶盞來端給李澈喝。

李澈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

李凝嘆了一口氣,讓丫鬟出去,坐在李澈床邊,輕輕地拍了拍李澈的手,說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想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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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看著她,相似的眼中映照出相似的臉龐,少女說這話時雙眸直視著他,就彷彿在說一句天經地義的話。

李澈閉上眼睛,輕聲說道:“這是你說的,我記住了。”

然後李凝就被趕回去睡覺了。

李澈這次回來之後在家裡足足歇了三天的時間,之後也很少像先前那樣早出晚歸,甚至還有閒心管李凝讀書的事情,離開洛陽已經快兩年了,李凝學會的字不少,已經能夠磕磕巴巴地看完一整本書,只是學習之路對她來說仍舊漫長,李澈從薛翊那裡得了一套給三位薛小姐開蒙的全註解版四書,每天盯著李凝背記。

學了小半個月的四書,李凝只覺得自己頭髮都要白了,黑眼圈都要起了,臉上都要生皺紋了。

這小半個月的時間,寇仲的親信下屬高佔道率剩餘少帥軍人馬死守梁都,眼見梁都久攻不下,再拖下去不僅寇仲那邊可能回援,宋閥來興師問罪的人也要到了。

拿下梁都與拿不下梁都,到時與宋閥在談判桌上的籌碼是不一樣的,梁都是寇仲老巢,不僅軍糧物資大多積在那裡,單是梁都本身就是一塊難得的寶地,梁都四面開闊,攻打不易,然而一旦攻下來,少帥軍想撤難撤,想打難打,只會像平地上的靶子。

假如宋傳白能藉此將寇仲的全部地盤吃下,饒是宋缺再一意孤行,也做不出殺了宋傳白拱手讓地盤的事來。

李澈想得很好,宋傳白也是這麼想的,故而梁都之戰打得尤為慘烈,雙方戰損嚴重,但宋傳白有殘兵收編,最後整合起來仍舊不算傷筋動骨,少帥軍中連帶著主將高佔道在內的將領二十七名,不願投降歸編的士卒六百三十四人於當日割首示眾。

打下梁都之後,鄭州的慶功宴開了三天三夜。

宋傳白喜悅之餘也安下心來,只覺得爭霸就在眼下。

然而宋缺有他自己的想法。

宋智收到寇仲的信那天,宋缺也同樣收到了一封來自慈航靜齋的信,寄信的是多年未見的梵清惠,信中對過往情誼並無敘述,只是將宋傳白的行徑如實記下,其他只有一句話,問宋缺當年承諾可還在否。

宋缺看著那封清雋淡雅的信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當年初見時,那個淡如清蓮的少女。

那是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

宋缺並不準備殺宋傳白,那畢竟是他的嫡長子,即便是梵清惠的信,也只讓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宋智來報時,他毫無顧忌地表明態度,“我會去一趟鄭州把傳白帶回宋閥,至於寇仲,他還需要宋閥的物資,不可能為了這個計較。”

宋智有些嘆息地說道:“自從上次出了磨刀堂,傳白就一直很消沉,如今突然起事,一月不到攻下寇仲大半地盤,已證明了他的能力。”

宋缺不置可否。

宋智又道:“寇仲雖有霸主氣象,但絕無可能受宋閥操縱,若是趁此機會……”

宋缺道:“你是否已經忘記,十年前我說過的話?”

宋智頓時一凜。

十年前宋傳白重傷,宋缺將他麾下眾人盡數遣散,曾有一個謀士不服,宋缺便道,但凡他不曾敗給宋傳白,宋閥便只有一個當家人。

宋缺隔日就啟程了。

然而當他到達鄭州的時候,卻已聽聞宋傳白打下了梁都,鄭州人去樓空。

更讓他驚訝的是,鄭州城牆上掛著密密麻麻的人頭,稍作打聽,才知如今處處都有傳言,說宋閥反水滅了寇仲,每打下一地不降便殺,手段殘忍,甚至令投降的戰俘親手屠戮不肯投降的戰俘,據說如此便是誓要將少帥軍殘餘勢力消滅乾淨。

宋缺眸子冰寒,以他的頭腦,哪裡看不出這是一出歹毒的明謀。

宋傳白能騙的唯有愚民百姓,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計,然而無論對於需要民心的寇仲,還是從血緣上就和宋傳白扯不開關係的宋閥,誰都沒法跳出這個毒計。

宋缺倒是可以殺了宋傳白,再把地盤人馬拱手送還給寇仲,然而那些被收編的殘兵手裡已沾了昔日同袍的血,即便寇仲敢要,他們也不敢回,甚至於寇仲若要打回來,衝在戰陣前列的一定是這些人,而宋閥如果真的這麼對待宋傳白,嶺南人會如何看待宋閥?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宋閥?

對於宋閥來說,除了支援宋傳白,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宋缺仍舊戴上斗笠,朝著梁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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