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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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寶石。

平時,一般的老人兒都習慣叫我老王;晚輩的則叫我王叔。點名、或者正式的時候才有人叫我王寶石。

在我們計程車公司裡,直到我撂下方向盤退休,一直都尊稱我王師傅。

我閨女(她也在本城,剛剛畢業、是那種畢了業就有學士頭銜的那種)她們的同學都叫我王叔叔;多了個“叔”字,親切貼心了好多。這幫吃貨把我高興的太早——在偶然、或者被在我家裡遇上她們的時候,我就高高興興地下廚房叮噹火四的弄夠了一桌子的飯菜招待她們。

做好了飯菜,我總是一邊換衣裳一邊說:

“快點。你們自己往桌子上端吧。我不趕趟了。得馬上走。”

她們起初還客氣的留我共餐,但是,我極少跟她們同桌吃飯;有代溝,吃不到一塊堆去。後來她們幾個家在外地的同學一有由頭,就總喜歡聚到我家搓一頓,而且時機都能精準的抓住我閒在家的時候(自然我閨女是內鬼)。自然是我快快樂樂的給她們當廚師長,到開吃的時候,她們也明知道我會刻意地躲出去,卻都會客氣的說:“王叔叔,給您留點下酒菜,你回來自己照顧自己吧。我們都嘴急瘋啦,就不客氣了。”

我趕緊離家出走。隨便上哪兒都行,最直接的去處是往大街上的棋攤看下棋,或者乾脆親自上陣殺一盤。假如我留在家裡和她們一起吃,我閨女那幾個同學就淑女得很;不但我影響氣氛,我也吃不自在。如果我不在家,她們吃貨的原形畢露,我也喜歡她們風捲殘雲一般的吃法;要不然,白瞎了我的手藝和一桌子好菜。

早先,只有我的父母親,和我的老師,還有閨女她媽媽,以及幾個“老鐵”才叫我的暱稱“寶石”。如今,他們都駕鶴西遊去了,或者老鐵也各忙各的,多長時間難得一見,幾乎沒人這麼親切的稱呼我了。

我這個年齡的司機,不當不正的,55歲,就到了法定退休年齡,比其他工種早退休5年。按規定就不能開營運車輛了。其實都還能輕鬆幹個十年八年的,可是規定就是規定。屬於“三高一險”的工作退休早——高溫高空高汙染風險大,這些、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兒。

我在家悠閒了沒半年,一想再這樣下去我就離快了不遠了。就狠下心決定找點事幹,不然成天價酒瓶子不離手、下棋、吹牛,評頭品足,看不慣、還得看那幫跳廣場舞的大媽也不是個事兒呀?我得找個正兒八經的事幹幹,不但能有規律的生活,再融入社會充實一下日子,還能除退休金以外、多掙點菜錢、零花錢不是嗎?

我就在報紙上的廣告裡找我能幹的應聘事項:

廚師?不行,你光做得好吃不行,我沒廚師證。眼下,打更的都要證,恨不能管修鞋的、蹦爆米花的也要證。

公司經理?酒店前臺?文員?售貨員?都不行。我沒學歷證,只有主意正。再說那都是年輕人幹的事,我跟他們搶啥位置?搶也搶不過。

司機?我倒是有A證,但是我不想開大卡車、大客車,成天的在磨道上跑?我可幹夠了,不幹。

哎!報紙廣告上有一個公司招小車司機,這倒是正合我意,我決定去試試。

來到這個公司一看規模,是剛剛起步的那種。

他們肯定是租的辦公室,因為原先的這個小二樓是長青公園收門票的兼辦公室。如今這種公園都不收門票了,原先那幫人直接管掃地去了麼,就創收,出租。

公司裡也有一個我這麼大歲數的人,常經理、兼辦公室主任;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老闆的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兒,給老闆當司機兼打雜)他倆接待我們這些應聘者。

其實,報紙上打一個廣告也就能來一百多個應聘的司機。今天,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人,等得不耐煩,才讓我們填表,又去僅能放兩個舊辦公桌的財務室裡交10元錢的報名費。也沒個大地方,常經理就來一撥,講一撥的講了簡短的話,屋裡著不下的時候外邊走廊上都是人;他講完了,就讓我們回家等電話去了。

我們這些人還不甘心就這麼走了,聚在長青公園門口議論,互相打聽訊息。好不容易逮著了那個大侄子的影兒,一問,他說:

“就招一名小車司機,給老闆開車。頂替我,我升公務員了。你們回家等著通知吧。”說了就不理我們了。

我們這批倒黴鬼,鴨子聽雷一般,私下裡替老闆一算賬,今天他一點也不虧——就算是一張表一塊錢,那10塊錢的報名費?連那個經理、大侄子、會計的今天的工錢都是我們給開付的了!說不定連房租都有了呢。

回到家,我仍舊是看廣告、喝酒、下棋、吹牛。把這碼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第四天早上,公司老老早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初審合格了”。讓我“趕緊、馬上,立即上公司去面試。

離家坐76路車三站。我到了公司,上了那天常經理給我們開會的二層小樓。早有六七個那天來報名的人等在樓上的半個教室大小的屋子裡,此時屋子裡的雜物已經清空,水泥地面像是剛用水擦過,開著窗戶還散發著泥土味。大家都似曾相識,相逢一笑,抽菸,幹等著。就我們幾個人,在我以後就沒有人來了。我心裡一分析:

“大概、可能、八成我是今天早晨才最後被公司臨時加進名單裡來的人吧?”

不一會兒,大侄子進來,他的到來象徵著老闆也來了。他像老闆一樣地對我們幾個人說:

“叫你們下去卸車那!”

樓下常經理也在往樓上喊同樣的話。

開著窗戶開著門,我們往樓下一看,正有汽車剛剛拉來桌子、椅子,正在前拉後倒的停車,看樣子是剛買回來的,新的。

我們這幾個倒黴鬼都被當成正式的員工一樣喊下樓。誰都清楚,這個力氣活白乾,不幹還不行,不幹?有立馬回家等電話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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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套老闆桌椅。常經理趕忙跳過來喊我們:“先卸這個!小心!慢慢慢!”

我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那是老闆的檯面,是老闆裝的地方,都小心翼翼的將它抬到樓上。

剛安頓好了。就有收我們10元錢的、一胖一瘦的兩個女人各拿著一溼一干的毛巾過來擦;胖的是出納,瘦的是會計。瘦的身材比例有點奇怪,她有點顯擺自己在公司中的地位,對那個正在指揮怎麼放老闆臺的女人說道:

“票子?報賬,老闆。”

“沒開呢。還沒給他們全款。以後再說。”

我們聽了,才知道那個啥也不幹的、指手畫腳的、常經理像狗兒一樣圍著轉的女人是老闆。我們還以為是老闆娘呢。

還不等我們回過神來,常經理就說我們幾個人:“都趕緊下去。把車上的都搬到會議室裡吧!”他顯然指的是往那半個教室的大屋子裡搬。

不待我們回身,老闆緊接著吩咐道:“還有沒有水啦?一人給他們一瓶礦泉水。大熱天的,出這麼多汗。都。”

常經理馬上吩咐大侄子:“小馬。去食雜店買兩提回來。”

大侄子用手比劃著數錢的樣子看著老闆要錢。

老闆道:“上次給你的一百塊錢都花了?”大侄子看著她,笑著不吱聲,兩個手指頭還是比量。老闆道:“上出納那裡再支一百塊。回來趕緊報賬。”老闆又加了一句:“趙會計,你催著他點。”又自言自語道:“小毛孩兒,一點不懂事兒。”

我們幾個不是正式的員工往外走,我走在最後。老闆問我:“你姓啥?”

我感覺是不是她嫌我比其他人都年歲大了?我回答道:“我叫王寶石。”見她沒吱聲,我就隨著他們出去卸其他的桌子椅子去了。

我私下裡心想,這下不妙啊?我肯定泡湯了。沒了幹活的心思,隨幫唱影的沒下多少力氣;他們抬桌子,我搬椅子;磨磨蹭蹭,還上了兩次廁所,喝了一瓶多水;天也熱,幹活也出汗。

快到中午了,我們才把會議室裡收拾出來一個可心的模樣;出納和會計過來找她們的毛巾,一看讓我們使得黑不溜秋的了。我們說:“讓老闆再給你倆買新的吧。”他倆一撇嘴,也沒稀罕要毛巾,會計掩護著出納扭著走了出去。

老半天,常經理陪著老闆過來了。

常經理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老闆,姓錢,錢總經理。大家熱烈歡迎她給我們講話。”說著就帶頭鼓起掌來。我們夠累的了,沒那麼多勁奉承了,只是稍稍的拍了兩下巴掌,也不響。

錢總經理不大善於言辭,可能也可憐我們累得要命吧?她道:“大家辛苦了。感謝大家為公司做的貢獻。我就不虛留各位午飯了……。”

我一邊聽著一邊想:“得!沒戲了吧?白乾了一上午活。這要是她僱力工,少說一個人也得一百二百的?就給我們講幾句好聽的話,打發傻子呢?我們也的確是傻子,像真的被公司錄用了一樣呢,當家做主的任勞任怨的白乾?這個老闆不尋常,真會巧使喚人!”

我精神溜號,正胡思亂想著呢;忽然他們熱烈地鼓掌,嚇了我一跳。緊接著看見老闆笑麼茲的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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