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寧一瞬間回憶起了之前的感覺, 他彷佛觸電般收回了手。

“你知不知道...”他有些難以啟齒, 唇間研磨半天, 最後吐出了一句話。

“什麼叫矜持。”

女孩大大的眼睛望著他，清透乾淨，讓裴寧有某一刻覺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過複雜, 直到她終於開口了。

“可是, 我喜歡你啊，想和你親近有什麼不對嗎？”

......

“沒有。”裴寧悶悶地說, 把她從懷裡推開，背過身冷靜自己，然而沒等他冷靜完全, 身後又貼上了一具軟軟的身子，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環在他腰間。

裴寧沒有再推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轉過身, 把她攏入了懷中。

顏今今的住所今日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帝陛下站在她房間內, 打量著四周痕跡，面色嚴肅。

“你和那個小奴隸住在一起了？！”

簡直是氣死他了，他從小捧在手心, 嬌貴無比的公主, 竟然和一個奴隸同床共枕！

皇帝一聽到這個訊息就難以冷靜下來, 原本想立刻衝過來告誡兩人, 卻被丞相阻止, 他的原話是——

公主殿下可能只是一時新奇, 過幾天就好了。

誰知道，過幾天他們絲毫沒有收斂，反而愈演愈烈，皇帝一聽說公主把生活起居用品都搬了過去時，立即坐不住了。

顏今今沒說話，垂著眼在玩著自己的指甲，滿臉漫不經心。

上次他私自虐待裴寧的事情，她還沒有找他算賬呢！

“今今，回答爸爸。”皇帝殿下見她這副模樣，不知道又哪裡惹到她了，語氣卻不由自主低了下來，沒有方才的氣勢十足。

“是呀爸爸。”顏今今抬眸看他，絲毫不怯地回答，皇帝殿下一口氣梗在心頭，上不去，又下不來。

“今今啊...他是個卑賤的奴隸，你是我們最尊貴的公主，你怎麼能，怎麼能——”

他半天不知該說什麼，反而是顏今今挑眉看著他開口。

“爸爸，我喜歡他，他就是最好的。”

“你罵他就是在罵我，”

“同樣，你處罰他，就等於讓我感同身受。”

“寶貝...”皇帝陛下愣住了，看著她一時失了言語，她的眼睛太透徹，像是知曉一切，莫名的，他有點心虛。

“可是，可是你們身份差距太大，以後你總要找個能和你匹配的人結婚。”

“不，我就要他。”

皇帝殿下頭疼，兩人僵持，最後還是他後退一步。

“好吧好吧，你現在喜歡他喜歡的緊，爸爸不和你吵。”

“那你答應我不準再傷害他。”

“好好好，那晚上可以陪爸爸一起吃飯了嗎？”這些時日他邀請她一起共餐總是被拒絕，還以為是怎麼了，現在看來，是在和他慪氣呢。

唉，皇帝殿下深深嘆了口氣。

真是女大不中留。

顏今今勉強答應了。

有句話叫，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這是有依據的。

裴寧在宮中等了許久，面前的菜都上齊了，滿滿一桌，侍女在一旁見他遲遲未動，方才想起什麼提醒道。

“今天公主和皇帝殿下一起用餐。”

裴寧這才抬起頭，眸光平靜幽深，臉上神色有些莫名的意味。

侍女以為他會說什麼，結果只是看了她兩秒，又低下頭，手卻動了，緩緩拿起一旁的刀叉。

習慣了有個人在旁邊嘰嘰喳喳，此時看著滿桌的佳餚，他卻一點都提不起胃口來。

裴寧蹙眉，為自己的這種變化感到可怖，下一秒眉眼一冷，收回了遊離的心思，一顆心又重新變得冷硬起來。

這天夜裡，小公主很晚才回來，裴寧已經洗完澡上床，在閱讀著戰甲的知識，她蹦蹦跳跳進來，一把撲到了他懷裡。

“裴寧裴寧，你想我了嗎？”

“我們只有幾個小時沒見而已。”裴寧面色平靜的說。

小公主仰起頭，臉上掛著甜甜的笑。

“可是我好想你了哦。”

“那為什麼不早點回來。”裴寧摸了摸她的臉，他指尖有些涼，顏今今肩膀縮了縮。

“爸爸拉著我看鄰國進貢的神獸，是一隻五彩的大鳥——”她睜圓了眸子，兩隻手比劃著。

“這麼大！還會飛，可是它被爸爸關起來了，好可憐。”

“帝王總是如此。”裴寧垂下眼，語氣涼薄。

“啊...？”顏今今有些莫名其妙，裴寧低聲道。

“沒什麼。”

星球冬季漫長，嚴寒難忍，現在十月份，但麗莎星已經進入了冬季，雖然宮殿中有供暖裝置，夜裡依舊有些寒涼。

晚上顏今今一個勁往他懷裡鑽，少年身體天生發熱，就像個暖爐，抱著很舒服。

她把手腳都貼在他身上。

裴寧只能調整著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原本他不是想這樣的。

心中無力感又甚了一分。

月底，例行學業抽查，這次不一樣的是多了個人，裴寧與她一起。

比武場離皇宮不遠，那邊都是訓練的士兵，各種武器容納在裡頭，飛船才抵達上空時，就聽到了各種交戰吶喊的聲音。

這艘飛船是專屬於今今小公主的，外頭設計時被勾出了一個諾大的皇冠，因此剛靠近，底下就紛紛安靜下來，眾人矚目中，飛船緩緩降落，駕駛座的門被推開，卻是一個漂亮至極的少年。

他下來之後，繞到了另外一邊，打開門，裡頭伸出了一隻細白纖瘦的手，在太陽底下柔嫩得像是乾枯岩石中生長出來的冰絨花。

緊接著，他們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出來了，依舊是容顏美麗可愛得讓人無法直視，又捨不得移開，因此只能努力睜大了眼，貪婪的望著那張臉。

“一個個在幹什麼！”

“動起來啊！”

“看！看！都不用訓練了是吧！通通給我跑十圈！”

教練先反應過來，望著那群看呆了的傻鳥，大聲呵斥，一群人如夢初醒，紛紛在教練的辱罵中朝操場跑去，而他們的教練，正滿臉嚴肅的跟在後頭，眼睛卻偷偷摸摸看著高臺上的人。

真可愛啊...好美...公主真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負責檢驗的是這個比武場的總教練，十分威嚴端正的一個大叔，顏今今在他的稽核下演示了各種機器操作技能，近身武器比試，最後還抽查了不少理論知識。

總體下來，她出了一身汗，總教練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模樣，然後給她打了個七十分。

勉強及格。

“教練，還有他！”見他一副完成好公務準備轉身之際，顏今今連忙拉著一旁的裴寧，把他推到了教練面前。

“他也要考核？”

“嗯！”

他目光在裴寧身上掃視了一遍，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側頭，示意他上戰甲。

考核過程是全開放透明的，比武場上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公主最近有個喜歡的奴隸這件事情大家都知曉，只是沒想到，這個奴隸竟然還有這種待遇，一時間，忿忿不平的人無數。

一連串的比試下來，讓眾人有些驚訝，雖然比起他們這些從小專門訓練的人，這個奴隸的能力不算太強，但聽說他只僅僅，練習了一個月而已。

考核結束，教練給出的分數是八十。

對戰士來說，沒有一百分都是失敗的，是沒有擁有上戰場的資格，然而對一個僅訓練了三十天的人來說，已經是非常厲害。

“裴寧，你真棒！”顏今今踮腳給他擦著汗，興奮的誇獎著，兩人親近自然，裴寧對她澹澹一笑，畫面十分養眼。

這一幕，有人看不慣了。

哼，不過是一個奴隸罷了！憑什麼讓公主如此寵愛。

“真是好風采！不知有沒有興趣比試一番？”啪啪兩下掌聲，來人上臺，他一身穿著價格不菲，面容五官頗為英俊耐看，身形挺拔，微微昂起的下巴顯示出高傲。

顏今今看過去，發現是去年皇帝陛下給小公主挑選的一位貴族子弟，因為她不喜歡這個人總是仰著下巴，所以見了一面就給拒絕了。

隱隱記憶中，他家族是武士出身，所以從小訓練，進出練武場就像是自己家一樣。

裴寧和他打，怎麼有勝算。

顏今今蹙眉，腦海中搜尋了一下這個人的名字。

“黎龔，裴寧才訓練一個月而已，你這是以大欺小嗎？”

“公主，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那人明顯有些激動，興奮地開口，顏今今無語，正欲帶著裴寧離開，一旁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冷沉，堅定。

“好。”

“裴寧...”顏今今難以置信的望著她，裴寧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兩人比的是格鬥。

因為只是切磋，所有沒有用武器，純粹的近身攻擊。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黎龔最擅長的也就是格鬥，因為自小就開始被家裡的長輩耳提面令的教導練習。

他望著對面的人，露出運籌帷幄的笑意。

比試開始。

在場的眾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觀看著，顏今今睜大眼，緊張的注視著裡面局勢，她打算一不對就立刻衝進去把裴寧帶出來。

黎龔先出擊，裴寧避開，接著兩人纏鬥在了一起，拳頭彷佛帶著風聲，獵獵而來，擦過裴寧的臉頰，顏今今心猝然一疼，高高提起。

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可別給她打壞了啊！

這場比試雖然沒有武器，但雙方卻都動了真格，一下比一下要狠，看得人心驚肉跳，兩人臉上身上都掛了彩，裴寧更多一點，到後頭體力不敵，招式開始慢慢落入下風。

黎龔又是一擊用足勁的拳頭過去，裴寧伸手擋住，整個人卻被震得往後退，咬緊牙，用盡全力一扭，黎龔吃痛鬆開了他，都紅了眼，緊緊對視著，眼見就又要衝上去。

“好了！”顏今今立刻阻止，打量著他們身上的傷口，出聲道。

“切磋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吧，裴寧，我們回去。”

說完，她拉著裴寧頭也不回的上了飛船，背後的黎龔望著她身影欲言又止，眼中滿是不甘。

小機器人的治療效果一如既往的好，不過幾分鐘時間，他滿身傷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這種治療有弊端，就是好長一段時間都處於虛弱狀態，受的傷越重，這種狀態就越持久。

所以那次裴寧才會直接暈了過去。

看著躺在床上的那人，顏今今很憤怒，瞪著他氣鼓鼓的。

“你幹嘛要和他比，白白受了一身傷！”

“審視一下自己。”裴寧輕飄飄地說，顏今今還是生氣。

“騙人！你考核的時候不都試過了。”

“那個不夠真。”裴寧翻了個身背對她，拉上被子，徒留顏今今對著他的背影乾瞪眼。

“氣死我了！”她跺跺腳，丟下一句話摔上了門，房間動靜消失，裴寧才慢慢轉過身，揉了揉痠痛的膝蓋。

沒什麼別的原因，只是那個人的眼神讓他很不爽。

望著她時，彷佛能從裡頭冒出光來。

呵。

晚上顏今今沒有過來，夜一點點加深，已經過了平時入眠的時間。

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裴寧一個人在黑暗中輾轉發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半夜驀地醒來，卻發現懷裡多了個人。

他聞到熟悉的香味，摟緊她，在她臉上蹭了蹭，後半夜睡得格外安穩。

小公主的脾氣有些驕縱，但忘性卻很大，第二天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依舊軟綿綿的和他說著話，裴寧微微松了口氣。

兩人依舊每天在一塊，練習，吃飯，睡覺。

裴寧一日日成長著，慢慢到了難以忽視的地步，然而所有人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任由著他們自生自滅。

一般星球上的平民和貴族，到了一定年紀就會統一參加考核，然後挑選優秀者編入軍隊，委以重任。

裴寧也不在意，對他來說，現在還遠遠不夠。

即使，以他的能力已經足以戰勝同年齡段的年輕人了。

春季時，相鄰星球的王室來訪，麗莎皇宮忙碌起來，侍女和侍衛都密集地穿梭在宮殿間，準備著宴會事宜。

顏今今在鏡子前面試著禮服，蓬鬆華麗的公主裙，腰被勒成了細細一把，彷佛一隻手就能握住，身體被交叉綁帶的束腰強制性弄得挺直，整個人站在那裡，像是一隻準備起舞的白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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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嗎？”她問著身後的裴寧，少年站在那裡眉目平靜，眼睛卻放在她身上未曾移開。

“好看。”他澹澹點頭，顏今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宴會在晚上，她作為公主必須出席，裴寧留在宮中，臨走前，她戀戀不捨。

“你等我回來。”小公主委屈巴巴，彷佛是要被逼著去接待客人，裴寧看著她一身漂亮的裝扮，抿了下唇。

“好，等宴會結束，我去宮殿門口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