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許晟眼前的是一幕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一片雪白的冰原上，有高聳入雲的山峰，往南走，出現了一處盆地，再繼續往南，可以看到一處蔥蔥鬱郁的森林，森林下方，有著有條蜿蜒的小溪，溪水潺潺。

美不勝收的場景，許晟看呆了。

他沒有記憶，可是他有本能。

某個聲音在告訴他，看吧，繼續看吧。

“好看嗎？”

幽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許晟還沒來得及回應，就感覺眼前一黑，所有的光線都消失。

然後一個柔軟的物體壓住了自己。

“唔。”

嘴被堵上了。

然後感覺到越來越涼，身上越來越輕。

無聲勝有聲。

明月皎皎，天地搖晃。

……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當意識迴歸的時候，許晟腦海中又出現了三個問題。

咦？這是什麼，怎麼這麼軟。

他下意識捏了捏。

“唔~”

嚶嚀一聲，他身體一顫，扭頭看向了旁邊，看到的是一張無比精緻的臉龐，耳朵比人類尖一些。

精靈，一個詞語出現在他心中。

隨後他就想起來了自己在哪。

他現在正在一處精靈村莊，準確來說是一個沒有男性的精靈村莊。

自己是誰依舊還沒想起來。

至於在幹什麼...

已經幹完了。

現在他感覺自己化身賢者，開始思考人生的真諦——雖然他本來已經在思考，可是這一會思考的更多了。

“你怎麼就醒了？昨天晚上到那麼遲，你不累嗎？”

阿芙蕾睡眼惺忪地抬起頭，精緻的側臉對著許晟，讓許晟想到了很多的畫面，他不由呼吸有些粗重。

“累？我不累啊，感覺現在自己的精神正好，能再走很遠的路。”

許晟不知道什麼叫做說謊，他將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感受說了出來。

“啊！你這麼厲害的嗎。”

阿芙蕾的臉變得紅彤彤的一片，但是隨即她就更加喜悅起來，面前這個異性的體質越好，對她們村莊來說就越好，畢竟村莊裡可是有這麼多人呢。

一轉眼，六十年過去了。

許晟從一位青年變成了一位白髮老者。

他的身後，站立著很多的精靈，精靈有大有小。

很多熟悉的面孔都站立在這裡，如阿芙蕾、伊麗絲她們都還維持著六十年前的相貌。

跟人類相比，精靈的種族天賦實在太優越了，六十年對於人類來說可能是大半生或者是一生，但是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並不長的一段。

“晨，你不必跟隨我們一起的，你的身體...”阿芙蕾擔憂地站到許晟的身邊。

她們不知道許晟的名字，所以自己給許晟起了一個。

晨，意味著晨光，是給她們帶來第一束光的人。

許晟雖然已經八十多歲的，但是他的精神依舊矍鑠，外表的蒼老並不影響他充沛的精力。

可是再充沛的精力也要受到種族素質影響，不只是他自己能感受到，精靈們也都知曉，他的大限已經即將來勁。

“我的身體足以支撐我，你們知道的，我從來都不缺少精力。”許晟呵呵笑著，他雖然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是跟精靈相處的這六十年，他已經學會了各種知識。

如果忽略本身的種族，他現在跟一個精靈也沒有任何區別。

更令人神奇的是，在四十多年前，他就已經受到了精靈聖樹的承認，擁有和其它精靈一樣的地位。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意志...他在死後可以化為一顆精靈果實，待成熟後，可以化為嬰兒重生。

不過許晟對此卻是沒有多大的欣喜，因為往常的例子已經說明，重生過後並沒有任何‘前世’的記憶，甚至從內到外沒有任何相像處，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個體。

說是重生，讓他的感覺卻是在死去者殘骸中長出的新的花。

“是啊，我們清楚。”阿芙蕾一下想到了很多，臉色有些緋紅的點頭。

旁邊的伊麗絲等人也是同樣的反應。

後面的精靈幼童們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們，天真的他們還不懂得太多的大人世界。

其實光從功利角度來說，許晟不管是存在於好，還是就此死去，對精靈部落的影響已經不大。

六十年的時間，部落中已經多出了很多男性幼童，雖然距離成熟還有不短的時間，但是他們就代表著希望，等他們成長起來後，一代代的改變，最終精靈村莊一定會跨出這片森林，去往外面更廣闊的地域。

可是許晟現在早已經成為了精靈村莊的一份子，更是很多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們不想他死去，哪怕他的外表已經蒼老，可是她們也沒有絲毫的嫌棄。

在精靈的角度，年輕與老朽是由靈魂波動來決定的，而不是肉體。

毫無疑問，許晟的靈魂還是‘年輕的’，僅僅八十多歲的時光，相比她們來說依舊是那麼年輕。

可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三個多月後，在一次平常的運動後，許晟躺在阿芙蕾的身旁，徹底失去了氣息。

他的臉上還帶著平和的笑容。

那是熟悉的思考人生的模式，賢者一般的模樣。

……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當意識迴歸身體的時候，許晟腦海中又出現了三個問題。

為什麼是又？

他愣了一下，然後種種記憶浮上心頭。

“所以我現在是...化為了精靈果實嗎？”

精靈聖樹曾經給過他承諾，許晟雖然不是很在意，但如果有的話，總歸比沒有要好一些。

可是很快許晟就感覺到了不對經...情況似乎跟精靈聖樹說的不一樣？

他‘看’向了左右。

發現自己的視線處於很高的位置，下方竟然是潔白的雲層。

他用力的‘揮動’了下手臂，想要將這些雲層揮散，但是出現在他視線中的卻是幾根巨大的樹枝。

他愣住了。

終於，他明白發生了什麼。

自己不是變成了精靈果實，而是成為了精靈聖樹！

可是這怎麼可能？

自己一個凡俗生命怎麼能變成聖樹呢？

許晟心中疑惑不解，他繼續思索，但是大腦中裝著的知識有限，他也思考不出什麼東西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下方出現了數百個小點。

他的心悸動了一下。

隨後視線不斷放大，他忽然激動起來。

阿芙蕾，伊麗絲，XXXX、XX、XXX...

他大喊著，想要讓這些人注視著自己，知道自己就在她們眼前！

“尊敬的聖樹啊，就在不久前，晨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請您將他的靈魂接引走，化為一顆果實生長在您的身上吧。”

阿芙蕾抱著許晟的屍體走到聖樹正前方跪下，輕輕地將其放在地上。

後面的精靈跟著跪下，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悲傷，許晟的離去，讓她們所有人都感覺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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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啊，我變成了聖樹...雖然不知道是怎麼變成的，但是我就在這裡啊！”

許晟焦急地大喊，相比變成一棵樹什麼的，他更想回到她們身邊。

可是他的聲音落在阿芙蕾耳中不過是樹葉譁譁的響聲罷了。

她們起初詫異了一會，以為是聖樹有什麼啟示要下達，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聽到聲音，也就放棄了。

聖樹是可以直接溝通的，它的樹葉擺動不過是風吹拂的罷了。

許晟著急到了極點，可是沒有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想要讓阿芙蕾等人知道自己存在的想法。

也就在這一剎那，他眼前的一切事物開始飛速地倒退。

過去六十年的一幕幕出現在他眼前。

然後是一個面色茫然的年輕人出現在眼前，他有些恍惚，他認出來了這是剛甦醒時的自己。

可自己是怎麼出現的？

他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刻眼前的畫面突然出現了中斷，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了原地。

倒退並沒有停止。

眼前的一切景象依舊在飛速回溯。

一百年、數百年、一千年、數千年...

他看到了阿芙蕾的先輩們，他用‘眼睛’看到了精靈村莊繁衍的一幕幕。

這過程中她們也遇到過困難，但是最終都被克服了。

僅僅數百人的規模，歷經數千年不斷絕，其難度大到了極點。

某一刻，他看到了一支精靈隊伍來到了自己的身前，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欣喜地在這裡扎下根。

這精靈中是有男性精靈的。

他更是非常清楚，畢竟他是一路倒退回來的。

精靈起初是自然繁衍的，不過他們的身上卻是遭受了某種詛咒，後代只會誕下女性，不會出現男性。

就這樣，當村莊的人數達到三百二十三時，最後一個男人也死去了。

景象繼續倒退，周圍的森林不見了，變成了一片荒涼的平原，只有自己一樹存在。

然後他的存在也開始飛速倒退，起先是視線變低，這是高度在減少，然後是枝丫的收縮。

數萬米，數千米，數百米...

他變成了一顆極其普通的小樹。

不過五米多高，整天經歷著風吹日曬，艱難的生存著。

可回溯依舊在繼續。

最後的最後，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變成了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