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什麼?跪下?一言不合就罰跪?
申姜震驚,申姜委屈,動不動就叫人下跪, 指揮使您怎麼了?這不是您風格啊!
他轉向嬌少爺,想要眼色問個意見——
嬌少爺了他意見,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跪吧。
生怕申姜腦子直不明, 他又加了一句:“就死者姿勢。”
申姜瞬間明,這是讓他還原現場?您二位倒是早說啊!
換了別時候,他二話不說就幹, 他剛捱過板子, 屁股上傷還沒好呢, 就死者那反剪手手腳被綁臉貼地撅屁股朝天跪姿,他怎麼來?來不了啊!
仇疑青:“嗯?”
不多, 只一個鼻音,申姜就懂了, 來不了也得來!這倆哪是憐香惜玉?非讓他跪, 非讓他跪!不是, 你倆玩什麼不行非得玩我麼!
然而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百戶, 只能跪了。
仇疑青和葉汀照著圖畫上比例,一起退後了幾步, 駐足細看。
葉汀:“不太像欣賞。”
仇疑青:“也沒什麼好欣賞。”
葉汀皺了眉:“往前推作案時間,該是深夜,這種距離,黑燈瞎火,應該看不清?”
仇疑青頜首:“也不像在思考怎麼殺,兇手明顯有很強計劃性, 什麼步驟先什麼步驟後,安排很好。”
葉汀若有所思:“這是與主街相連暗巷,兇手在此悠閒行兇殺人,不怕被人知道,除了夜色掩映,是不是還確定……死者不會招來人?”
仇疑青眯眼:“如此,兇手對四周環境該很熟悉,也對——”
葉汀目光一凜:“也對死者非常熟悉。”
“我……屬下我以起來了麼?”申姜以彆扭姿勢跪在地上,弱弱掙扎。
然而沒人理他。
葉汀繼續:“死者左邊頸側致命傷非常深,傷口在後頸痕跡位置靠下,幾乎齊肩,前頸則靠上,過喉,傷口貫穿向應該是從後往前,角度如此偏差,該是兇手左手將死者摁在地上,右手持兇器,完成這個過程。”
仇疑青頜首:“傷口深,卻不見反覆模糊,二次下手痕跡,兇手對人要害應該有一定瞭解,能有武功,但武功不。”
“有,有點麻……二位爺……我能起來了麼?”申姜感覺自己要死了。
然而還是沒人理他。
葉汀:“這個下跪向有點奇怪……對面好像是青樓?”
仇疑青:“妙音坊,姑娘賣藝不賣身,做是‘知音’生意,琴師最貴。”
你還說,還說!到底有完沒完了?能不能讓我起來,你倆再甜甜蜜蜜?屁股真好疼啊……
申姜正哼哼著,想著得琢磨個主意讓這倆人看看他,突然就見仇疑青不滿看過來:“你為什麼還趴在地上?”
葉汀還‘切垂問’:“手斷了?”
申姜:……
你倆是不是人!叫老子起來了麼!不叫老子怎麼敢起!明明是你錯還倒一耙,百戶就以這麼侮辱麼?百戶不是人嗎!
怎麼,玩了半天小情趣翻車了,惱羞成怒,折騰別人洩憤?
申姜又後悔了,剛剛光注意屁股疼了,沒仔細聽,這倆人怎麼就聊崩了?好像是……妙音坊?姑娘賣不賣身?
賣不賣身,同你有什麼系,難道——
你要一起去青樓玩?
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時,申姜整個人都麻木了,什麼都不想,就想安安靜靜躺一會兒,然而另外兩個男人卻沒有想放過他。
葉汀指著現場圖上腳印,問他:“這上面看不出來,你親自去過現場,一定記得,這腳印看起來有特點,是男是女?”
申姜:……
這他怎麼知道?
他努力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分辨不出來:“這腳印不深,只是有,這兩天又沒下過雨雪,地上不泥不濘……真看不清。”
他沒有憑腳印認男女本,不懂,就不能瞎說,萬一說錯了,誤導了破案向,怎麼辦?
葉汀:“我只問你,那腳印大還是小?”
申姜:“不,不大也不小吧,算是中?”
葉汀皺眉:“寬還是瘦?”
申姜縮了一下,聲音更低:“不,不寬也不瘦吧……就中?”
葉汀翻了個眼:“跟你比呢?你自己腳印總熟悉吧!”
申姜這下不結巴了:“那肯定不如我大,也不如我寬。”
葉汀沉吟,所以兇手一定是身重不超過申姜人,若是男子,一定不胖。
“稍後有暇,本使去看看,”仇疑青問申姜,“發現屍人怎麼說?”
申姜:“甘泉街雖然熱鬧,但郡馬死在和街道相連巷裡,有牆遮掩,倒沒那麼顯眼,巷子往裡走沒什麼門,有也是別人家偏門小門,平時鎖了不怎麼出入,這才日頭那麼了才被發現。第一個發現是個婆子,因為不認識,又覺得挺嚇人,直接報了官,說是沒動任東西,現場就是咱看到樣子……”
“我問了她,從昨天傍晚到早上有沒有見過什麼疑人,聽到什麼動靜,她說都沒有,就和平時一樣,沒見到過生人,郡馬她也不認識,沒見過,昨天晚上睡得早,附近也沒什麼奇怪動靜,要說嚇人,就是這入了冬,夜風冷很,嗚咽嗚咽,跟誰在哭似……”
葉汀:“所以她不知道死者身份尊貴,是個郡馬。死者家屬呢?見到了?”
申姜:“得是京兆府那批孫子過去,認出了人,風聲才傳了出去,大家才都知道了死是誰。咱這兒接到信時候,郡主府那邊應該也接到了通知,但咱離近走快,案子不了,就先搬來了,估計沒多會兒,郡主那邊就會有人找過來。”
葉汀頜首:“那正好,你能順便問個供了。”
“啊?”申姜看看嬌少爺,看看仇疑青,又看嬌少爺,頗有些小心翼翼,“不是,我都問什麼啊?”
在指揮使眼皮子下眼色,他有點虛,但這種兒他真需要向,祖宗,你一二三呢?趕緊擺出來我啊!
葉汀:“你說呢?”
申姜想了想,好歹也是個說話機會,要是言之有物,沒準就被指揮使記住了,非常謹慎開口:“兇手狠是狠了點,到底殺人之前還幫人買了紙錢,是不是心存愧疚?那如果排查附近香燭店,會不會有收穫?”
葉汀閉了閉眼睛,沒再問他,轉頭看向仇疑青:“指揮使覺得呢?”
仇疑青視線滑過愚蠢下屬,沉吟片刻:“諸如才所列,兇手計劃詳備,步驟分明,此殺意應該起了很久;致命傷刀口堅定,沒有二次補刀,卻切入太深,不管會不會武功,對人要害熟不熟悉,兇手經驗都是不足,或者,乾脆沒殺過人,這是第一次;兇手在案發現場站了很久,不怕有人察覺,不是對環境很熟悉,就是對死者很熟悉,一定法將他誘過去——若死亡時間能更精準,許對本案勘破有巨大幫助。”
葉汀頜首,不要太同意:“指揮使所言極是,以上種種,都是接下來極為重要偵破向。”
仇疑青:“但是?”
葉汀眼睛亮亮,唇角翹起小小弧度:“沒有但是,只有一些小補充。”
仇疑青:“講。”
葉汀:“我感覺這個案子有很強烈感情色彩,兇手目明確,就是要殺這個人,先誘過來,敲暈,綁好,堵嘴,命令跪下,摁頭殺死,放血,撒紙錢……前前後後在現場站了很久,每一步計劃都很詳細,步驟分明,動手果斷,像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一樣,許連能會發生意外都猜想過,真遇到了也不怕,這麼執著殺一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仇?”
“下跪姿勢很微妙,什麼人才必須要跪下?是身份低微,還是罪大惡極,需得以這樣法請求恕罪?為什麼要放血,這樣式放,血在整個殺人過程中為什麼那麼必要?在什麼目死亡式裡,這個過程才不或缺?我想到向只有一個——血祭。兇手認為死者對不起誰,或者害了誰,必須得以血祭奠,以命相償。”
“還有紙錢,尋常人命案,兇手會好心祭奠死者麼?”
聽到這裡,申姜頓時來勁了:“所以是愧——”
葉汀橫了眼:“申百戶莫要忘了,最近什麼日子才過去。”
什麼日子?
申姜想了想,差點把大腿拍廢,什麼日子,寒衣節啊!死人燒紙錢燒衣服日子!這種日子前後,每個香燭店客人都很多,能排查出來個屁!
葉汀:“紙錢,衣服,元寶,準備這麼齊,不像仇人送終,我理解是——兇手是在問罪,實施對某個特定人選處決,至於祭品,是為了告慰亡靈,祭奠,是早早就不在世間那一位。”
仇疑青:“寒衣節當日,兇手祭奠過誰,乃本案鍵。”
申姜又不明了,這怎麼就鍵了?
然而他不懂,葉汀懂就行了:“這個位置,”他指著犯罪現場圖中巷子口,問申姜,“兇手和死者怎麼相遇?大半夜,哪哪看不清,換作你,你會不管誰叫一聲,都去這種暗巷子?哪怕是認識人,也一點疑心都不起,不覺得有危險?死者身份不一般,是郡馬,一般規矩是任時候出門都要有人跟著,為現場只有他一個,別人呢?他小廝呢,長隨呢?誰都不管,任主子一個出門?還是有人中間使了絆子,裡頭有內鬼?”
“兇手對死者熟悉絕非普通意義之上,不是過命交情,特別信任,就是捏住了他小辮子,知道他弱點,才能大半夜也能把他叫過去。”
葉汀指向停屍臺:“還有死者身上衣著,似乎很華麗,料子一看就很貴,仔細看就覺得不和諧,這不是成套衣裝,分明是睡衣外隨便批了件外袍——死者是急匆匆從某個環境裡出來,或者讓人伺候著上了床,卻根本沒睡,悄悄獨自一人跑了出來——為什麼?有什麼情這麼著急,必須得立刻處理?”
申姜拳捶掌心:“對啊,也許他根本就沒叫人跟著,這才一個人死在了那裡嘛!”
葉汀:“他不但沒叫人跟著,自己也從頭到尾沒出聲,是什麼樣秘密邀約,讓他這麼重視?天那麼黑。夜那麼寒,他當時害不害怕?如果害怕,又為什麼要去?”
仇疑青揚眉:“要先確定昨夜死者在哪裡睡——一定不在家。”
葉汀目光流轉,眸底讚歎:“指揮使英明。”
申姜又呆住了,怎麼就英明了?為什麼就他聽不懂?到底哪來結,為什麼死者一定沒有住在家裡啊!能不能說明了!
還有嬌少爺,你拍馬屁就拍馬屁,少眼睛那麼亮,你還笑,眉眼彎彎,似春水湖畔,弄滿屋子都有了桃花似,把水平拔這麼,以後讓別人怎麼搞?別人拍馬屁笑不了那麼美,溢不出桃花怎麼辦?活該被嫌棄倒黴麼!
葉汀在圖上畫了一個圈:“寒冷深夜,穿這麼單薄,郡馬看起來不似指揮使這內力強之人,短距離尚耐寒,走太遠怕是不行,死者昨夜一定就住在附近!”
申姜:……
好嘛,現在老子懂了,你一個二個說話能不能雲山霧繞,直接說清楚不就行了,能不能簡單點,溝通起來簡單點!
葉汀:“另外,醫者也很鍵。死者生了病,總得看大夫吧?總得開藥吧?總得被問病史吧?或許能問出點什麼。能這個病或與他有親密系人同本案不相,但眼下沒多線索,肯定要排查一番。”
所有該說說完,葉汀眨眨眼,唇角噙笑,露出小牙。
“還有——指揮使先前提起死亡時間,我確以縮得更短,但需要工具。”
仇疑青:“工具?”
葉汀微笑看向申姜:“是,工具。”
申姜腿一軟,你說這是工具麼?你該不會要剖屍吧!
“工,工具,我以去催一催,但剖屍……”他眼珠子轉著,飄來飄去,想要以這樣式默默提醒指揮使,這話重點不在工具,是最後這兩個字啊!
仇疑青看向葉汀:“你要剖屍?”
葉汀本也沒想瞞著,申姜又幹不了這個,想要解剖驗屍,只能往上找:“確有此意。解剖驗屍於破案大有裨益,屬下不才,最擅長便是此法。”
“最擅長?”
“若指揮使機會,屬下就敢讓您及諸位同僚,見到生平前所未見,絕妙技藝。”
少眼睛很亮,側臉融在燭光裡,顯得更小了,微微有些笑意,眼底臥蠶就現出來了,肉乎乎,稚氣又愛。
他眸底盛著一汪湖水,清澈,明亮,熾熱,是繁星,是皎月,是燃燒火把,是耀眼自信。他不似錦衣衛,不像小兵,和北鎮撫司所有人都不一樣,個子不,也不威猛,沒有能嚇哭小孩子滿身煞氣,甚至太瘦了,腰細一掌就能握住,你看到他時,只會覺得他瘦,不會覺得他弱。
身似韌竹,不會被任東西壓彎,心若堅玉,不被俗世沾染,他尚少,有著成人早已磨平熱血,他能為了自己追求和守護東西所向披靡,永不後退,他讓你……想把全世界他。
仇疑青垂了眸,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似在思考。
“篤篤——”
門響了,是傳令兵來報告:“稟指揮使,雲安郡主到了。”
仇疑青點了點頭,看葉汀:“你在此處處理收尾,”又指申姜,“你同本使來。”
“是。”
申姜葉汀飛了個眼色,示意他自己便宜行,別想在北鎮撫司惹,後果誰都承擔不了,務必第一時間去找他人——你知道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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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汀好懸衝他翻眼,他像是出來沒帶腦子麼?還惹,他現在只想驗屍破案。
仇疑青二人走到會客廳,遠遠就看到了雲安郡主,大概丈夫意外去世,接信出來又急,沒時間準備喪服,她身上穿不是素衣,而是將外裳反穿,算應個急。
她身邊帶著不少人,除了丫鬟婆子,還有小廝護院,和北鎮撫司氣氛有些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繃得很緊,主子沒坐,下人也不敢散開太遠。
走近些,才看清這位郡主臉,細眉杏眼,膚櫻唇,算不得明媚嬌豔,清秀形容卻不夠,總之人是好看,只是有些偏瘦,二十七八歲紀,狀態如此已是保養很好了。
神情也太過平淡,一眼掃過去,她身邊下人裝也裝出了些悲慼神情,她自己就看起來怔怔,眼圈微紅,顯是哭過,卻不見特別悲傷,反應有些慢,好像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似。
“仇指揮使。”
見仇疑青過來,雲安郡主目光垂下,行了個禮:“我夫君之……勞指揮使受累了,”她手指指向廊下站著青衣小廝,“此子名羅安,是平日隨侍我夫君長隨,閒不離一二,昨夜應該也是他伺候我夫君……想指揮使應該有話要問,便帶來了。”
仇疑青淺淺頜首,視線似有似無掠過申姜。
跟嬌少爺混久了,別不長進,眼力也得長進,申姜小心翼翼插嘴:“屬下帶人下去問個話?”
仇疑青:“。”
申姜兩眼放光,立刻帶著人轉去了空閒小廳,立功機會又到了!
雲安郡主有些猶豫,看向仇疑青:“不知我夫君屍身……能帶?”
“不急,本案有些蹊蹺,帶去未必與你有益,郡主坐。”仇疑青將人讓到座上,上了茶,指尖輕緩敲著桌面,“眼下倒是有一樁需郡主解惑。”
雲安郡主只稍稍沾了坐,茶也未捧,看不出不敢還是焦慮:“指揮使請問。”
“郡馬有仇人?”
“仇人?”雲安郡主愣了一下,覺失態,帕子印了印唇角,“指揮使說笑了,他這樣身份位置,狐假虎威也就是了,哪敢同旁人結仇,若要真說有,怕只能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