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塵埃落,風雲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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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的!”

老王爺蹲門口吃了點飯菜,側耳聽一下屋裡傳來“阿啵呲嘚”的朗朗讀書聲多少有些惱火。

西軍的事情多不多?

多得他都想再提幾個副總兵算了。

可作為西軍副將的衛央整天卻在搞這些不著調兒的事情,上哪裡說理去啊。

“不對,這裡有一些麻煩……”大聖人再一次開始找茬兒了。

漢語拼音是很好,王守仁的確承認這有利於在少兒和不識字的人中間推廣,但問題就在於,他不存在不認識字的問題啊,左看右看總覺著不美,到底不如切韻法用起來舒坦。

那就找茬兒,儘管目的是改進。

衛央道:“你這麼想不對,什麼叫學?當名詞使用的時候這個詞應該是研究,但當動次使用的時候,就應該是知道新的知識。你光想著美觀大方了,豈不知對於許多人來說,光認識字就足夠為難了遑論要體驗我們的文字之美。這好比,你一個吃飽喝足還有美人兒給你做某種不可名狀的按摩呢,你就問窮人‘為啥不吃肉沫米線’,你覺著不臉紅嗎?我都為你臉紅。”

“啊,肉沫米線?那是什麼?”王守仁請教,“好吃嗎?今天能吃到嘴裡嗎?”

……

就這?

衛央尊稱為聖人的就這麼一個吃客?!

老王爺心裡很不服,老夫感覺自己還是聖人呢。

“你看,老夫用人不疑,連人稱‘必為竊國賊’的衛小郎都用的那麼毫不相疑心,水能做得到?!”老王爺心頭十分自傲,“說起來,這才算是聖人之心,屋裡那老小子能幹什麼?不就會之乎者也麼,老夫學問也不差啊。”

總覺著不舒坦,他就進門去試圖搗亂。

然後,他又聽到王守仁再一次發來邀請道:“西陲脫盲教育基本上已經實現了,不如我們去關內試一試,你帶上八百高手,你看哪個膽大的敢刺殺?”

衛央又一次找出拒絕的理由,他說:“天子才遇刺,我就這麼幹有點不厚道。”

上一次拒絕的理由是什麼來著?!

王守仁琢磨了半天,大約明白衛央的意思了。

這是個自身武功不足以對抗汪直或者東方不敗就絕不出去浪的謹慎的傢伙,可你這也太謹慎了吧?

“不去,關內是絕對不會去的。”老王爺立馬發話,“那個啥,王守仁,天子遇刺這件事你怎麼看的?”

“既是真事也是權謀手段罷了,沒什麼可說。”王守仁對此很冷淡,甚至有一些,嗯,鄙夷,他搖頭,“治國之法,詐術果然要,但若沉迷於詐術,則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仇敵,長此以往,君王固然可以平手段來穩固統治一段日子,然畢竟不是治國之道。不以到治世,怎會有萬古長青之國?更何況,關係到立儲這種事還用詐術,只能一次一次的冷了諸位皇子的心,逼著他們不得不用別的手段加強自己的優勢,長此以往,培養出來的儲君固然又城府,但只知道權術,卻不懂大道,一代又一代傳下去,只能養成越來越差勁的君主。這不是國家之福也不是臣子福分。”

說得好!

若是這時空依舊會出現嘉靖那個奇葩就該讓他懂點道理。

“還是沒有說到根子上去,這種在權術中長大的君王會逐漸在跟群臣的鬥爭中,把自己變成一個大家族的家長,而不是天下之主。這些高門大戶的家長互相爭鬥只能加大掠奪民眾數代人積累的財富,到了民眾忍耐不了的時候,要麼出現一個強勢的君王推著群臣中各大家族的家長出去被起義軍砍了頭,要麼那些擁有廣闊田產豐富財富的大地主階級把皇帝推出去給農民軍斬首,他們再聯合起義軍,竊取起義的勝利的果實,改一個朝代,換一個皇帝,然後繼續附著在民眾身上吸血吃肉,這才是歷史週期律的根本保險。”衛央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王守仁沉默了許久,剎那間明白了衛央不打算把自己的爵位傳下去的根本原因了。

這人目光長遠得很,心胸也的確令人敬佩。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卻是另一回事了。

這人能這麼豁達,足以令他這樣的讀書人欽佩不已。

“你的武功就是從這些感悟中逐步突破的罷?”王守仁過了片刻才問說。

衛央不隱瞞:“誰都可以這麼做。”

“有些人能看透歷史的迷霧,但卻做不到你這樣的灑脫。至於看不透的,更是在權勢與富貴中逐漸失去自己的本心,錦衣玉食的迷惑令多少英豪迷失自我,能看透而且做到不迷戀的人又有幾個呢。”王守仁說道,“就憑這一點我也不想和你為敵,這世間能有這麼一個有意思的人是多麼稀罕的事情?!”

說到這,有些話就不適合繼續說下去了,王守仁又提起另一個群體。

他直言不諱問:“如今的江南文人士子俱已有強大的根本性的利益共同點,以我之見很快將形成一個群體性文官集團,他們將擁有共同的利益圈子,必將成為一股強大的擁有經濟基礎,掌握發聲平臺,從而要求有政治地位的團體。這樣的銷集團,於國百害無一利,不知你怎麼對付?”

“我又不是皇帝,管我什麼事。”衛央似乎不在意。

王守仁冷笑三聲:“呵,哈,哈哈。”

北庭侯是什麼樣人?

那是的確灑脫但說好聽點叫心懷天下,說不好聽點叫願意與天下為敵的絕世狠人。

他會對此沒有一點想法?!

“西陲形成強大的,朝廷無可奈何的勢力之後,你恐怕要麼用兵鋒對待這些貪婪的大地主士大夫,要麼用江湖手段打掉這些人的根本利益,把他們變成無根之水萍,你還能不關注?”王守仁嘆道,“這又是一個我不能為難你的理由。”

“你有那能耐?”老王爺嘲諷道,“有那心思,好好想一想回去之後你這位陝西行都司如何在那麼多驕兵悍將的眼皮底下做事罷,再想想怎麼才能不會被皇帝認為你是內閣那幾個糟老頭子的心腹,哦,對了,你爹也是朝廷的重臣,天知道皇帝會怎麼看待他們任命你去當行都司指揮使呢。”

……

扎心了王爺!

正這時,有斥候來報,閣部發來了通報,是關於此次皇帝遇刺的調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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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皇帝派人送來了密旨。

送信的人正是在西陲久留數十天的李芳。

“李芳先到的,才進城內閣使者就到了,似乎同路不同行。”斥候道。

老王也沒有考慮會有什麼新的旨意,拍了下袖子擦著嘴就出去了。

王守仁皺皺眉頭,他有些警惕西軍這種戰略定力。

他們不動起來,官軍就對他們毫無辦法,一個找不到破綻的集體,比那幫文人形成的利益集團更難解決。

何況,還有個一肚子奇奇怪怪的學問的衛小郎,西軍的家底實在太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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