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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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琛曾以為表演是一個人的事,演好故事,只要理解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但在參加《黑角龍2》劇本圍讀的時候,他看到不是這麼一回事。那些演員們會湊到一起,互相交流對角色的理解,分享自己扮演的角色與其他角色的關係。有時發生爭執了,就會拉上導演和編劇,一起來吵。

關琛起初覺得大家文化水平有限,所以才需要藉助他人的頭腦。謝勁竹大聲反駁說不是這樣的。

【表演是互相成全的。有時候其他演員的表演,也可以成為你塑造角色的補充……】

【比如我,演黑道大哥,我就會想象,當我演的大哥在場的時候,下面那些小弟會怎麼說話,是會害怕?還是野心勃勃說一套做一套?……】

【想象的細節越多,我們表演時的回應,就會越誠實、越讓人信服、越有活力。】

謝勁竹雖然自己演得並不咋樣,但是理論知識充沛,教起關琛來一句接一句的。

關琛恍然大悟,立刻記到小本子上。回頭想象吳澤生平的時候,也開始想他和其他角色的關係。

有些關係線索清晰,編劇的意圖很明顯,比如吳澤是張家駒和段小風的關係,互相仇視,互成對比。

有些關係就需要想象,比如吳澤和他隊友的關係。他的同夥害怕他嗎?信任他嗎?他又是怎麼看待這些同夥的?他們組成團隊一起行動的契機是什麼?

關琛來到劇組三天,還在消化新劇本裡的吳澤,暫且沒來得及跟那些同夥交流。

那些同夥演劫匪演得流於表面,關琛看得難受,恨不得親自上前告訴他們,什麼是悍匪,什麼是亡命之徒。但經歷過《黑蛟龍2》的武術指導工作之後,他明白了電影是造夢的工具,不必每個細節都苛求真實。

【只要拍出來帥氣就夠了!】大師兄音容宛在,這句話時常迴盪在關琛的腦海。

但姚知漁飾演的女匪徒不一樣,她和吳澤互動較多,關係更不尋常。她的表演如果沒能跟上關琛步驟,不僅沒法成為塑造角色的補充,反而還會拖後腿,讓觀眾出戏。

關琛沒有拿【你長這麼大,不會沒親過嘴吧?】激小姑娘,因為這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問題。

姚知漁的問題,不是只出在這一場吻戲。

所以關琛講:“你得明白這個角色對吳澤的意義……吳澤是很孤獨的一個人。那麼,這麼孤獨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有了愛人呢?”

“是啊,為什麼呢?”姚知漁很配合地表示了疑惑。

“你先想想。”關琛高深莫測道。

姚知漁低頭沉思,似乎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關琛坐在一旁,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正在急速整理吳澤和女匪徒的關係。

遠處,劇組的眾人都分了些心神關注著他們倆,默契地沒做打擾。

拍吻戲的時候,有人放不開是常有的事。

“琛哥,陳導問可以開始拍了嗎?”場記看到兩人結束了交談,湊上來問。

“再等等!”關琛舉起一隻拳頭。像是軍用戰術手勢裡【停止】的意思,也像是混混肢體語言【你再不走我就揍你】的意思。

場記連忙半躬著身子,倒退離開。回去跟陳導一通說,陳導讓大家再休息一會兒。

姚知漁想了半天,試探著問:“因為,她們有共同的目標,能相互理解?”

“對。但這樣只是同伴之情,”關琛說,“其他人只是被家長忽視而叛逆、逆反、誤入歧途。只要家長幡然醒悟,是可以和解。”

關琛上輩子看過很多為了刺.激、為了遠離家庭的年輕人,走上這條路。一個個叛逆得很,但是當他們被棍棒敲到或被刀砍到,流著血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還是倒在地上,流著眼淚不斷喊媽媽。

“相比其他人,吳澤所承受的痛苦要格外沉重,他犯罪的成因和決心,也要更複雜一些。”關琛說。吳澤那種一生積鬱而成的惡意,是解不開的。

姚知漁繼續想。

關琛提醒道:“吳澤從小被虐待都不會哭泣,但是當女匪徒死掉的時候,他流淚了。而且也正是女匪徒的死,成為了一個轉折,加速了吳澤自我毀滅的程序。他在那之後,開始放棄白天偽裝的身份,開始正大光明地犯罪。”

姚知漁被提醒後,眼睛一亮,顯然想到了什麼,手忙腳亂地想說什麼,但是又表達不出來。

關琛說:“吳澤孤獨地活在世界上,防範心極強,輕易不會讓誰進到他的心裡。對於他這樣的病人,想進到他的心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能治癒他的醫生,另一種是共同分擔痛苦的病人。”

關琛想起了那個把前身從泥潭里拉出去的小熊。

只不過小熊和女匪徒的區別,在於一個是將泥潭裡的人往上拉,另一個是跳下泥潭陪對方一起。

一種是“醫生”,一種是“病人”。

“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只有她看到了吳澤的孤獨,感受到了吳澤的痛苦,讓從來沒感受過愛的吳澤,明白了他並不孤獨。她知道吳澤的想法,所以沒有勸吳澤回頭,而是牽著吳澤的手,義無反顧地一起走向絕路。”

隨著關琛的一句句話,姚知漁怔怔出神,感覺腦海裡那個【給吳澤當靶子】、【無聊找刺.激的二代】、【性.感】的單薄女匪徒,漸漸變得立體起來,有了分量。

她回頭再去想女匪徒的臺詞和行為,頓時感受到了那些笑和吻,都有著深沉黑暗的底色,而在那底色上,是火一般紅色的炙熱。

姚知漁看著關琛的側臉,呢喃道:“她和吳澤一起走向必死的絕路,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所以,像這種飛蛾撲火、為了愛燃燒生命的人,不會用溫溫吞吞的吻。”

“對。”關琛點點頭,“他們那種狀態,可以說超越了愛情的定義。用很文藝的話來說,他們是彼此黑暗裡的光。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姚知漁問。

“只不過吳澤還沒意識到而已。”關琛擺擺手,“這個你不用在意,你只要知道你那一部分就行。”

“噢。”姚知漁乖乖點頭。

雖然女匪徒的形象立體了起來,然而姚知漁並沒有信心把她演好。

“你自己揣摩揣摩。”關琛說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抱著肩膀哆哆嗦嗦去穿棉襖。

姚知漁這才發現,她打斷了關琛玩刀之後,關琛在跟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受凍。而他就算冷,也堅持著全部說完了才走。

遠處,關琛走去拿衣服。所過之處,工作人員要麼安靜下來,要麼目不斜視地假裝在工作。

【這算是霸凌了吧?】姚知漁回想剛才和關琛相處的感受,十分不解,【琛哥明明是個很好的人啊!】

劇組裡的流言她也聽過一些,以為關琛是個難搞的人,在來請教之前,她還做好了被嘲諷的心理準備。

但剛才相處下來,她覺得關琛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

【首先很大方。】她以偶像歌手出道,在圈子裡混了那麼多年,對於男性那種看腿、看胸、看臉的凝視,她十分敏感。但她剛才在跟關琛相處的時候,關琛目光清澈乾淨,視她跟工作人員一般,根本沒有任何澀情意味的打量。

【其次有才還很謙遜。】明明演戲超級厲害,卻說以他的水平,還不足以教別人演戲,給人留足了面子。

【同時溫柔又有耐心。】一點一點引導著她分析角色,沒有居高臨下地跟她講,你要這般這般演才行,而是照顧到了她的文化水平,用通俗易懂的話講給她聽。

【而且……還很幽默!】一開始叫他“老師”,他竟然認為自己被罵了!哈哈哈。

姚知漁突然愣了一下,莫名覺得關琛和吳澤的處境非常相似。

同樣都是不被理解,被人誤解,沒人在乎他們內心真正的樣子和想法。

她就像是女匪徒,只有她看到了對方內心的孤獨……

【呀!】姚知漁突然捧著臉蛋,試圖用冰冷的手掌讓腦子恢復一點理智。

“怎麼了怎麼了?”經紀人過來,看到姚知漁捂著臉,還以為她被關琛說哭了。他咬牙切齒拿出手機,“我跟老董事長匯報情況!”

姚知漁連忙放下手,說自己只是沉浸到角色裡了。

經紀人狐疑地盯了半天,放下了手機。

姚知漁趕走經紀人後,揣摩著角色。這一次,她看著劇本裡的臺詞,再也沒了之前那種沒有把握、不知道怎麼才能不被導演責罵的虛心。

很快,陳導拿著喇叭招呼眾人,再次開拍。

關琛和姚知漁脫下外套,站到了場中央。

【錢還沒拿。】姚知漁看了看掉落在遠處的錢袋。

【走吧。錢不重要。】關琛收起匕首和槍,跟姚知漁說:【下次被劫持的時候,不要一點害怕都沒有,這樣會讓他們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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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啊,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把我救出去嘛。】姚知漁笑著走向關琛,說完,伸手攀住關琛的脖子,熱烈地吻住關琛。

關琛低頭。

半晌,唇分。

一絲晶瑩的唾沫連在兩人的嘴唇上,姚知漁抿了抿嘴,眼神盈盈地看了關琛一眼,再一次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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